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老三趕到那家酒吧的時候，因為還不到營業時間，裏麵沒有客人，但已經一片狼藉，陸煙雨帶著一幫頭發染得亂七八糟、臉上塗得花裏胡哨的少男少女正和幾個穿著花襯衫、保鏢模樣的人打得不可開交。

    老三攔住打算衝過去的他，帶著他偷偷摸摸溜進酒吧後麵的辦公室，原來陸煙雨的小姐妹被酒吧老板灌醉拍了裸照存在電腦裏，陸煙雨讓老三帶他來，就是想讓他趁著她帶人在前麵打砸搞破壞，偷偷幫小姐妹把裸照毀掉。

    他還記得，事後他火冒三丈地質問陸煙雨：“我要是破解不了電腦密碼呢？”

    “那就把電腦偷回來砸了啊”

    “那你直接砸了不是更簡單？！”

    “……也是，傅錚，還是你聰明！”陸煙雨竟然認真思考後，一本正經得出這樣的結論。

    要不是當時身上有傷，他大概會活活掐死她吧。

    但那又如何呢？事後，他也不過狠狠地說了她一頓，大約因為對他有所愧疚，她認錯的態度相當良好，隻是也不過堅持到高考過後，她又故態重萌，唯一的差別大概也隻是之後再有事，她會盡量瞞著他，但她的隱瞞卻隻更叫他氣惱。

    傅錚看著陸煙雨低垂的頭，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大概她在少年時代幹過太多這樣的事，所以，知道陸煙雨在“吉普賽之家”做義工、陸煙雨容不下醫鬧打傷自己的醫護同僚，他竟然一點都不意外。

    肩膀撞傷的地方傳來一陣微微的刺痛，傅錚在心裏暗暗歎氣苦笑，陸煙雨屢教屢犯，自己又好得到哪裏去？

    傅錚想起高三的那場事故，陸煙雨也在想。

    她想起那次亂七八糟的混戰，他幫她的朋友處理了照片，還在混戰中替她挨了一球棒，腦震蕩在醫院躺了快一個星期。

    傅錚入院第二天晚上，她去看他，去之前，她想了好久，但傅錚好像什麽都不缺，於是那天下午，她翹課坐幾個小時的公交車跑去妙峰山，替他求了一個平安符，鄭重地交到他的手上。

    不過傅錚拿著平安符看了好一會兒，麵無表情地告訴她：“妙峰山是求子的。”

    陸煙雨想起適才幫傅錚處理肩膀的撞傷，傅錚皮膚白暫，所以肩頭的紅腫顯得格外明顯，剛剛為了不讓她被車撞到，傅錚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裏，她毫發無傷，他卻狠狠撞在了牆上。傅錚剛剛回來多久？一個月，兩個月？她想起高二那年夏天，她見到傅錚第一天，傅錚替她解了圍，不到一個月，她卻害得他進了醫院，後來那些年，更是因為她受了不少傷。傅錚離開的這些年，午夜夢回，她常常想起他，年少的時候，她一度十分煩他，煩他管東管西，煩他替自己做決定，煩他婆婆媽媽的千叮萬囑，煩他的霸道獨裁，但她更依賴他，不論她闖禍、惹事，她高興、悲傷，她煩惱、慌張，隻要抬起眼、隻要回過頭，他就在那裏。一切都有傅錚，因為太篤定，以至於連她自己都忘記了，她不是無所不能，她隻是一切有他。

    陸煙雨忽然有些忍受不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她從床邊的凳子站起來，換到床沿緊緊挨著傅錚坐下，還想去拉他的手，隻是手伸到他的手指邊又慢慢停住，踟躕，不敢更進一步。

    傅錚抬起頭，淡淡看了低著頭的陸煙雨一眼：“有話要說嗎？”

    “對不起。”陸煙雨小聲說，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客氣。”傅錚淡淡道。

    一陣沉默之後，傅錚問陸煙雨：“沒話了是吧，你沒話說，我說。”

    傅錚整整教育了陸煙雨五分鍾，直到陸煙雨一把抱住他，把頭埋進他的腰間。

    傅錚愣了一下，皺眉看著陸煙雨有個發旋的頭頂：“你怎麽了？”

    陸煙雨仍舊埋在他的腰間，搖搖頭，有些哽咽：“你又罵我了，真好。”回來之後，他對她一直冷冷的。她雖然看起來張牙舞爪，信誓旦旦要把他追回來，但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她之前有多不安，才覺得她的傅錚真的回來了。

    傅錚有些哭笑不得：“當我誇你呢是嗎？”還真好？

    陸煙雨點點頭，又搖搖頭：“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想要我了。”

    傅錚沉默，半晌，澀澀道：“難道不是你不要我嗎？”他寫了一封又一封信，卻如石沉大海。

    陸煙雨用力搖頭：“我一直在等你。”她一直記得傅錚離開的時候說的話，他說“等我”。

    傅錚看著趴伏在自己腰間的陸煙雨，低聲道：“但你一直沒有回我的信。”

    陸煙雨聞言微微一愣，她抬起頭，不解地看著傅錚：“你給我寫信了？”

    傅錚也皺眉看著她：“半個月一封，整整寫了兩年。”

    陸煙雨瞪大眼睛：“我一封都沒有收到過！”

    “……”

    “……”

    靜默中，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好一會兒，陸煙雨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所以你回來之後，才一直不理我的，是嗎？”

    傅錚忽然咳嗽起來，咳得滿臉通紅，別開眼睛，不看她。

    陸煙雨眨眨眼，剛要開口，傅錚瞪她一眼：“你閉嘴。”

    陸煙雨立刻聰明地決定轉移話題，目光微轉之間落在傅錚用三角巾吊起來的手臂，陸煙雨的目光微凝：“等下還是先送你回醫院去照個片子看一下吧。”

    “隻是皮外傷，不礙事。”傅錚搖搖頭，剛要說話，就聽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請進。”

    衛靈均拿著一隻暖袋和一個小藥瓶走進來，她沒有看傅錚，將東西交給陸煙雨，淡淡道：“把暖袋放在他右腿的小腿下麵熱敷二十分鍾，這是止疼藥。”

    說完，不等陸煙雨回答，就扭頭離開。

    “我自己來。”傅錚伸手接過暖水袋，放進被單裏。

    陸煙雨隻得從飲水機裏倒了杯水，遞給傅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