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這麽說？”他不解。

    “你覺得難就對了。當你覺得什麽都很容易的時候，是時候該讓你吃吃苦頭了！可是在我看來，這已經很容易，有些工作比這更難，甚至沒有尊嚴。你知道你為什麽叫不出口？”

    閻希夜搖頭。

    “因為你傲慢，自尊心太高。你隻想到在街頭大叫是很丟臉的事，那是你沒站在大家的角度著想，隻顧及自己的麵子。你的麵子很重要嗎？可是你有沒有這麽想，你的叫賣，可以讓很多打算繞彎比對價錢的人少走不少路，可以讓想買魚的人馬上找到魚攤。你發出聲音，別人才能在第一時間找到你！我剛剛走進集市，很快就找到你們，就是被範大伯的叫聲引導過來的！”

    閻希夜聽了她的想法，有些慚愧，卻還是不好意思張口。

    於是她便雙手放在嘴邊，做成喇叭的姿勢，大聲叫：“賣魚啦賣魚啦，賣最新鮮的海魚，什麽魚都有，價錢最低，大家快來看吧！”

    她叫了好多遍，抬手示意他一起，閻希夜被她的熱情傳染了，終於心情愉悅地叫出第一句，慢慢地習慣適應，兩個人配合得很開心，果然吸引了好多人，不多時間，魚攤的魚就賣得所剩無幾。把最後一堆魚低價賣出去後，大家便開始收攤。

    鍾歆瑤喊了這麽久，喊得渾身通暢，好像把心頭的黴氣都喊出去了，喉嚨都有點啞了，幹這種事，她也是第一次，嗓子吃不消。

    這時，閻希夜說：“其實能用機器完成的事，為什麽非要人工喊呢，一個播放錄音的喇叭就搞定，大家為什麽不用喇叭？這樣很浪費人力。”

    “……”鍾歆瑤愣了愣，他說的對啊，“那種喇叭貴不貴？”

    閻希夜說：“二三十塊就能買到。”

    “那你不早說！”

    “我是第一次來，沒有準備。不過大家喊得這麽用力，還蠻有氛圍的？”他丟下話，便專心幹活了，把貨箱搬回大家的貨車上。

    嗬，這是赤裸裸的諷刺麽！

    鍾歆瑤收起飯盒，跟著他們上了車，離開鬧事，現在，她真的口好渴。

    鄰居們休息了兩天，專門幫他們重修住房，把一個屋子用牆隔開，砌成兩個很小的小房間，為了洗澡方便，閻希夜買回來一隻二手浴缸，然後拉上兩道屏風，他和鍾歆瑤的屋子就有溫馨的感覺了。浴缸到家的第一天，他們就輪流洗澡洗了好久。

    鍾歆瑤洗完澡，換上整潔的衣服，到院子中呼吸新鮮空氣，給自己梳頭，閻希夜跟著出門，到院子裏拿出一些木板，用釘子自己訂做衣櫃，雖然木頭很破舊，但是隻要塗上一層白白的油漆，就舊貌換新顏了。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他很有成就感。

    “等油漆晾幹，就可以用了。”他對鍾歆瑤說。

    然後拿起掃帚打掃院子，掃得幹幹淨淨，連一片樹葉都不留。鍾歆瑤發現他最近進步很大，自從和大家每天出去工作之後，他不再是習慣性袖手旁觀的少爺性子，而是很有眼力見兒，看到需要動手的地方，會主動做。

    鍾歆瑤梳完頭發，回房把繡活拿出來，坐在小板凳上繡小物件。

    和範惜顏她們學了這麽多天，她已經可以獨自繡不少花樣。

    但是繡娘很累，常常一繡就是一天，如果量大，還會繡到半夜。昨天晚上她就繡了一夜，完成任務後，還秀了一條自己特別喜歡的白色的絲巾，一針一線都是靈感和心血。雖然很辛苦，她卻喜歡這麽做，當她專心致誌地做這件事時，心才能平靜下來，才不會東想西想。

    正午的日頭很熱，院子裏的陰涼地被太陽照亮，光線刺眼，鍾歆瑤挪了挪椅子換個位置，順便擦擦額頭的細汗，挽起衣袖。

    這衣袖一挽，左手腕上的疤痕忽然被閻希夜看見了。

    “噝……”繡針忽然紮了手，她把手指含在嘴裏，吮掉指尖的血。

    閻希夜扔下手裏的東西立刻跑上去，拉過她的手腕：“又紮手了，你慢點！別著急呀！”

    “我沒著急。”她要抽回自己的手。

    他不但拉住不放，還翻過手腕定睛細看，皺起眉頭問：“這條疤是怎麽回事，你割過腕嗎？”

    鍾歆瑤麵色一寒，用力掙開他。

    “為什麽自殺？為什麽想不開！”

    “不是我想不開，是被人逼的。”她冷冷地垂下視線。

    “誰這麽狠心，為什麽逼你？發生這種事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嗎，我怎麽沒保護你？”

    “別再跟我提過去的事！”

    鍾歆瑤站起來，拿起自己繡好的東西，很生氣地進屋去了。

    不是他不想找到回憶，而是她根本不想回憶。閻希夜發現非常非常想想起過去的事，鍾歆瑤卻和他恰恰相反。如果可以，她一定更想失憶的人是她吧！

    他好想找回記憶，那樣，就能知道誰是傷害她的那個人，知道她受傷的原因，這樣他就可以對症下藥幫她解開心結！

    這夜，閻希夜睡得很沉，忽然被鍾歆瑤的叫聲驚醒，他爬起身跳下床便衝進她的房間，鍾歆瑤叫了一聲就不敢叫了，用手捂住嘴，身體縮在牆角，眼睛驚恐地看著一條慢慢蜿蜒的蛇，八成是從開著的窗戶口爬進來的，那是一條海蛇，帶著海水的腥味，又長又粗，吐著冰冷的信子，眼光銳利。

    鍾歆瑤嚇得渾身都麻痹了，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它在床鋪上緩緩扭動。

    “你別動！”閻希夜頭皮發麻，去廚台那邊拿來長長的掃帚，慢慢靠近床鋪，走到她身邊，用棍子挑了挑那條蛇，那條蛇忽然調轉頭的方向躥向閻希夜！

    “小心！”她發出尖叫！

    閻希夜抬起胳膊迅速遮住臉龐，蛇撲到他的衣袖上，跌倒地麵，他猛地彎下身抓住蛇尾，順勢滑下去狠狠地捏住了蛇頭，跑出屋外，把蛇扔進一個麻袋緊緊困住袋口，用刀剁死了。

    等他回到鍾歆瑤的房間，她已經頭暈眼花，渾身無力，動都動不了。

    他這才發現，她的白嫩的小腿部有兩個醒目的蛇齒印，流出一絲紫色的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