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餐，餘塵開始收拾碗筷，辜晟則到樓上衣帽間換上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略微抹上一些發蠟，使用標準的七點法噴上他所鍾愛的HermesTerred＇Hermes，熟練的打上領帶，戴上腕表，略作修飾後，又是一派成熟而極具男人味的姿態。聽到辜晟回到樓下，餘塵立刻稍顯著急地從廚房裏走出來，當兩個人處在同一空間時，男人的名貴奢侈和男孩的簡單樸素形成異常鮮明的對比，餘塵愣了愣，一時間忘了自己想說的話。辜晟微微皺眉看了愣神的餘塵一眼，和餘塵相處的時間越長，辜晟越難欺騙自己，他可以很明確的感覺到餘塵獨立完整的個人氣質，溫和內斂膽小怯懦，和李淺昀張揚活潑沒有一絲沾邊。就算是同卵雙生子，因為性格不同，兩人並排走著，隔上50米，親密的好朋友也能立刻分辨出誰是誰。

    辜晟說道：“傻站著幹嘛？”語氣裏帶上了慣有的不易親近，“你先在這裏呆著，等張特助來接你，他會安排好一切。不用你收拾，家政人員會按時過來。”

    餘塵很敏感，他內心難以與人真正親近的主要原因之一便是他太敏感，他會不由自主地把對方的情緒反應放大，然後因為對方的怒氣不開心而擔驚受怕。他可以感覺到辜晟語氣的不快，可是他不知道辜晟為什麽會不開心，因為茫然不解，左手習慣性絞著衣角。辜晟對他的沉默更是不耐煩。又看了一眼手表，說：“我去公司了。”然後走向門口彎腰換鞋。

    餘塵看著男人偉岸的背影，咬咬牙，徑直跑到男人身後，從後麵抱住了男人的腰腹，他輕聲說道：“好，我哪裏，哪裏都不去，我，我就在這裏等張哥。”辜晟低頭看著腰上交疊著的兩隻手，伸手輕輕掰開，說了聲“嗯”便出了門。

    餘塵愣在原地，感受著手中的空虛。好像哪裏出錯了，是哪裏呢？

    辜晟喜歡幫他整理劉海，在大理的那一周，每次風吹亂餘塵額前的發絲，辜晟都不不厭其煩地幫他梳理整齊，所以，辜晟不喜歡他額頭上醜醜的疤痕。

    辜晟喜歡他對自己表現得親近些，每次他跟辜晟說謝謝、對不起，辜晟都會輕輕皺眉，所以，辜晟不喜歡他太講禮貌。

    辜晟喜歡他活潑開朗、孩子氣，那天他和秦陽鈞鬥嘴，辜晟吻他眉心的時候，眼神裏的寵溺讓他如同嚐蜜一般，所以，辜晟不喜歡他自卑怯懦、溫順聽話。

    ……

    可是，他額頭上的疤不會因為蓋住就消失了，他一直把感恩謙讓視為待人接物的準則，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的自卑溫順是從小的生活經曆所潛移默化出來的，他就是一灘水而已，怎麽一下子變成有棱有角的冰呢？

    餘塵恍然大悟，辜晟，喜歡的是他的外表，是他的皮囊，卻正在對他的本質愈發嗤之以鼻。他需要改變自己的內在嗎？他有能力改變嗎？還是說，他應該回到原點，回到自己該呆的位置，過回自己力所能及的生活？

    餘塵恍惚著走回廚房，看著洗碗槽裏碟子上的白色洗潔精泡沫，覺得自己遇到了比9歲初學李斯特的TranscendentalEtudeNo5Feuxfollets更加困難的問題，這首曲子被拉赫瑪尼諾夫稱為“世界上最難的練習曲”，它那如同噩夢一般的譜子至今都會偶爾籠罩在餘塵的夢境裏。

    他把手伸向碗碟，卻想起辜晟說不用他收拾，可是，辜晟不喜歡他的乖順哪，所以，他到底要不要洗呢？餘塵忽然覺得他的畏縮猶豫連自己都嫌惡。

    餘塵還是在把碗筷洗幹淨，擺放整齊後，才離開了廚房。回到客廳，獨自坐在沙發上，餘塵回想著自己先前得出來的結論，感到十分難過。他早上本來是想問辜晟關於上學的事情的，可是一直猶豫著，不好意思開口。他什麽都沒有，怎麽好意思提要求呢？可是，他擔心辜晟工作太忙，忘了自己之前說過的話。不對，不會忘的，辜晟當時說得那麽真誠溫暖，不可能隻是隨口說說而已的。餘塵一邊安慰自己，一邊想著如果辜晟真的不想要他了，他回去就好。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已經回不去了，辜晟定然有能力斬斷他的退路。

    百無聊賴地在手機上玩了一會兒微信上一個叫“躍動音符”的小遊戲，餘塵聽見了敲門聲，立刻跑去開門，果然是張特助。他清脆地叫了聲“張哥”，然後微笑著把張特助迎進門，讓張特助坐下休息，自己則去廚房給張特助倒了杯熱水。張特助簡直感到受寵若驚。

    “今天張哥要帶我做什麽呢？辜晟哥隻說你會安排好一切，其它的什麽都沒告訴我……”餘塵問。

    “呃……嗯，我們先去買衣服和生活用品，然後，然後去醫院做個身體檢查。”張特助在說身體檢查時，錯開了餘塵澄澈透亮的眼睛。

    “其實衣服我有帶過來的……我隻是感冒而已，辜晟哥大驚小怪，居然要我去醫院做檢查啊……”餘塵覺得辜晟還是關心自己的，內心有些小小的喜悅。

    “嗯，不怕，反正花的辜總的錢，”張特助對著餘塵挑挑眉，笑著說，“我跟著小塵享受一把揮金如土的快感，哈哈哈。”

    “……辜晟哥，很有錢吧？”

    “嗯，很有錢，簡直是剝削階級的頭號資本家。”張特助表情堅定，篤定地朝餘塵點點頭。餘塵被張特助的回答和表情逗笑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