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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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十二個小時!”
巴彥看了一眼手裏的懷表,左邊的肩膀徹底不能動了。
也不知道今後會不會變成獨臂人!
變就變吧!
至少,可以離開這血與火的戰場。
盡管煩透了這個人命如草芥的地方,可真想著離開,離開出生入死的這些兄弟們。
巴彥又有些不舍!
戰場就是這麽個奇怪的地方,一群人來到這裏之前,他們會吵架、打架、互相挖苦,甚至到了動刀動槍的地步。
可到了戰場上,他們會把後背交給那個剛剛還罵自己狗雜種的人。
這就是戰場,一個互相抱團取暖才能活下來的地方。
不管別人怎麽想,巴彥覺得是個男人都應該這麽活一次。
有一群兄弟,願意跟你一起麵對死亡。
你可以無條件的相信他,同樣的他們也可以無條件的相信你。
人與人之間,沒有過多的想法,隻有團結的活下去。
戰場有激情的熱血,也有對死亡的冷漠。
剛剛還在一起吹牛打屁的兄弟,轉瞬間就可能屍首不全的躺在身邊。
這一切,可能就發生在眨眼之間。
“送給養的拖拉機就在後麵,還是下去吧。再這樣,我還真怕你的胳膊就這麽廢了。”
呼格吉日勒送進嘴裏兩根煙,用火柴點燃之後,抽了兩口塞給巴彥一根。
“媽的你小子活膩了,大晚上的敢抽煙。”嘴上說,可還是接過了煙。
本來他還想抽呼格吉日勒一巴掌的,可惜左胳膊已經徹底抬不起來了。
“都到這份兒上了,抽一口就抽一口。
這他娘的大中華,在家裏的時候,把我家包裏麵所有的東西賣了,也買不起兩盒。
現在,隨便抽。
我想好了,一會兒就叼著煙打。真他娘的被打死了,老子也抽一口再死。
那幫牲口回到草原上,阿媽問起來。
我兒子是怎麽死的?
他們就說,你兒子是抽著大中華死的。
我阿媽也不會那麽傷心!”
巴彥抽了一下鼻子,或許是瀕臨死亡,人腦子裏麵總會冒出一大堆歪理邪說。
就好比呼格吉日勒的說法,巴彥覺得,抽著大中華喝著茅台酒死,跟啃著窩窩頭死,似乎區別不大。
看看旁邊幾百米戰線上的俄軍,他們就是啃著窩窩頭。
常年吃炒麵的他們,看到明軍不喜歡吃的午餐肉罐頭,還有大明朝幾乎沒人吃的窩窩頭。
他們會煥發出極大的熱情!
以至於戰場上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言,俄軍從前線撤下來一個隻剩下兩個人的班。
為了獎勵他們的英勇,把他們拉到指揮所裏麵,一大堆午餐肉和窩窩頭讓他們隨便吃。
結果,好不容易從戰場上活著下來的倆家夥,活活撐死在指揮所裏麵。
有人說這個故事是編的,破午餐肉有什麽好吃的,還能吃到撐死?
可經曆過苦日子的巴彥知道,這個故事應該不是假的。
俄國人就是那麽窮,窮到他們吃的炒麵,都得大明提供。
吃起來嗆人的炒麵,明軍是不吃的。
更何況,那些炒麵裏麵還混雜了很多雜糧。
用那幾個牲口的話來說,這他娘的就是豬食。
“想什麽呢?”呼格吉日勒見到巴彥不說話,好奇的問了一句。
“想什麽?
我想俄國人吃著豬食打仗,他們也打的那麽拚。
為了個啥?”
“鬼才知道,我還想知道。我從草原來到這裏打仗是為了錢,那些大明人是為了啥?
他們又不缺吃缺喝的!”
呼格吉日勒抽了一口煙,看了一眼遠處黑暗中。
那邊是一個全是大明人組成的陣地,據說還是大帥起家的遼軍部隊。
有依仗就是不一樣,後麵打炮的時候,都得多照顧兩發炮彈。
“不知道!管他娘的,反正老子就是這條胳膊保不住了。
回到家裏,大明也會給安排好了。
上次咱們營裏那個炸斷了腿的圖八佘你還記得吧!”
“圖八佘?就是留著大胡子那個,整天吃完飯,胡子上都是油乎乎的那個混蛋。
他不是腿炸斷了麽?聽說在後方醫院裏麵,把腿給鋸沒了。
這輩子再也不能騎馬,走路也得靠拐杖才行。
聽說他跟團長關係不差,他提連長也是團長給使的勁兒。”
“上次我去團裏,他給團長寫信了。”巴彥大大的抽了一口煙。
“寫信?那牲口什麽時候認識字了?我怎麽不知道?”呼格吉日勒有些懵。
那個貨連話都說不明白一整句,居然會寫信了?
“他說,他老婆給寫的。”巴彥噴出大大一口煙。
“老婆?他還趁那玩意?”呼格吉日勒太清楚那個圖八佘了。
他家裏窮的,連個破氈包都沒有。
天最冷的時候,混進人家的羊堆裏麵抱著羊睡覺。
如果不是當了兵,怕是哪天就凍死在誰家的羊圈裏麵。
老婆?他會有那種傳說中的東西?
“官家給找的,還是個識字的。
據說是家裏麵犯了事兒,被流放到西域的。
這小子,在西域現在是一個農場的場長。
手下管著三百多人!
整天小酒喝著,小羊肉啃著,日子別提多滋潤。
他來信給團長說,媳婦有了,他沒啥文化不識字,讓團長幫著起名字。
他娘的,這小子算是抄上了。”
“我操他娘的,居然有這樣的好事兒?”呼格吉日勒瞪大了眼睛。
管著三百多人,每天有酒喝有肉吃,還有暖床的媳婦。
居然還他娘的是識字的媳婦!
這就是天堂的日子!
聽著巴彥的話,呼格吉日勒口水都流了下來。
他現在也是連長!
隻是軍銜還是中尉!
“老大,你說我回去,官家能給發個媳婦不?”
一想到媳婦,呼格吉日勒就蠢蠢欲動。
“不知道!
但我估摸著,去西域當個農場場長還是沒問題的。
腿炸沒了的都能當場長,你這胳膊腿全乎的差啥。
當了場長,管著好幾百人,你還怕沒媳婦?”
“嗯!”呼格吉日勒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那你呢?也當農場場長?
你是營長,估摸著得管一千多人的農場。”
連長管幾百人的農場,營長就要管上千人的農場,這就是呼格吉日勒的見識。
“不知道,想那麽多幹嘛。咱們就是苦哈哈的命,不來這裏用命拚一場,這輩子都不會有富貴。
你說……!”
“轟!”一聲爆炸,打斷了巴彥的談話。
那是地雷的聲音!
明軍有好多塑料的地雷,做得跟碎磚爛瓦差不多。拔了銷子扔地上,隻要碰一下就炸。
巷戰的時候,明軍就扔這東西做警戒。
昨天晚上和前天晚上的巷戰能打贏,靠的就是這東西事前預警。
“照明彈!”身子往下一縮,呼格吉日勒那邊已經喊上了。
“砰砰!”迫擊炮打了兩枚照明彈在天上。
慘白的鎂光照耀下,一群群褐色的身影被照了出來。
沒用人喊,機槍、擲彈筒,一個勁兒的向對麵招呼。
那些褐色的身影慘極了,在慘白的光照耀下。
人身體裏麵迸出來的血是黑色的!
那種mg34機槍,連續發射的聲音很像是在鋸木頭。
發射速度非常快,一瞬間就能打出成串兒的子彈。
好多人被打中的時候,身子都在不停的搖晃。
誰也不知道這人到底被打中了多少子彈,隻是看到他身子不斷的晃,身體裏麵不斷有黑色的血珠四散飛濺。
最後你也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被晃死的還是被打死的。
至於扔擲彈筒的那幫混蛋,現在已經把那玩意玩的爐火純青。
擲彈筒扔出來的炮彈,能直接扔到人的褲襠下麵爆炸。
如果扔下來的那枚炮彈沒能把人炸得飛起來,會被人笑話好久。
雖然都是穿著褐色軍裝,可他們腳下穿的是黃色的靴子。
這不是以色列人,以色列人都穿黑靴子。
隻有奧匈帝國的人,才穿這種黃色的帆布靴子。
估計他們那邊也分三六九等,戰鬥力低下的奧匈帝國軍隊,隻能是炮灰一樣的存在。
今天晚上,他們不會不斷派出這樣一個排或者一個班的小股部隊滲透偷襲。
其實以色列人讓他們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把明軍的警戒地雷都給趟沒了,順帶消耗一下明軍那總是消耗不完的彈藥。
隻有到了後半夜,陣地前百十米範圍內沒有警戒地雷了,以色列人才會摸過來和明軍夜戰。
一個排的奧匈帝國人,很快就被消滅殆盡。
巴彥和呼格吉日勒都把身子縮進牆角裏麵,果然那邊開始扔迫擊炮彈。
迫擊炮彈胡亂的砸,這邊的人已經習慣性的縮進了牆角或者各種掩體。
這打仗都打成了慣例,每當摸黑過來的突擊部隊被消滅。
對方總是會向暴露的火力點砸迫擊炮彈!
以至於現在的機槍手們,都不敢在一個地方多待。
炮彈砸了足足有十分鍾,這才算是消停下來。
“有沒有受傷的!”呼格吉日勒大聲的喊。
巴彥也想喊,可腦袋暈乎乎的。
剛剛一顆炮彈就在十幾米遠的地方爆炸,震得有些暈。
“老大,你咋了?”看到巴彥躺下了,呼格吉日勒趕忙爬了過來。
“媽的,腦子很暈。”
巴彥努力爬起來,靠在牆根大口的喘氣。
“咋回事兒?”呼格吉日勒趕忙摸了一把巴彥的腦袋。
“我操!你發燒了!”入手火炭一樣的燙。
“滾,你他娘的才發騷。”
“來人,來人!把營長給老子送到拖拉機上去!”
“幹毛,我不下去。”
“你發燒了,再這樣下去會死的。
胳膊掉了還能當場長,命沒了就啥都沒有了。
都他娘的死人呐,快點兒!把營長弄下去。”
“滾蛋,我是營長,聽我的。我不下去!”巴彥極了,操起手槍對著想過來把他抬上擔架的兵。
那兩個兵明顯懼怕這位凶悍的營長,蹲在那裏不敢動彈。
“廢什麽話,下他的槍。”呼格吉日勒撲了過來,雙手死死的抓住巴彥手裏的槍。
手握得很緊,可一隻手怎麽也沒有兩隻手力量大。
巴彥的槍被下了,然後就被兩個兵綁到了擔架上。
“呼格吉日勒你個狗日的,敢下老子的槍,老子饒不了你。”
這個時候扯著嗓子罵也沒用了,擔架兵抬著他迅速隱沒在黑暗中。
很快,陣地後麵就響起拖拉機“突”“突”“突”的聲音。
拖拉機不愧是大明軍馬,拉著負傷的巴彥,直接送到了後方十幾公裏遠的飛艇成經常。
然後,巴彥就會被飛艇載著去野戰醫院緊急處置。
再然後,巴彥就會被飛艇運回大明本土。
那裏有幹淨的醫院,漂亮的小護士,最重要的是有技術高超的醫生。
把營長送走了,這事情必須向上麵匯報。
拿起電話線要團裏的時候,呼格吉日勒才發現,電話沒聲音了。
“通信兵,查線!查線!”
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晚上九點半。
距離明天早上八點的交接時間,還剩下十幾個小時。
十幾個小時,平日裏就是睡一覺的事情。
可呼格吉日勒知道,現在的十幾個小時是多麽的難熬。
“胡克爾,你去前麵再布灑一些預警地雷。
他媽的,活著的放個屁。”
“卟……!”
果然,幾乎是每隔二十幾分鍾,就會有奧匈帝國的人來突襲。
不過,他們無一例外都被機槍和炮火殲滅。
隨著攻擊越來越頻繁,明軍警戒地雷的布灑距離越來越短。
無奈的呼格吉日勒,隻能命令每隔幾分鍾,就打一發照明彈。
庫爾斯克已經經曆了數場大戰,明軍和聯軍在這裏反複爭奪。
城裏麵到處是廢墟,街道變得麵目全非。
無論呼格吉日勒怎樣防備,還是有奧匈帝國士兵,從某個隱蔽的小角落裏麵滲透進來。
當雙方在二三十米的距離上對射的時候,向外布設警戒地雷,已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種情況,到了後半夜,說著希伯來語的以色列人參戰,變得更加的混亂起來。
這個時候電話修好了!
“營長受傷了,已經送到後麵去了。”
“你是誰?”
“一連長呼格吉日勒!”
“那你現在就是營長,無論如何也得堅持到明天早上八點。
如果丟了陣地,我要你腦袋!”
“你是誰?”
“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