第十章 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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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昱知道她依然對之前的事情介懷,所以好脾氣地坐著,一言不發。

    二人又沉默了一會兒。

    “其實我父親想讓我嫁給顧允成先生的次子,顧公子。”田靜珩歎了一口氣道:“顧允成先生你知道吧?東林書院那位顧憲成的弟弟,都是有誌氣的士大夫。”

    陳昱吃了一驚,想了想,然後說道:“那在下祝田小姐和……”

    “但是我沒答應。”田靜珩淡淡地說道:“從杭州回來,我大病一場以後,父親也沒再提這件事了。我不嫁了,誰也不嫁了。等到侍奉父親到百年後,我就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吧!”

    說完,田靜珩又歎了一口氣。

    陳昱驚訝地看著田靜珩,沒想到她如此的花樣年華,竟然說出要了結塵緣的話來,想到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而起,竟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

    哀莫大於心死!

    “田小姐,你大可不必如此,在下……”

    “那條玉墜既然送出去了,你就留個念想吧,要是連念想都不留,隨便你怎麽處置,反正我是不會再收回來了。”

    說完見時候不早了,田靜珩便喚了綠縷來,讓她帶著自己回了廂房,獨留下陳昱一個人對著池塘發呆。

    等到回到客房後,田澄也擺脫了田希孟來詢問陳昱結果,陳昱先隻是搖了搖頭。

    在田澄的再三追問下,他才道出了今日和田靜珩相見的細節,當說到田靜珩不願嫁人的時候,田澄也吃了一驚,原來他堂妹這些日子來如此憔悴支離,是真的心死了,而始作俑者,就是眼前這個陳大人。

    又過了兩日,田澄無奈送走了陳昱,又找了個機會和綠縷碰了頭。

    “你說我們家小姐想了結塵緣?!”綠縷大吃一驚。

    “按照她跟陳昱說的,應該是這麽回事,不過興許是在氣頭上呢。”田澄說道:“不過我不甘心啊,你甘心嗎?辛苦了這麽久結果一事無成,靜珩跟陳大人還是路歸路,橋歸橋了。”

    “我也好生懊惱呢,不過木已成舟,陳公子也回去了,又有什麽辦法呢……”綠縷跺了跺腳說道。

    眼看她家小姐的身子好了些,這下又要開始哀愁了吧。

    “不過嘛……我看未必。”

    “怎麽說?”

    “來日方長,據我掐指這麽一算嘛,這事情還是有轉機的,不過時候未到。”田澄故意賣了一個關子。

    陳昱走後,他仔細分析了二人的性格,中間存在的障礙和差距,最後從田靜珩對陳昱的話中看到了一些端倪。

    萬曆二十六年二月二十三,清明。

    陳昱告假回了杭州祭掃亡故的父親,回家安頓好母親以後,想到明日才回南京,心中煩悶,便獨自一人到西湖邊散心。

    他拿了常用的那個書袋,裝上兩三本書,想找個人少的僻靜處看看書,吹吹風。

    二月的西湖,正是萬物複蘇的時候,遊湖的人也多了起來。

    多少年來,他總是喜歡獨自一人在湖邊漫步、看書。

    他喜歡看書,自然也喜歡買書,這些年的俸祿除了交給母親家用,必要的應酬,就是花在買書上了。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黃金屋他是沒賺到,不過顏如玉他倒是遇到了一位。

    和如意是青梅竹馬,並不是從書中來的,而同樣喜歡看書和買書的田靜珩才是那位“顏如玉”。

    可惜啊!

    既然該說的都說了,也沒什麽好念想的了。

    不過她送的那條玉墜,他倒是好生收著,不時會拿出來看一看,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既然已經決定了不接受她的感情,卻還是如此放不下。

    他獨自漫無目的地走著,聽到蘇堤的另一頭有個聲音在喚他,似曾相識。

    等那人走近,竟然是田澄。

    他怎麽會在這兒?

    “哎呀,陳大人,真是好巧啊!”田澄笑道。

    今年他家祭掃祖墳特別早,然後他借口說離得這麽近,竟然從來沒去過杭州,非要扭著田靜珩帶路,今日又非要遊湖,所以才遇上了陳昱。

    “山水有相逢,田公子,幸會!”陳昱見他獨自一人,連隨從也沒有,不免奇怪。

    “陳大人是獨自一人?”田澄熱情地挽住了陳昱的胳膊,往一處碼頭帶。

    “是。”陳昱不知道他要幹什麽,隻能跟著。

    “真巧,我……不是一個人。”田澄笑著說道:“我把靜珩給你帶來了!”

    陳昱聽到田靜珩也來了,覺得無言以對,便想要逃走:“我跟她已經把話都說清楚了,就不必相見了吧。”

    “陳大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田澄突然嚴肅地說道:“我堂妹把你比作《西廂記》裏的張君瑞,把她自己比作崔鶯鶯,那就是還有戲啊,希望你能主動點取把她的心挽回來啊!”

    “這……”

    “女人說是就是不是,說不是就是是!”這陳昱真夠笨的!

    “但是……”

    “陳大人,我看你也是一個有情之人,若非有情,你也不會親自跑到無錫去歸還玉墜,你也不會願意接連兩次為了見我堂妹一麵而做出雞鳴狗盜之事。”田澄指著湖邊一條快要離岸的遊船說道:“靜珩就在這條船上,如果你心中有她,就大膽的說出來,學那張君瑞,拋開門第之見,勇敢一點!”

    見陳昱還在踟躕,田澄又說道:“靜珩說‘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她是到死都忘不了你的,請問陳大人,靜珩在你心中又有多少斤兩,是輕若鴻毛,還是重若千斤?”

    所謂無巧不成書,回想起田靜珩與他相遇相識的情形,倒是充滿了機緣巧合,在臥龍寺裏慧心大師的那番芝草與蜘蛛的比喻,確實讓他有些心動,但是那個時候的他,心灰意冷,猶如死水一潭,不是不愛,而是不敢愛。

    但是到如今,田靜珩對他是一心一意,而他對以往的念想也淡了許多了……

    “陳昱,你這個懦夫,追不回我堂妹靜珩,你就等著孤獨終老吧!”田澄又跳又嚷地,比誰都著急。

    陳昱吃了一驚,道:“田公子你為何辱罵我?”

    “我就罵你了,懦夫!懦夫!”田澄也上了頭,顧不得那麽多禮節了。

    陳昱受了鼓舞,又受不了田澄的聒噪,咬了咬牙,說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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