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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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師怎麽回事兒的,連個揚州都打不下來。那個曹文昭行不行,不行我老敖上。”敖滄海灌了一口酒,旁邊的袁崇煥隻能咽了咽唾沫。
比資曆,沒人比得上敖滄海。袁崇煥也隻能是幹看著!
“敖爺!省省吧,這麽大個江山,仗有的是你打的。喝酒還堵不上你的嘴,來幹一個。”滿桂端起酒碗和敖滄海碰了一下。
放眼遼軍裏麵,敢這麽跟敖爺說話的也就隻有這位滿爺。
張煌言不說話,他也得罪不起這倆祖宗。
“咱們遼軍的紈絝都給弄到了三師,驕兵悍將的讓他們吃吃苦頭也好。補充兵給他們派過去,三師不宜撤回來。如果這樣半途而廢,三師的軍心士氣還要不要了,今後怎麽打仗。”
剛剛從京城過來的孫承宗一說話,這兩位祖宗頓時沒了言語。
“我去揚州前線看看,曹文昭現在壓力很大,我得給他打打氣。”李梟想了想,覺得還是自己去一趟比較好。
“梟哥兒能去最好,有你坐鎮別人也不敢說什麽。揚州打不下來,自然有打不下來的理由。別以為別人打不下來,自己上去就能攻下來。都是常年帶兵的,屍體填出來的勝利算什麽勝利。
曹文昭這一點做的就比較好,就算是自己頂著壓力也不會拿當兵的性命去填。”孫承宗說完,斜著眼睛看向敖滄海和滿桂。
兩個家夥自顧自的喝酒,沒吱聲!
李梟看著兩個家夥想樂,這倆王八蛋就是欺軟怕硬的主兒。軍伍裏的老兵油子都是這模樣,這倆都是混油透了的。
“前方傳回來的戰報,揚州的城防非常堅固。曹文昭一個師,根本沒資格把揚州圍死。不得已才用了騎兵襲擾的法子,說到底還是他手頭的兵力不夠用。
這一次除了把補充兵給他送去,讓他在戰場上完成補充。我想著還是帶一個師過去,一南一北把揚州圍死了。
隻要圍死了揚州,讓他們看不到希望。史可法那裏就會有文章可做,堅固的堡壘最容易被從內部攻破。現在的辦法就是以圍促變,用最小的傷亡獲得最大的勝利。不管是咱們的,還是揚州守軍的。
說起來都是華夏子孫,這樣自相殘殺最終受損的都是我們這個民族。如果是外邦人,死傷千萬我也不會心疼。可咱們都是同文同種,多死一個我都覺得不值。”
“你的意思是……!”孫承宗的眸子忽然亮了起來。
“這仗越大,仇恨就會結的越深。這一次曹文昭吃了大虧,你說他會不會報複?城破之日,按照大明曆來的規矩。城破殺人三日封刀!受害者恐怕會成千上萬,這個仇恨恐怕會結得根深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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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代子孫需要多少代人的努力,或許才能擬合這刻骨的仇恨。”
“你去吧,有你在斷然不會讓這樣的慘禍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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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的勝利,給了金陵人非常大的鼓舞。從去年開始就沒有聽過好消息,不是前線戰敗,就是哪裏投降了。如今,終於有人給驕橫的遼軍迎頭一擊,打破了遼軍不可戰勝的神話。
南明的軍心民心為之一振,朝廷趁機開始招兵,許多熱血青年踴躍報名。在聽說了遼兵的種種殘暴惡行後,各地的財主也努力捐輸。如果遼兵來了,自家的地就會被抄沒分給那些泥腿子。
這些地可都是祖祖輩輩積攢下來的,要命可以,要地不給。不然到了陰司,沒臉見祖宗。
一時之間,無數錢財和有誌青年砸向了南明朝廷。奄奄一息的永曆朝廷,居然煥發了生機。
馬士英今天接到了阮大铖的請柬,這王八蛋居然要請他吃飯。
如果在以前馬士英會毫不猶豫的拒絕,作為永曆朝的權臣,他是看不起阮大铖這種玩嘴皮子的家夥。
可就在前些天的內閣會議上,阮大铖出言支持了自己。甚至為此不惜頂撞首輔溫體仁,這個人情還是得領。
思慮再三,馬士英還是決定赴宴。
來到阮大铖的家,這位兄弟親自在門口迎接,可算是給足了馬士英臉麵。這讓馬士英很滿意,畢竟人活一口氣,掙的就是這張臉麵。
客氣的請馬士英進了花廳,馬士英發現八仙桌邊上隻有三把椅子。立刻覺得事情不簡單,同時也有些好奇,放眼如今的朝廷究竟還有誰能跟自己平起平坐?溫體仁?
更讓馬士英驚奇的是,自己進入花廳之後,仆役們走了個幹淨。隻剩下一個看著像管事模樣的家夥肅立在一旁侍候!
阮大铖笑眯眯的陪在一旁,看到馬士英有些躊躇。立刻笑著說道:“今天還有一位貴客,馬兵部請坐客人馬上就到。”
馬士英更加好奇,究竟是什麽客人這麽牛,居然還敢讓自己等著。馬士英打算好好看看,到底是個啥樣的貴客。如果這客人不夠貴重……嘿嘿……!
“馬兵部,咱們吃飯就不用……呃……這麽多侍衛侍候了吧。”阮大铖有些為難的看著馬士英。
馬士英擺了擺手,阮大铖家裏的管事立刻陪著笑走過來:“各位軍爺,旁邊廂房已經擺下了酒菜。”
侍衛跟著管事進了旁邊廂房,馬士英饒有興致的看著阮大铖。
“這就來,這就來。馬兵部,您先請上座。”阮大铖笑眯眯的把馬士英讓到座位上。
馬士英對這個沒有露麵的客人更加好奇了,放眼江南朝廷能讓他和阮大铖一起等的人,絕對不超過一巴掌。
“各位,久等!久等!”花廳裏麵隻剩下馬士英、阮大铖和那個端酒老奴的時候。屏風後麵忽然轉出來一個穿著長衫的家夥!
馬士英眼仁一縮,因為這人他並不認識,絕對不屬於有資格讓他等的那種人。
“這位眼生的很,阮大人,他是誰呀?”馬士英的臉沉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在下李永芳。”阮大铖想要說話,卻被那人伸手攔住。
“李永芳!”馬士英咀嚼著這個名字,好像很熟悉。想了一會兒,忽然間瞪圓了眼睛。他想起來眼前這個人是誰了!
“李永芳你好大的膽子,敢來我金陵城。既然來了,那就別走了。來人!”馬士英獰笑著喊了一嗓子,廂房裏麵的侍衛立刻衝了出來,把李永芳團團圍住。
“嗬嗬!金陵有什麽不敢來的,隻是今天如果馬兵部拿了我。恐怕今後再無轉圜的餘地,你就那麽肯定你能躲在雲貴?
雲貴黔中山高林密苗漢雜處,沐家在那裏二百多年都還搞不定,你覺得你一個外來戶,僅僅靠著數千親衛,就能在那裏站住腳?”李永芳神情倨傲,正眼都不看那些凶神惡煞一樣的侍衛。
“你什麽意思?”馬士英皺著眉頭,李永芳每句話都說到他心坎裏。但凡有辦法,誰願意舍棄金陵繁華之地,去雲貴那些地方受苦。
“就這麽說?我無所謂,你行麽?”李永芳一臉倨傲,好像現在強敵環伺的是馬士英一樣。
“都下去!”馬士英一擺手,那幾個侍衛立刻退了出去。
李永芳踱著步子走到八仙桌前,自顧自的倒上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竹葉青!這酒不錯!”李永芳咂吧了一下嘴,給自己又倒上一杯。
馬士英在一邊忍著不說話,兩隻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阮大铖在一邊陪著不說話,好像這事情跟他無關一樣。
“馬兵部之所以想著遠走雲貴寄人籬下,無非就是想著跟我們遼軍不睦。若是我們遼軍攻下金陵,你的萬貫家財恐怕就此灰飛煙滅。對不對!”李永芳嚐了一口桌上的刀魚,長江刀魚這東西的味道非常鮮美。
“是又怎樣?”李永芳的話又說到了馬士英的心坎上。
“我可以保你,哦,還有你的嬌妻美妾萬貫家財。”
“你保我?”馬士英雖然知道李永芳在遼軍中地位很高,可卻也沒有想到他敢說這樣的話。
“不信?就算你不信我李永芳,也得信我家大帥。我家大帥說了,都是華夏同胞。打來打去,人死的越多仇恨就越大。
我家大帥以蒼生為念,不願意天下間有太多的慘事。也不願意看著我們華夏同胞內戰撕殺,所以隻要馬兵部……!”李永芳拉長了音,玩味的看著馬士英。
話說到這個地步,李永芳有八成的把握說服馬士英。事實上,隻要馬士英不想遠走雲貴,就隻能和遼軍合作。
身為兵部尚書而且帶過兵,馬士英心裏清楚。單單靠江南現有的力量,很難對抗越來越強大的遼軍。自古以來,江南朝廷偏安一隅的,最後都會被南下的北方軍隊消滅掉。
放眼華夏曆史,也隻有朱洪武這個異數北伐成功。從南到北的統一華夏,剩下的統一戰爭,無非都是北方戰勝南方一次次重演而已。李永芳的保證馬士英還能懷疑,可李梟的保證馬士英卻沒有辦法懷疑。
“你說的都是真的?”
“自然!”李永芳神氣十足,他知道馬士英已經妥協了,無論自己開出什麽條件出來。
“你們要我做什麽?”馬士英知道,天下沒有不要錢的午餐。想要獲得好處,得下本錢才行。
“痛快,馬兵部果然是痛快人。很簡單,隻是要你抓住溫體仁而已。”
“溫體仁?”馬士英吃了一驚,他還以為是讓他幹預揚州那邊的事情。
“揚州我們遲早會攻下來,這一點想必你也不懷疑。現在唯一的障礙就是溫體仁,他還在積極的招兵買馬,想著在長安眼線狙擊我軍。
從金陵到華亭,這長江豈止百裏。你也是知兵之人,應該知道這麽長的防線想要守住,那得多少兵才行。我們隻要聚集力量攻其一點,你們沿著長江擺下的一字長蛇陣,就成了一條死蛇。
溫體仁繼續當政,隻會拉著你們一起死。
再者說,我可聽說最近溫首輔對你有諸多不滿。如果溫首輔給你穿小鞋,恐怕馬兵部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吧。”李永芳“嘿”“嘿”笑得像是一隻狐狸。
馬士英很不喜歡李永芳現在的嘴臉,可他極力的忍耐著。事關他的後半生,還有馬家的未來,他不能不忍。自己倒上一杯酒,仰頭就灌了下去,臉上浮現出血一樣的紅。
李永芳看到馬士英通紅的臉,心裏暢快極了。就喜歡你這樣看不慣老子,又不敢幹掉老子的樣子。
馬士英在忍耐,就證明他妥協了。
“我憑什麽信你?”馬士英餓狼一樣死死盯著李永芳。
“這是我家大帥的親筆信,這一次我專程帶給你的。看好了下麵的落款用印,絕對是我家大帥的親筆。我李永芳的保證在你眼裏連個屁都算不上,我家大帥的保證可是價值千金。不是隨隨便便什麽人都能拿到的!”說著話,李永芳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馬士英。
馬士英接過信箋仔細的看,他沒見過李梟的筆跡。可下麵的用印和落款卻假冒不了!有了這封信,就算是李梟立下的保證。
心裏還是不太相信,可卻又沒有別的辦法。全家去雲貴那是沒辦法的辦法,隻要有機會留在這六朝金粉之地,誰他娘的還想著去雲貴毒霧煙瘴橫行的地方。
“好,我信你一次。不過溫體仁畢竟是首輔,南京城裏眼線密布。而且在軍隊中,也有諸多黨羽。想要抓他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待老夫好好謀劃謀劃。”馬士英想了一會兒,決定還是拖延一下,關鍵時刻他猶豫的老毛病又犯了。
“誰都知道,你手下三千精銳是南京城裏裝備最好的。你想拖一下,沒關係。我家大帥已經帶領袁崇煥師南下揚州,你們那個中流砥柱黃道周,估計也隻有一個月的蹦頭。你還有時間想,好好想,想明白了再做。
反正我們隻要溫體仁,而且是死活都行那種。相信以馬兵部的手段,這並不難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