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無腳之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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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春轉頭看了看四周,雖然是月黑風高之夜,四處灰暗,但這群人都蒙著大半張臉,想來清水澗是小地方,這些人或許夏春認識,是怕夏春認出來,才蒙著臉,不敢露出來。
林嶽風一出手,場麵一下子混亂了起來,為首的歹徒被林嶽風打得整個人摔倒在地,其他也沒想到林嶽風竟然這麽厲害,紛紛退後了一步,仿佛都要防著林嶽風。
正綁著夏春的是個大胖子,也呦嗬了一聲,他說了一句,"呦嗬,沒想到獨臂還有幾下子啊!"
這麽一說,便放鬆了對夏春看管的警惕,,夏春瞅準了時機,對著那人就是一腳踩下去,大胖子一下本能地抬起來了自己的腳,這麽一來便失去了重心,整個人成了一個小球球,衝著那群人圓滾滾地滾了過去。
夏春轉了個身,往旁邊的樹林深處跑去,然而還沒跑兩步,身後就傳來一聲,"他奶奶的,那個女人要跑了,快給老子抓住!"
這會子換了個瘦子來抓夏春,瘦子身體靈活,手勁也大,狠狠地抓著夏春的手腕,叫她無法動彈。夏春還想掙紮兩下,那瘦子一個巴掌便拍了過來,"臭娘們!再給老子動老子就把你給睡了!"
夏春看了那瘦子一眼,一口痰登時吐在了那人的臉上,"我呸!欺負女人算什麽好漢!我夏春豈是你這等下三濫可以睡的?!"
夏春烈性子上來了,那人作勢另一個巴掌也要拍過來,揮舞之間,夏春看到了他手臂上有個蝴蝶形狀的胎記,林嶽風那邊雖然和歹徒老大廝殺得厲害,卻也注意到了夏春危急,那邊把一個回旋踢,把身後的老大踢走了,隨後一個箭步衝過來,扒拉在那個瘦子的身上,林嶽風就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嗷嗷地叫著,手腳並用,將對方一甩老遠,夏春沒見過林嶽風如此,愣在了當下,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直到林嶽風空出來一隻手,搗了搗她,“快跑啊,傻瓜!”
夏春這才反應過來,掙脫掉了身上的繩子,撒腿便跑起來。
夏春跑了,林嶽風卻沒有那麽好運,這個瘦子剛打倒,林嶽風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剛才同他廝殺的那個歹徒便趕了過來,一把抱住了林嶽風的腰部,將他整個人都拖在了地上,林嶽風正準備回頭與那人搏鬥,剛才那個被他打倒的瘦子卻已經站起來了,整個人又拖住了林嶽風的前麵,一前一後,雙麵夾擊,林嶽風便動彈不得了。
那為首的歹徒剛才被林嶽風重重一擊,如今得到了機會,自然不願意放過,用手肘對著林嶽風的背部就是一陣猛打,林嶽風在黑夜裏嗷嗷地叫著,很是痛苦的樣子。他想反擊,但是唯一的手和腿都被那瘦子死死地抱著,根本沒辦法動。其他幾個膽小的歹徒這下子也不膽小了,紛紛要上來,千鈞一發,林嶽風知道自己成了一隻任人宰割的困獸。
夏春剛跑了兩步,她本來想走下山去找梅文典,讓梅文典去另外叫一些人上來,畢竟她一個女流之輩怎麽也敵不過那群男人,而且林嶽風的手腳也不利索。
然而林嶽風現在的聲音卻這般淒慘……
她閉上眼睛,索性一跺腳,從地上撿了一塊粗壯的大木棍,回過頭,最終嗷嗷地尖叫著,衝著那群人就奔過去。
那為首的歹徒沒有注意到夏春,自己的手肘還在林嶽風的身上拚命地揮舞著,夏春的大木棍便砸在了他的背上,整個人倒在了地上,林嶽風這下終於得到了機會,從胸口掏出自己很久未用的手槍,對著上天就是砰的一槍。
砰——
真是震耳欲聾的一聲。
清水澗的歹徒混混們再凶猛,那也隻是遊手好閑的歹徒和混混,見到山裏的土匪都是要磕頭下跪的。他們這群人,也是有自己家人也是要過年,他們不過是想趁著除夕夜,在清水澗的山上逮一個富人家的小姐公子,勒索一筆好回家過年。本來見到夏春時,一群人已經樂嗬了,畢竟梅家在清水澗那可是響當當的大戶,誰知道半路殺出來一個林嶽風,壞了他們的好事。本也沒什麽的,一個獨臂,獨的還是左手,能幹些什麽呢?畢竟幾個打一個,任他是什麽武鬆在世,也抵擋不過啊!
卻偏偏沒料到他會有槍!還有子彈!那對著天的一下可真是威力震天!
林嶽風緩緩地將那把槍放下來,對準了為首的這個歹徒,一群人登時都嚇破了膽,立馬作了鳥獸散。
林嶽風長籲一口氣,他把槍收回來,對著槍口吹了兩下,輕輕地放回胸口。
林嶽風走到夏春的麵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實這隻手槍裏麵隻有一顆子彈,是我剩下來的,知道自己失去胳膊的時候,我準備自殺用的……”
夏春一雙晶亮的眼睛看著他,似是想起了什麽,“是那天晚上嗎?我和你喝茶的那天晚上?”
“是。”林嶽風點頭,似是在敘說一件不經意的小事。
“那天,明明是你贈予了我一屋明亮,告訴我要走下去的,”夏春隻覺得嘴中發苦,那日她隻以為他是輕薄而不知輕重的男子,卻不知他也是剛剛在鬼門關前掙紮回來,如此想著,她便笑了。
世間多少事都是敗給了誤會。雖然那時的她還不知,自己和林嶽風後來的許多年,依然是敗給了誤會。
林嶽風問她笑什麽。
夏春搖頭,這一牽扯,手上的繩子便勒得緊了,她直覺得痛,便說道,“沒什麽,你趕緊給我鬆綁。”
林嶽風趕緊給夏春鬆綁,夏春甩甩手,正準備和林嶽風說“走吧”,卻看到林嶽風的手破了,她輕呼一聲,“你的手破了。”
“不礙事的。”
林嶽風搖頭,從懷中取下一小壺花雕,用牙齒咬掉了上麵的塞子,對著夏春說道,“煩請夏姑娘幫我袖子往上擼一擼。”
夏春微微猶豫,卻還是照做了,她的手觸碰到林嶽風的手腕,寒冷的冬天,林嶽風感覺到一陣寒涼,忍不住打了個涼顫。
夏春見狀,趕緊把手縮了回來,放在嘴巴上,對著嘴巴嗬了幾口氣,覺察到手暖和了之後,這才又放在了林嶽風的手腕上,緩緩地把他的衣袖往上提拉,慢慢地卷成了好幾道,夏春做事向來認真,可林嶽風沒想到她就連卷袖子這樣的事情也這麽認真,他默默地盯著夏春看。
夏春感覺到林嶽風那邊投射過來的目光,卻不敢抬頭與之對視,隻是默默地抿了抿嘴,她將林嶽風的袖子卷得齊齊整整,擺好了,才把手給收回來。
見夏春拉好了,林嶽風這才如夢初醒。他把那瓶花雕對著傷口就是一澆,酒精觸碰血液,一股辛辣的感覺撲麵而來,林嶽風沒忍住,刺啦叫出了聲,但那也就是那一聲,林嶽風隨後便咬著牙,他往四麵看了看,最終目光定在了夏春腰間的帕子上。
夏春了然,趕緊取下自己身上的帕子,對著林嶽風的那個傷口處鬆鬆地纏了幾道。
林嶽風搖頭,“你這樣不行,我剛剛才消完毒,你不緊緊地扣上,細菌還會進來的,萬一侵入了組織和血液,感染了可怎麽辦?”說完,又指揮道,“再係得緊一些。”
夏春聽到林嶽風這麽說,自然不敢再懈怠,隻好緊緊又給他緊緊地纏了好幾道,纏完了,又擔憂地問了一句,"會不會太緊?"
林嶽風動了動胳膊,還能活動。
"不會,正好。"他說。
林嶽風低頭,看到那帕子上繡著的蘭花,想到自己偷摸著畫的那些蘭花圖,臉刷地一下全紅了,那模樣,就像是一個明明多情卻又想要掩蓋內心多情的少年。
夏春扶著林嶽風站起來,冬夜的溫度已經是零下了,山上的空氣更是寒冷異常,加上經過剛才的一番纏鬥,林嶽風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夏春見狀,停了下來,摘下自己脖子上的圍巾,纏繞在林嶽風的脖子上,這會子不要林嶽風說,她倒是知道了,主動將他的脖子纏得很緊張,林嶽風都快憋不過氣來。他咳嗽了兩聲,示意夏春不必係得這麽緊了。
夏春不以為然,"還是纏得緊點好,這樣暖和。"
"行行,也是不礙事的。"林嶽風笑了,仿佛他隻會說這三個字了。
夏春嘟起嘴,像個生氣的小媳婦,不滿意地說道,“怎麽就不礙事了呢?你如今隻有一個手了,這個手若是再沒有了,那便是從獨臂成了無臂的了。”
“無臂……”林嶽風輕聲將夏春的話嘟囔了一遍,“那便真的什麽都做不了了,隻能重新回到街上去乞討了,也挺好。”
夏春聽到這話,更不樂意了,“你瞎說什麽呢,天天淨瞎說一些胡話,你說,我們梅家是怎麽虧待你了?你倒是天天有著往外麵跑的心思。”
林嶽風抬頭,看到了天邊那輪圓月,沒想到今晚正巧是個月圓之夜,他也難得和夏春這樣自由自在地閑談,便說道,“我沒有,梅家對我的大恩大德,自然不能忘的,隻是林某如今就像是一隻腳的小鳥兒,是需要自由自在、迎風飛翔的……”
夏春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人人都想做鳥兒,你以為隻有你想嗎?我也是想的,隻是我這隻鳥,是一開始就失去翅膀,注定不能飛翔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