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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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船隨著那淺淺的波濤一路往遠方蕩漾了去,秋蟬還要再問什麽的,夏春卻已經抓住了秋蟬的手,“秋蟬,罷了,且讓他走吧,他也是不知道的。”

    秋蟬回過頭,看到夏春,“那林先生怎麽辦?我們還要找他嗎?”

    “吉人自有天相,我們先走吧,不必過於擔心了。”夏春道。

    兩人便這樣走了,回了梅家,梅家還是一切如常的樣子,秋蟬早早地去睡了,夏春去了茶室,開始繼續繡答應給梅文典的那個小荷包。她答應過梅文典的,便執意要把荷包繡完,不能食言。

    她給梅文典繡的是一朵梅花,寒風中傲然屹立。開在牆角的幾朵梅花,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還差一點點夏春就繡好了。

    這天梅文典因為和他們下象棋,回來的很晚,躡手躡腳地進了門,躺在了床上。

    卻不料夏春是刻意等梅文典回來了以後,才進屋的。她悄悄地回了兩個人的房屋,把那個繡好了的荷包悄悄地擺在了梅文典的身邊。梅文典還沉浸在剛才下象棋的興奮之中,他感覺到了夏春手指的冰涼,整個人愣了一下。他本來以為夏春很快就會回到自己的床上去睡覺,誰知道等了好半天,夏春也依舊沒有離開,坐在自己的身邊。梅文典回過頭,叫了一句“夏春姐”。

    夏春歎了一口氣,叫了一遍梅文典的名字,“阿典。”

    “嗯,怎麽了?”他問。

    夏春走上前去,給梅文典捏好了被角,默默道,“阿典,你開過春後就要去峨橋鎮上念中學了,可不能再像是現在這樣繼續不知輕重地玩了。”

    梅文典為自己開脫,幾乎是發脾氣的口吻說道,“我哪裏玩了。”

    夏春接著梅文典的話,說道,“既然知道自己要去上學,就不要再每天學象棋了,好好收收心,準備去考試,你以後可是要上大學的人。”

    梅文典卻是不以為然,“夏春姐,其實我以後不想上大學……”

    夏春不置可否,“呸,別瞎說,你不想上大學,那你要去哪裏,以後每天家裏蹲嗎?”

    “反正我覺得這世道,上大學沒什麽意思,還不如出去打仗呢。”梅文典翻了個身,隨口說道。

    “呸,就你那小身子板,還出去打仗?”倒不是埋汰梅文典,而是夏春跟梅文典在一起這麽多年了,早就已經摸清楚了梅文典的個性,知道他這個孩子,總是三分鍾熱度,做事情過大腦的時候少。

    夏春看著梅文典,又道,“且不說你是不是有那個身子骨去打仗,就算是有,阿典,你也忍心?忍心看著我為你擔驚受怕?忍心看著我擔心你會不會戰死沙場,擔心我們梅家會不會絕後?你自己常常說現在是梅家唯一的男人了,現在你這個唯一的男人能不能為我著想著想呢,婆婆去世之後,便把你托付給我了,要是你出了什麽事情,以後我死了,到了地下,怎麽跟婆婆他們交代?”

    梅文典也歎了一口氣,“哎,但是我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麻子六叔叔會給我講他們打打殺殺的往事,王老伯也會說他們以前的故事,反而是在學堂裏的那些年,我過得像個傻子一樣,什麽都不知道,還要跟著老師念著什麽傻傻的‘人之初,性本善’……”

    “阿典,睡吧,你還小,等你大了,你就會知道,這個人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樣子,這幾天我不管你,但是過幾天中學開學了,你可要一定記得去報道……”

    夏春的話音剛落,梅文典均勻而沉重的呼吸聲便傳來了,夏春的嘴角揚起,她也轉了個身,沉入了夢鄉。

    第二天,夏春早早地就起來了,因為她要去茶廠同梅樂月學習。茶廠開工了,在離梅家幾裏路的地方,也是在清水澗。

    這日夏春早早的去了梅樂月的家裏,和梅樂月一起去了茶廠,茶廠主要是做茶葉包裝的。茶廠裏麵十幾個工人,本來準備開工的,見夏春來了,都先在梅樂月的指示下,先畢恭畢敬地先向夏春鞠躬問好。夏春擺擺手,直接取過在一旁的工作服,不管不問,就直接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和大家夥一起開始工作起來。

    梅樂月什麽都還沒來得及說,外麵就來了個人直接把她給叫走了,梅樂月直接跟夏春說要她自己體會體會,夏春也不懂,就跟在這群老阿姨的後麵學著。她見阿姨把沒有用的紙盒搬過來,也跟著搬,她見阿姨們把做好的紙盒都折疊起來,幾十個捆在一起,她也學著,把那些紙盒幾十個捆在一起,和他們一起把紙盒抬上了人力車。

    勞累的時候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等夏春和他們一起把東西擺上車的時候,一上午已經倏忽而過。

    中午的時候,秋蟬按照夏春早就給她的指示,過來了,帶著一大堆的糕點,和夏春一起分給大家,大家夥都別提吃得多開心了。其實這些年年輕人都出去打拚去了,留在清水澗的都是些中年婦女,他們為了梅家做些後勤,也算是奉獻了一生。

    夏春和她們聊著家常,這其中就有上次喪事的時候來每戶家鬧事的幾個人,不過她們現在已經不鬧了,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

    吃完了糕點,女工們都去休息了,梅樂月在這個時候回來了,她問夏春感受如何,夏春說自己五味雜陳,像是感受到了許多,又像是什麽都沒有感受到。

    “我感覺這些女工們很辛苦。”夏春老實說道。

    “清水澗的女人都是辛苦的,不,應該說整個徽州的女人都是辛苦的,我們數千年來的生活都可以說隻有一個字,那就是‘等’,自古徽商多離別,我們在清水澗裏守候著他們的回來,一守候就是好多年。”

    “有時候我也在想,這種守候是否真的是有意義的,”夏春苦笑,她一抬頭,就看見麵前清水澗的這些女工們在勤勤懇懇地工作著,很是認真,夏春知道,這些女人中的大部分,男人都還在外麵做生意或者在打工,每個月固定地往家中寄錢,養活他們在清水澗的妻兒。這些女人在清水澗,若不是還有這個茶廠,如今能做的事情就隻是在家中嘮嗑度日了。如此看來,清水澗的這個茶廠反而給她們提供了一個安心工作的所在。

    “你可不要小看了這麽一間小小的茶廠,就依靠著它,養活了我們清水澗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呢。”梅樂月拍了拍夏春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地說道。

    夏春就此跟在梅樂月後麵學起來,剛開春,梅家的這個茶廠已經接到了幾筆訂單生意,梅樂月給夏春講了這個茶廠的運作流程,的下午的時候梅樂月開始教夏春看賬本,教了她最基本的記賬方法,夏春的腦子靈活,學東西快,很快就記下來了,梅樂月也一直在誇夏春。

    夏春敏而好學,晚上的時候自己又把梅樂月教給自己的東西複習了一遍才走。夏春離開的時候,整個茶廠已經沒有人了,隻剩下夏春一個。但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隻覺得這從前冰冰冷的茶廠也有了感情和溫度。

    梅文典去報道的前一天晚上,梅文典告訴夏春,他已經出師了。他這回贏了崔家的二少爺了,不過他以後要收心,好好學習了,但她要和夏春下了一盤棋。

    兩人你來我往,下了幾百步了,夏春才打敗梅文典取得了最終的勝利,倒也算是鏖戰一場。

    夏春讚許地誇道,“果真進步不少,看來我要去給你那師父準備一份厚禮了。”

    梅文典嘻嘻笑道,“其實若你想給師父準備禮物,你還要給麻子六準備一份,其實大部分時候還是他來教我的。”

    夏春一邊收棋子一邊對梅文典說道,“你認那王老伯做師父,我還是有幾分讚同的,可你若是認那惡霸麻子六做師父,我可是一萬個不願意,麻子六還不知道給你洗腦成什麽樣了呢,你以後少接觸。”

    “你怎麽老是詆毀我的朋友呢?”

    “朋友?麻子六也是你朋友?”夏春瞪大了眼睛,“你也不去看看麻子六都做過什麽事情,他本來就無惡不作,好不容易拜了個武館的師父,結果還把人家的老婆給……”

    說到後麵,夏春說不下去了。

    “總之,麻子六的人品實在是有問題,你自己好自為之吧,少跟他接觸。”

    梅文典還想跟夏春理論,但夏春已經收拾好了,往回走了,梅文典便隻有對著夏春的背影吐舌頭的份。

    其實夏春是回房間去看梅樂月借給她的幾本書了。

    這天晚上,正是午夜,夏春複習完今日梅樂月給她布置的功課,便準備回房去了,卻忽然聽到不遠處大門一直被叩擊的聲音。

    咚咚。咚咚咚。

    這聲音被敲擊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誰啊,這麽晚來找……”

    秋蟬迷迷糊糊地起來了去開門。

    過了好久,夏春忽然聽到了一聲雀躍的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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