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一輕輕喝了口茶，一雙略帶渾濁，卻又透著看破世情的眼睛看向司馬玄：“這次是什麽風把司馬兄吹到巨鹿郡來了？德操先生還好嗎？”

    “托福，家兄一切安好。”

    司馬玄端起自己麵前的清茶，輕輕嗅了一口茶香，臉上露出一臉享受的表情：“道一兄這茶是極好的，香氣令人忘俗，恨不得陶醉其中。”

    王道一和陳元暗碰了一下眼神，微微搖頭。

    司馬家族非同小可，司馬玄這次過來巨鹿郡一定是有要事，但是他不肯說，王道一自然也不好追問。

    在漢末時代，司馬家族人才輩出，最出名的莫過於司馬徽。

    司馬徽，字德操，人稱“水鏡先生”。

    其人博學多才，精通道學、奇門、兵法、經學。

    在曆史上，司馬徽在十幾年後隱居荊襄一帶，與荊州名士龐德公等人以及韓嵩、石韜、孟建、崔州平等名士均有交往，關係甚密。

    司馬徽在演義裏最出名的是向劉備推薦了諸葛亮和龐統，並說出了那句千古名言——

    “臥龍與鳳雛得一可安天下。”

    真實曆史裏，司馬徽比演義裏要牛逼得多。

    諸葛亮在還沒出茅廬的時候，就和劉備說了“隆中對”，預言未來天下大勢。

    在同時期，在江東魯肅也向孫權說過東吳版的“隆中對”。

    這是當時頂尖謀臣和戰略家對曆史和未來的推演。

    但是，早在孔明和魯肅之前，司馬徽已經精準的預測到未來，做出司馬氏的“隆中對”。

    他隱居荊襄，結交天下名士，把握天下大勢，並最終培養出司馬家最厲害的千裏駒——

    司馬懿。

    漢末天下大亂，諸候混戰，漢室衰微，最終天下三分，進入蜀、魏、吳的三國時代。

    但三國權柄，最終落在了司馬氏的手裏。

    這一切，與司馬徽的驚人謀略，提前布局分不開。

    當然，此時此刻，一切都還未發生，司馬徽剛剛推斷出天下將有大變，正靜靜的潛伏隱居著，等待著屬於司馬氏的機會……

    王道一和陳元陪著司馬玄閑聊，不知怎麽的，話題就聊到了張角的身上。

    “道一兄，我聽說，最近巨鹿縣那邊出了個了不起的人物，倒是有些意思。”

    “哦？”

    王道一眉頭微皺，開口問：“願聞其詳。”

    “此人名張角，據說隻是巨鹿縣下鄉間裏正的兒子，但是不知為何近時卻突然開了竅一般，做出好多大事。”

    司馬玄說著，輕輕抿了口茶。

    王道一眯起了眼睛，在心裏搜索著關於張角的名字，但是，一時之間，千頭萬緒，竟想不起來有這樣的人物。

    還在陳元在一旁笑著說：“慚愧，這張角的名字我也是最近才聽說，沒想到司馬兄消息如此靈通。”

    “哈哈，我遊曆四方，沿路也喜歡聽些奇事趣聞，道一兄和元兄日理萬機，怕是沒小弟這份悠閑。”

    司馬玄一邊品著茶，一邊開玩笑似的說著。

    王道一心裏根本不信司馬玄會說沒用的話，以他對司馬玄的了解，此人心機甚深，而且目光深遠。

    旁人以為司馬家隻有司馬徽最厲害，但是都小看了司馬玄，他與司馬徽一明一暗，正是這一代司馬氏最傑出的人物。

    能被司馬玄記在心裏的張角，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一時之間，王道一心中充滿了強烈的好奇。

    他的目光下意識向一旁的陳元看去。

    巨鹿郡下轄的縣有數十個，而每個縣下又有數十鄉，王氏在巨鹿郡的關注方向恰好不在巨鹿縣一塊，所以對張角的事還真不太清楚。

    陳元臉上笑眯眯的，倒是個極好的捧哏。

    他未語先笑：“也是巧了，前兩日剛好有個下人從巨鹿縣那邊過來，說起那邊的事，據說這人張角不知怎地就抱上了縣裏鄭家的大腿，似乎與郡裏江家的人，也有些關係，但是此子到底有何特別之處，我還真不太清楚。”

    “陳元兄，你這消息有誤。”

    司馬玄放下手裏的茶盞，淡淡一笑：“不是這張角抱上鄭氏，而是鄭氏主動附庸，成為張角門下爪牙。”

    這話說完，陳元和王道一頓時啞然。

    以兩人的心機城府，臉上都出現駭然之色。

    如今是大漢光和四年，地方上皇權不下鄉，可以說是世家的天下。

    在這樣的環境下，普通民眾想要翻身難比登天。

    這時候還沒有所謂科舉製度，朝庭用人，都要靠世家名士舉賢，可以說寒門想出人頭地，隻有抱世家的大腿。

    所以先前陳元說起張角抱鄭家大腿，王道一也沒覺得有什麽了不起，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是這事變成地方上的世家豪門抱一個鄉下小民的大腿，就是顛覆了。

    鄭家雖然隻是縣裏的小族小戶，在王道一他們眼裏看來不值一提，可再小，也是地方上的豪門啊，怎麽會自甘墮落，投到一個裏正兒子的門下？

    這尼瑪簡直驚世駭俗啊！

    “司馬兄，莫要開玩笑，巨鹿怎麽會出這種荒唐的事？”

    王道一勉強笑了笑，但是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

    如果司馬玄說的是真的，一個裏正的兒子居然能讓鄭家投靠，這其中的含義……

    不知為什麽，王道一心中突然冒出一句話：亂世至，必有妖孽出！

    “道一兄，知道我不是亂開玩笑的人，這事確實有些反常，不過……”

    司馬玄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隻見一個王家的下人從外麵跌跌撞撞的跑進門，連滾帶爬的在三人麵前跪下。

    王道一臉上勃然大怒，還沒來得及喝罵這個失禮的下人，隻聽對方聲音顫抖的道：“家主，請恕小人失禮，有關於江家的天大消息……”

    王道一愣了一下，看了看左右，發現陳元沒怎麽驚訝，但是司馬玄臉上卻閃過一抹異色。

    他突然想起來，似乎隱隱聽到一個傳聞，江家的家主江伯君，與司馬氏交往甚密，甚至江伯君年青時曾往潁川求學，據說曾拜在司馬氏某位名士門下……

    這隻是他心裏一閃念，很快收起精神向下人說：“江家出了什麽事？快細細說來。”

    “是……”

    下人吞咽了一下口水，一臉驚懼的說：“江家，被人打上門去，連老宅大門都打破了……”

    “什麽？！”

    王道一失聲驚呼。

    陳元口裏的茶“噗”的一聲噴出來，澆了對麵司馬玄一頭一臉。

    原本一位仙風道骨，博帶衣冠的司馬玄一臉茶水，其中也不知帶了多少陳元這死胖子的口水。

    但是他甚至連擦拭一下都顧不上，失態的站起來問：“江家家主江伯君人呢？什麽人如此大膽，敢惹江家？”

    “這……”

    下人猶豫了一下，接著說：“聽江家人說……是巨鹿縣來的張角……”

    張角？！

    咣！

    司馬玄失手將桌上的茶杯掃落，摔在地上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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