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泥丹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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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雅珍沒有繼續把車開往城裏,而是調轉車頭開往另外一條寬敞的水泥路。這條水泥路就是通往泥丹村的公路。泥丹村是一個村委會,是土生土長方紅的地方。

    孟雅珍知道,如果倆人到泥丹村的村口都不去探望方紅父母,那麽孟雅珍就不是方紅心愛的孟雅珍,方紅也不是孟雅珍心愛的方紅了!

    方紅暗暗感激孟雅珍的細心和孝心。

    “阿紅,剛才你為什麽要讓海媽繼續裝昏?”孟雅珍一邊掌握方向盤一邊問方紅。

    “你知道他們倆為什麽追過來嗎?”方紅反問孟雅珍。

    孟雅珍說:“當然是林秀軍擔心她姐在車上出意外了!”

    “不!”方紅說:“主要是李二八怕海媽在半路上醒來! 說出有關他和林秀軍的關係。”

    “哦! ”孟雅珍說:“原來你讓海媽繼續裝昏!  是為海媽的安全考慮。 ”

    “是,還有你!”方紅平靜地說。

    “我?”孟雅珍笑著說:“這怎麽可以牽連上我?”

    “如果李二八知道海媽已經和我們說了那麽多話,你也就和海媽一樣不安全。”方紅又輕輕打一個響指說:“你大概還沒忘記剛才海媽說這個李二八在城裏也很有勢力吧!”

    孟雅珍微微皺眉,“嗯!”了一聲說:“阿紅,你有必要插入這條渾水嗎?”

    “雅珍,你不要擔心,朗朗乾坤,邪不壓正。”方紅堅定地說。

    “你不會把我……”孟雅珍說到這裏沒再說下去。剛剛的笑臉又被一層陰鬱的愁雲所籠罩。

    方紅微笑著說:“雅珍,請你相信我,我會很快把這事查清楚! 海媽的老公和兒子,活要她見人,死要讓她見屍。搞定這事, 我就按藥方的指示去找藥。”

    孟雅珍知道這話從方紅嘴裏說出,就不是一句沒有分量的話,不是一句不負責任的話了。她相信方紅不會去做沒把握的事,更不會說沒有誠信的話。實際上她也不是一定逼方紅盡快去找藥方,而是不希望方紅被卷入某個危險的漩渦。

    方紅自然知道孟雅珍是擔心他。繼續笑著說:“我現在感覺有一句話說的很有意思。”

    孟雅珍有些勉強的笑著說:“哪句話?”

    方紅說:“我欠人,自己還;人欠我,天會還。”

    孟雅珍歎了口氣說:“這世間有些事巧得讓人無法想象,為什麽當年借柴刀給你的不是別人? 為什麽今天昏在你車上的又恰恰是她?幸虧她隻有個兒子,如果她真有個健康漂亮的女兒! 真不知你和她的緣分會糾纏到哪種地步……”說到這裏又吃吃地笑。

    方紅也嗬嗬地笑。

    “我就不明白! ”孟雅珍收住笑容說:“都這麽幾年了,難道他沒跟誰說過這些?難道不報警?”

    方紅說:“在他們村裏,她不用說,別人也心中有數,至於外鄉人,她對人家不了解,不便和人說! 有些人,就算跟他說,他未必能幫忙,不但幫不上忙,反而禍殃及身 ! 至於報警,你跟警察說老公兒子去打工多年不回家,人家理你?再說李二八經常盯著海媽兩姐弟,恐怕報警都不敢報。”

    “這樣看來,他是看準你了! ”孟雅珍說:“畢竟剛才你暴露的身手讓她看見。她看見你的身手,就是看見了希望 !看到希望,說不定她才裝昏,一方麵讓你擺脫林秀軍的糾纏,一方麵有機會接近我們向我們倒出她們的苦衷! ”

    方紅又輕輕打了個響指,讚許地看了孟雅珍一眼說:“也許是這樣!”

    孟雅珍又接著說:“連那個李二八,開始在山上的時候對我們說話都是嗡聲嗡氣,後來看見你在那種危險的情況下都能輕而易舉擺平林秀軍後,口氣就不同了 !  連和你說話都推著笑臉!”

    孟雅珍說到這裏,臉上充盈著自豪的笑容。

    方紅認真地說:“這個李二八,現在是我心中謎底的線索!”

    “還有林秀軍。”孟雅珍說。

    “這個林秀軍看來是被李二八控製,李二八是被海媽說的那個‘老板’控製,這個老板是誰呢?”方紅說到這裏又輕輕打了個響指。

    “可惜剛才海媽一時間想不出來!”孟雅珍說:“李二八和林秀軍也來得不是時候! 不然,隻要知道那老板的名字,就可以找到這個老板。”

    “是的。”方紅重重地打了個清脆的響指說:“到查清那個老板底細的時候,以就是我心中謎底解開的時候了! ”

    方紅說到這裏,通過車窗瞭望自己的家鄉:

    偏西的夕陽照在泥丹村寂靜的山穀,雜草叢生的層層梯田顯得淒涼而空虛,沒有昔年翠綠的麥浪,沒有金燦燦的油菜花,沒有成群結隊的牛馬,看不到忙碌的春耕,望不見暮歸的牧農。如果不傳來布穀鳥回巢的咕叫,不傳來秧雞尋伴的悲歌,不傳來貓頭鷹睡醒的咕嘀 ,會讓人產生置身荒漠的錯覺!

    當然,那是山穀,村裏沒那麽寂靜,畢竟泥丹村是個八百多戶居住的泥丹村,家家戶戶瓷磚彩瓦,金碧輝煌。

    隻有方紅的家還是老式的磚木房,因為方紅的父母喜歡通風透氣的磚木房。雖然看起簡陋,卻裏裏外外收拾得井井有條,幹幹淨淨。院庭寬敞,是祖祖輩輩留下的屋基,四周砌了圍牆,圍牆內有一個廚房,一口活塞井,一塊小菜地,一個小魚塘,一個豬圈和一個衛生間。充滿溫馨,充滿鄉土情調和田園意境!

    當最後一層晚霞在天邊失去光彩的時候,方紅家已經開鍋用餐。

    方紅的母親慈眉善目,額寬臉闊,在笑吟吟地頻頻給孟雅珍夾菜,她為孟雅珍燉了一隻家養的小母雞,用臘肉絲炒鮮嫩的青菜苔,煮孟雅珍愛吃的豌豆尖。石蚌隻殺一半,留一半讓孟雅珍帶去。孟雅珍和方母也有說有笑,倆人像親母女 ! 對麵方紅的父親叫方誌剛,一臉清瘦,目光炯炯,說話嚴肅而謹慎,神態威嚴而若顯謙虛。爺兩個正喝酒品味。

    “爸,從小到大,我怎麽沒聽說過西竹山有野豬呢!”方紅問父親。

    “西竹山有野豬?”方誌剛停止了夾菜的動作,眉頭微皺。

    “是的,今天我們都看見了! ”方紅說。

    方紅父母顯得很驚訝。

    方誌剛說:“可能是現在不準打獵,又出現野豬了吧!可是西竹山是林管的重點保護地區呀!主要是保護竹子呀! ”

    “是呀”,方母說 :“如果有野豬,林管寧可把野豬打死。”

    “哦!”孟雅珍驚愕地說:“這是為什麽呢!”

    方紅也疑慮著等待母親往下說。

    卻見方誌剛接住方母的話說:“你們可能不知道,野豬是會吃竹筍的,如果有野豬,竹子就長得不好,還要遭殃!”

    “這就怪了!”孟雅珍疑惑地說:“可是我們今天看到好多竹筍,都長得好好的,沒發現被糟蹋啊!”

    “如果有野豬 ,竹筍或多或少是要被糟蹋的!”方母說著,又給孟雅珍夾菜。

    方紅若加思索說:“這個西竹山好像有點古怪! ”

    方誌剛立即笑著說:“西竹山當然有古怪了,因為西竹山山頂有百多畝空地和一個大溶洞,洞裏可以住十幾戶人家。解放前,洞裏住著四戶人家,是苗族。所以這個洞叫‘四家居’”

    孟雅珍聽到“解放”二字就更感興趣了,隻見她眉毛一揚說:“方伯伯,這個四家居還有故事嗎?”

    方誌剛呷了一口酒說:“有啊!”

    孟雅珍笑嘻嘻說:“我想聽聽!”

    方紅會意地向孟雅珍微笑。

    方誌剛放下酒杯接著說:“解放前,四家居裏的四家苗族,在西竹山上種好多苦蕎和高粱,用來釀酒,他們的酒釀的很好,香味特別,本來經常挑著下山來賣,後來就有越來越多的人直接去山上買酒了! 所以這四家苗族靠賣苦蕎酒和高粱酒在山上過得很好!

    這事很快讓大壯鄉的土豪汪繼倫知道,於是經常派人來收稅,還命令他們每年上供幾百斤酒。

    這還不算,汪繼倫還逼迫四家苗族在山上擴展土地給他種罌粟,加工成大煙。汪繼倫本來在城裏開好幾家妓院,他用這些大煙來控製那些不肯聽話的小姐。這樣,四家苗族在山上困苦不坎,可以說是度日如年!

    有一天,解放軍的大部隊終於進入大壯鄉,要解放大壯鄉,汪繼倫有成百上千的兵團,不肯投降解放軍,和解放軍混戰了好幾天,後來汪繼倫的兵團退到西竹山,霸占了四家居那個山洞。

    解放軍攻打西竹山的時候,聽說犧牲很多人,據說這個汪繼倫是個神槍手,晚上在遠處點一炷香,他可以隨手一槍把香頭打掉! ”

    孟雅珍聽得出神,方母微笑著提醒她吃飯拈菜,她竟置若罔聞。

    方紅也靜靜地聽著 ,而且像是陷入某種沉思!

    方誌剛又呷一口酒,繼續說:“那天,解放軍準備炮轟西竹山,卻聽見其他老百姓說山上還住著四家苗族,隻好放棄炮轟的打算,隻好采取麵對麵進攻。汪繼倫的兵丁對解放軍猛烈掃射,特別幾個機槍手的子彈就像冰雹一樣密集,眼見解放軍一個接一個倒下,四家居的人越看越氣憤,越看越著急,他們互相使眼色,幾個苗族男人背後藏著柴刀,假裝給幾個機槍手送茶送酒,來到機槍手旁邊出其不意掄起柴刀將機槍手劈死。這可把汪繼倫氣瘋了! 他抬手一槍一個把幾個苗族男人打死,可憐的四家苗族被汪誌雄的兵丁調轉槍頭追進洞裏差不多全部打死,據說隻剩下一個10來歲的女孩藏在一個小石洞沒被發現。這個時候,解放軍已經攻到眼前,一把將汪繼倫的兵團全部剿滅。”

    “真可惡這汪繼倫!”孟雅珍聽到這裏嬌怒道。

    方母看著方誌剛笑道:“看你說的有板有眼,就像自己當時在旁邊看到一樣!”

    方誌剛笑嗬嗬說:“我爹是這樣跟我講的呀!”

    方母又笑著說:“那麽老爺子又是聽哪個講呢?難不成那天他也跟解放軍上山打仗?”

    方母這話讓四個人都笑了起來!

    方誌剛認真的說:“不是說當時有個小女孩幸存嗎! 估計是她傳開的吧!”

    “喔!”孟雅珍說:“那麽……方伯伯,您可聽說那女孩叫什麽名字?”

    方誌剛摸了摸下額,想了一會才說:“好像聽說是姓杜,至於叫杜什麽就不知道了! ”

    “吃飯拈菜啊!菜都快涼了! ”方母又對孟雅珍說。

    四個人安靜地吃飯。

    吃好飯,方紅幫方誌剛換了煙袋水,從神龕的抽屜裏抓出毛煙絲,又點一炷香遞給方誌剛,因為方紅懂得父親有飯後抽水煙筒的習慣。

    孟雅珍則一邊給方母按摩頸椎,揉肩膀。一邊說:“剛才我們來的路邊,看見好多田都是放荒,多浪費啊!”

    方母歎了口氣說:“現在種田,買穀種,買化肥,買農藥都是一筆不少的開支,還要用牛反複耕,反複耙,花功夫插秧,調理水位,做預防自然災害等措施到收成。而米價就那麽兩塊錢一斤左右。好多人認為,在家種一年的田還不如在外麵打兩個月的工。”

    “喔!”夢雅也歎了口氣說:“那麽,路邊的養雞場,養豬場,養牛場都冷冷清清,不見一隻雞,不見一頭豬,也不見一頭牛,怎麽回事啊?”

    方母說:“現在環保管得很嚴,養殖汙染大,衛生方麵處理不好要重罰。所以好多養殖戶都放棄了!不過有的人為了拉一筆無息貸款,隨便搞個規模做樣子,貸款到帳後他們就收攤了。所以就出現這麽多空虛的養殖場。”

    “喔!”孟雅珍又問:“那麽您們現在種三七還好吧?還種多少啊?”

    “還種六十多畝。請得三個工人幫管理!”方母說:“三七這價錢,大起大落。自然災害嚴重的那年,價錢就會漲,順順利利那年就會趺。和他們種煙的就樣!煙種得好的那年煙葉跌價,煙種得差的那年,煙葉漲價!”

    “喔!”孟雅珍歎了口氣說:“也真是不容易!”

    按摩得差不多,孟雅又輕輕幫方母吹垂背。

    因為孟雅珍第二天要上班,所以等猛雅珍給方母垂好背,倆人就和兩老告辭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