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很涼，雪很大。

    今夜巡城，我依舊穿著與平時沒兩樣的淺青色漢服袍子，外罩一件白色鬥篷。

    雪花打到我的臉上，融化，冰涼。

    銅錢拉著我的手，她的手很暖。

    我們靜靜走在喧鬧的城市中，感受世間百態。

    銅錢這小丫頭，今年剛滿15歲，比我小10歲，南方姑娘的體態，嬌小可愛。

    她是我小叔叔家的孩子，由於性格太頑皮單純，被小叔叔丟到清風城，遠離權利的爭奪。

    今天銅錢穿了一套暗紅色漢服襖子，金色漆皮披肩連帽。盤著雙丫髻，腰間掛著一串元寶，隨著走路一起叮叮當當的響著。

    我知曉，銅錢也期待過聖誕節，但我們除了春節以外，都要巡城，哪有機會過什麽節。

    所以銅錢才穿了這種看起來有些隆重的服飾，我知曉她心裏的期待。

    其實這種期待與節日無關，也許她隻是希望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像我們這種通靈、禦靈世家出身的孩子，難免與普通人不同。

    我與銅錢做的事情就像古時候尋街的城守。

    隻是，我們不在古時候，而清風城的城守也隻有我們兩個人。

    “哥，你的係統什麽時候能修好？反正你現在係統也不好使了，不然你去過聖誕節吧，我一個人巡城就行了。”銅錢仰著她圓圓的笑臉，眼中有些期待。

    我沒回答她，我們二人就這樣走著。

    過了片刻，我又聽到銅錢說，“哥，這種機會難得，等你係統修好了，就不能開小差了。你去過聖誕節，然後告訴好玩不唄？”銅錢搖著我的手，撒嬌般的說著。

    我點了點她的額頭，“一個人去過聖誕節還不如巡城，再說，聖誕節有什麽好過的，我又不信耶穌。”

    我們一邊說著話，一邊留意四周的情況，避免出亂子。

    我們最先到的是與花滿街隔了一條街的古玩巷子。

    銅錢在地麵上踩了踩，彈出一道光幕，她把手伸入光幕中，光幕旋轉了幾下消失不見。

    芯片通常一般植入在右手背和胸口，胸口那套係統是緊急備用時才會啟動。功能很強大，應該說這套芯片是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AI具現化智能科技。

    銅錢芯片與光幕接觸，這是告訴主家，清風城這邊，一切正常。通俗點說就是打卡。

    徐家在所有自己的地盤上都安裝了這種打卡感應裝置，清風城這種3線城市，一共有49處，原本我與銅錢交易巡城，每人打一次卡，我係統出錯的這幾次，便是銅錢一個人打卡就行了。

    古董巷子所存在的靈，多數是古玩物件兒而生，但要說這裏古靈也沒幾個，畢竟買賣的多數還是工藝品，有些個老物件兒，也都當壓箱底的寶貝收著。

    徐家禦靈師也分等級，一品到七品，七個等級。

    這等級可和小說裏的修仙啊，飛升啊沒什麽關係。

    就按照對家族貢獻分的，等級越高工資越多，待遇和條件就越好。

    如果按照直觀說法，一品就是家族核心。

    家族主家最低也是三品。

    我與銅錢是最末等，七品。

    所以我們倆就被發配到清風城站崗放哨了。

    其實不是我們能力差，我和銅錢的資質在徐家也是不錯的。

    可我倆都是不被重視又沒什麽上進心的那種人。

    古董巷的店鋪打烊的都挺早，每隔幾十米有個小路燈。

    白牆灰瓦的圍牆內沒有一絲光亮，整個巷子異常僻靜詭異。

    相隔一條街的花滿街上熱鬧的景象與之對比，好似兩個世界。

    這裏，特別靜。我和銅錢踩雪的吱嘎聲特別清楚。

    我還能聽到靈們若有似無聊天的聲音，和花滿街上隱隱約約飄來的聖誕歌。

    走著走著，我拉著銅錢停了下來。

    我對銅錢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努力的眯著眼，透過雪幕看向巷子深處。

    在那裏，有一團發著白光的東西。

    我知道，八成是靈。

    我拉著銅錢慢慢向前走，盡可能放慢腳步，降低踩雪聲。

    越發近了，我看到清楚，是一個小女孩。

    她站在雪中，潔白的裙子在雪中搖曳，銀色發絲隨風起舞，周身縈繞淡淡的光暈。

    她在望著牆內。

    可據我所知，這牆內是這一片的街道辦事處，這裏上班的人早就下班回家了。

    我發現她是我之前見到在花滿街上看到的那個靈。

    她是個陌生的靈，起碼我在清風城這麽多年，是沒見過的。

    清風城中靈很多，它們多數是幼小的，像小桃那樣五年的靈也隻有拇指大小。

    眼前五六歲大的小女孩這般的靈，起碼也是上百年的靈。

    這樣的靈到清風城，還是遊蕩的狀態，這是我最在意的。

    “哥！前邊有個靈。”銅錢說著，就往前邊跑。我想拉她卻晚了一步。

    “喂。你在這幹什麽呢？”銅錢跑到靈的身邊停下。

    那小女孩扭頭看著銅錢，發出，“哦？”的一聲。

    嗖——的一下，躲到路燈杆子後邊，怯怯的伸出頭，看著銅錢，她一雙淺灰色的眸子光燦燦，有好奇，有驚慌，還有一些欣喜？

    “你們看得到我？”小女孩抱緊了手裏的布偶，我這才看清，是一隻很普通的舊玩偶熊。

    我走過去，拍了拍銅錢的肩膀，說，“下午我在花滿街見過她。”

    銅錢向旁讓出一步。

    “你在找人？還是在等人？”我我蹲下身，將遮在頭上的兜帽摘下來，問那個靈。

    小女孩的身高與我蹲下身的高度相仿，我仔細打量著她，也不太確定她是什麽靈體。

    要是有係統就好了。

    “我找人。”

    “你找誰？”我問。

    女孩搖了搖頭，“不知道。”

    “她有這麽高！”小女孩伸出一隻手，在身前比量著，比她自己高半個頭的樣子，繼續說，“頭發很長，紮一個辮子，有這麽長。”女孩轉過身，在自己腰的位置比劃了幾下。

    “我要把它還給她。”小女孩舉起手中的布偶。

    “她上次給我小熊的時候，就在那個院子裏。”

    銅錢看看我。

    “哥，要不咱們幫幫她？”

    “查一下，她是什麽靈再說。”

    這個靈要找的人太難尋了，她是個百年靈，在她的百年裏，有太多她所描述的那種體態的人。

    人海茫茫。

    銅錢一直在做著靈的比對分析。遲遲沒有結論。

    “我得找到她，把東西還她，我好不容易才能出來一次。”小女孩有些急切的說著。

    我見她無害，巡城的工作又不能耽誤，畢竟第二天銅錢還要去上學。

    可我又怕放任她不管，會出現意外，隻好將店鋪地址告訴她，如果實在找不到，就到店鋪找我，說不定過兩天等係統檢修完了，也能有辦法呢。

    我們走之前，銅錢從腰上摘下一個拇指大的元寶，塞給女孩。

    “這個給你拿著，你要是找不到，就拿著元寶到花滿街19號找我。要是不認識路，就和街邊的草木精靈打聽，它們都知道的。”

    在古董巷耽誤了些時間，今夜巡城要抓緊時間了。

    我起身，拍掉落在身上的積雪，對小女孩說，“我們是禦靈師，有事就來找我。”

    “禦靈師？我知道你們，我聽說過的。我是小小雪。很高興認識你們。”

    那個靈站在雪中，舉起一隻手，在空中揮舞著告別。

    我拉著銅錢凍的微涼的手，繼續向前走著，直至離開古董巷子，好像還能聽到小女孩因交到朋友有些雀躍的告別聲。

    那是屬於長久存在於世間的孤獨感。

    離開了古董巷，我與銅錢加快速度，借助樓頂，穿梭在城市上空。

    城市各處都在唱著聖誕歌，若是遇到放煙火的時候，我便停下來，讓銅錢看完煙火再繼續巡城。

    接連七天，我與銅錢巡城的時候都會看見小小雪出現在花滿街的附近，她大概還沒找到她要找的人。

    有時候她也會跑到店鋪前，與我簡單的聊聊天，聊天內容沒什麽重點，小小雪更喜歡聽我講我和靈的事情。

    她也會站在店鋪外，隔著落地玻璃往鋪子裏看，我會進店，把玻璃上的嗬氣擦掉，讓她看的更清楚。

    她是在看我貨架花盆中那些小東西。

    有幾次我邀請小小雪進去，她總是說裏邊太熱，在外邊就好。

    我也不怕被人看到和空氣說話，因為現在街道上沒人，雪太大了，八成的花店已經停止營業了。

    清風城發出雪害預警，今年的雪下的格外大，連續七天雪沒停過，大雪封門，交通癱瘓。

    白天我依舊在花店裏喝著茶，聽著歌。

    與主家約好的係統維修師也遲遲未到，通過電話後才知道，他被這連天大雪隔在了清風城之外。

    我與銅錢的巡夜還得繼續，隻不過我們偶爾會帶上小小雪。

    帶她逛一逛清風城。

    這天夜裏巡夜時，我接到了維修師的電話。

    他說把車扔在臨城，自己徒步來的，現在已經到了。

    “銅錢，我去接羅夫，還有5個點，之後你就回家吧。明天上學別遲到。”

    銅錢今天已經是銅錢了，她換掉了那套隻有節日才穿的一身元寶，叮叮當當的身上掛滿銅錢。

    “放心吧，你去吧。明天見。”

    “你跟我走還是跟著銅錢？”我問小小雪。

    小小雪睜著光燦燦的眸子看著我，她拉著銅錢的手回答，“不跟你走。”

    我無奈的笑笑，與她二人告別，飛躍過街道，急匆匆的朝店鋪跑去。

    羅夫一直負責清風城這邊的係統維護升級，與我爸和銅錢他爸的關係都不錯，平時也挺照顧我的，是個急性子，不然也不能徒步從臨市走過來。

    這就是他，換了我，可幹不出這事兒，非得等雪停了，路好走了再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