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下了整夜的雨終於停下來。

    鄆城沐浴在朝陽金色的光芒裏，不知多少年歲的土城牆上，爬滿了青苔和歲月侵蝕的痕跡，顯得十分古樸。

    地麵上還殘留著昨夜大雨留下的水漬，一灘灘的水窪，可以倒映出人臉。

    原本寧靜祥和的早晨，突然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

    那是一隊縣衙裏的差役，一個個手裏拿著水火棍，在縣尉大人的帶領下，行色匆匆。

    早起的百姓一個個避讓不及，被劈頭蓋臉的喝罵一頓，弄頭滿頭霧水，卻也不敢聲張。

    自古民不與官鬥。

    “這是怎麽了？一大早上這麽緊張。”

    一個一臉單純的少年人，拉了拉身邊一個背著柴禾的老人問。

    老人打量了一下少年，見對方身上穿著也是一身補丁的布衣，似乎也是貧苦人出身，而且未語先笑，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心裏不覺生出幾分好感來。

    “後生啊，這衙門裏的事，咱們平頭百姓還是少過問的好。”

    “是是，老丈說得是，不過咱這心裏好奇啊……”

    張角衝對方笑著問：“不弄清楚，心裏就和貓抓一樣。”

    他和鄭天絕、任紅玉連夜趕路。

    雨夜衝淡了一切痕跡，自然是追不上君夜淩和陳及，但是想來他們和這鄆城縣脫不了幹係，於是直接朝著這鄆城趕來。

    正好趁著黎明，第一個湧進了鄆城，然後就看到了方才那一幕。

    背柴的老人皺了下眉頭，一臉褶皺堆積在一起，想了想估計沒什麽事，於是小聲說：“還能有什麽事，大概又是衙門處決賊人吧。”

    “賊人？”

    “最近聽說青州的流寇要來了，衙門裏已經抓了好幾夥奸細，聽說今天要一起處決，震懾那些流賊。”

    老人咳嗽了幾聲，左右看看又說：“你要是想看熱鬧，跟著他們去西門看就是了。”

    說完，他背起柴，與張角揮手告別。

    西方屬金，在四季裏屬秋，也主肅殺。

    金主殺伐。

    所以在清代搞出午門斬首以前，一般人犯都是秋後問斬，或者是推到城西集中處決。

    “天師，這小城小事的，哪有咱們的事重要，我看，還是趕緊上路，去大野澤尋找遺跡線索。”

    鄭天絕從後麵擠上來，在張角身邊有些不奈煩的皺了皺眉。

    對四周走過的那些平民百姓，顯得一臉嫌棄。

    世家出身，又是身份高高在上的術士，他心理上就覺得高人一等。

    和這些平頭老百姓擠在一起，令他十分不自在。

    鼻子裏好像都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汗水酸臭味。

    鄭天絕的鼻子抽了抽，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張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願意可以不去。”

    說完，跟上那些差役，向鄆城西門走去。

    任紅玉忙跟在他後麵。

    鄭天絕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抹陰狠，最後咬咬牙，還是跟了上去。

    他現在和張角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不跟著張角，讓他一個人去尋找遺跡，哪怕找到了，也會被其它的勢力，吞得渣都不剩。

    何況他現在身中張角的“生死符”，要是有什麽二心，就是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了。

    鄆城西門外百米，有一個空校場，平時用於差役和兵士的訓練，有時也做刑場。

    清晨的陽光照在泥濘的黃土地上，黃色中透著絲絲暗紅，仿佛人的血跡，透著不祥的氣息。

    一灘灘渾濁的水窪不斷被人的腳踩過，濺起一陣陣水花，卻沒人發出任何聲音。

    整個校場內，此時充滿著壓抑和肅殺。

    縣城裏一些無所事事的流浪漢還有遊俠兒，一些閑漢，都湊在校場邊，衝著場中指指點點。

    此時，一排人犯被縣裏的兵士押解著，麵朝西方，跪成一排。

    一個身高在一米八左右，體型魁梧的黃臉大漢，走向場中。

    在他身後，跟著一隊差役，顯得氣勢頗為不凡。

    “黃縣尉。”

    兵士裏，一名頭領模樣的人走出來，向那名縣尉拱了拱手。

    “辛苦了。”

    黃縣尉衝他點點頭，顯然官職比對方要高。

    東漢縣尉相當於後世的公安局長兼武警隊長，權力卻比後世大得多。

    漢末地方兵置於郡、縣，一般由郡、縣尉協助郡守或縣令統率，平時維持地方治安，戰時聽中央調遣，所以在不打仗的時候，這些營兵還要聽從縣尉和縣令的節製。

    那名黃縣尉在那些人犯麵前緩緩走過，似乎是查驗這些人的身份，看了一圈後，他衝那名軍士頭領說：“行了，不用等時辰了，即刻行刑吧。”

    “是。”

    那名頭領不敢多問，轉頭向手下喊了一聲：“大人有令，即刻行刑。”

    “奉縣令大人令，流賊奸細共二十二人，斬立決。”

    校場上，一名小兵氣沉丹田大喊了一聲。

    手裏的小旗一揮。

    守在那些犯人身邊的軍士，立刻拔刀出鞘。

    鏘啷~

    隨著一陣金屬摩擦音，雪亮的刀光在陽光下閃爍。

    那些犯人大力掙紮起來，就算再坦然的人，麵對死亡，也會有本能的恐懼。

    隻是他們的嘴裏都塞著破布，身上綁著繩索，既喊不出，也掙紮不動。

    眼看一排長刀高舉過頭，即將斬落下去。

    就在這時，突然四周的光線一暗。

    清晨剛剛升起的溫度，陡然降下去，冰寒刺骨。

    同時，一柄劍，自人群裏刺出。

    劍光化作一片黑色的雨幕，吞噬一切光芒。

    永夜劍決，君夜淩。

    這一劍，居然是要以一人之力，挑戰整個鄆城縣的漢兵與縣衙差役。

    所有來看行刑的閑漢，一時都傻眼了，連喊聲都沒來得及叫，就見君夜淩手裏的窄刃黑劍，化作千萬縷黑色劍雨，將那些行刑的兵士吞沒。

    “大膽！”

    黃縣尉雙眼圓瞪，一聲咆哮，從身後掏出兩柄一臂長的手戟，大步向君夜淩衝上去。

    一邊迎上去，一邊大聲吼道：“所有人跟我上，捉拿流賊奸細。”

    吼~！

    在他身後的差役，似乎並不慌張，一個個舉起手裏的長棍，緊緊跟上去。

    同一時間，在校場四周的人群裏，突然湧出一些人，身手矯健，快速向君夜淩包抄而去。

    “好戲啊好戲，真是看了一出好戲。”

    人群裏的張角冷笑一聲，低喝道：“動手。”

    在他身邊，鄭天絕一臉懵逼：“天師，我們對誰動手？”

    是啊，現在分明是鄆城黃縣尉布了個局，等著君夜淩自投羅網。

    咱們現在衝上去，是幫哪邊啊？

    23（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