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殿下…無論如何…請”女子忽然咳出了一口血，血沿著她的嘴角流了下來，像茫茫白雪中一朵鮮紅的花。

    他握住了她的手，身子微微發顫，

    “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笑容從她嘴角一點點蔓延開來，

    “其實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遇見你，遇到你…”

    “此生…無憾…”

    話還未落，白衣男子懷裏的女子闔上了眼，沒了氣息，淚水流滿了她蒼白的臉頰。

    他抱緊了她，喃喃在她耳邊道：“傻瓜，沒有你，我如何能活下去”。

    百花山之巔，天陰沉沉的，由於花神的死，山上的花朵在一瞬間全部枯萎，風嗚嗚地吹著，似乎在低聲嗚咽。

    白衣男子終於留下了眼淚，抱著滿身是血的女子仰天大笑，晶瑩的淚水落在女子臉上。

    “天帝之子？哼”男子冷笑一聲，雙眼怒視著對麵的錦衣男子：“玄天，你殺了我的女人，今天就算拚上全力，哪怕是送上自己的性命，我也要讓你付出血的代價！”。

    說罷，白衣男子緩緩放下懷裏的女子，用劍支撐住自己慢慢地站了起來，一身白衣已被血水染紅，在凜冽的風中飄起，宛如秋天將逝的蝴蝶。

    “她明明就是你害死的，我們幾百年前就訂好了婚約，要不是你勾引就她，她怎麽會提出毀婚，她又怎麽會拚上性命為你擋劍？都是你這隻該死的狐狸，從中作梗，狐狸就是狐狸，就算是男狐，也改不了這狐騷本性！”對麵的男子瞪大了眼睛，青筋暴起，麵目猙獰。

    話剛說完，忽然，一道白光閃過，白衣男子迅速化為一隻巨大的九尾狐，九條雪白的尾巴在狐身後靈活地擺動，在昏暗的天空下，它的眼睛發出幽綠的光，顯得妖媚又詭異。

    錦衣男子一驚，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隻九尾狐一躍而起，猛地撲到他的身上，咬住了他的喉嚨，男子不可思議地瞪紅了眼睛，使出全身力氣試圖用手將它拽下，這時，九尾狐便用九條尾巴將他緊緊包住，越拽喉嚨反而咬的越深，漸漸的，他的氣息變得越來越微弱，血順著脖頸流了下來。

    “父皇…救我”男子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左手死命地從狐尾中穿過去，一道光符迅速從他手心閃出向天空飛去。

    天轟隆隆地響起來，烏雲越壓越黑，風越來越大，似乎預示著什麽不幸的事情發生，刹那間一道光衝破烏雲從天空上泄下來，一個莊嚴而急促的聲音從那道光中響起：

    “顏狐，快停下來！你可知你現在正在幹什麽？！”

    “我給你一次機會，若是你放開天兒，或許我還能饒你一命，要不然，我定讓整個青丘都給他陪葬！”

    雪狐狠狠地望向天，更用力地撕咬他的脖頸，紫衣男子翻了下白眼，身體一軟，似乎暈了過去，撲通一下，倒在地上。

    “你！你！”那聲音似乎氣地發抖，這時，狂風怒吼，天混混沌沌的，雷聲伴著閃電在這天空中亂躥。

    “好，這可是你逼我的！”

    “雷公電母聽我命令”聲音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和恐怖，“即刻將顏狐處死，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接著，無數道閃電一齊從天空中劈下來，伴著巨大的雷聲，劈向九尾狐，在最後一刻，沒有人注意到，九尾狐將自己的元丹吐出，瞬間用光將它送進了女子口中……

    第一章

    我又從這個夢中驚醒，額頭上還帶著幾滴冷汗，看了看天，已經是辰時了，陽光正好，微風陣陣。

    不錯的天氣。

    看著強烈的陽光透過層層花瓣照進我眼裏，我隨即打開折扇，擋住這光線。這一覺，似乎睡了好久。

    我半躺在一棵桃花樹上，桃花擠擠嚷嚷地開著，粉紅柔嫩，芬芳的香氣縈繞在鼻間，樹下，是一條河流，清澈見底，還能看見幾條金色的鯉魚在水裏歡快地遊來遊去，遠處，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山，那便是青丘的山嶺了。

    低頭看向水中的倒影：一身如雪的白袍，身材頎長略顯消瘦，一頭烏黑長發泄至腰間，脖頸間裸露的肌膚在陽光的照射下晶瑩剔透，發出白瓷般的光澤，一雙默默含情桃花眼，一對濃黑的劍眉，嘴角勾出半月的微笑，讓人久久移不開目光。而與眾不同的是，那個倒影長著一對毛茸茸的耳朵，雪白發亮。

    是的，我是一隻狐狸，不同於其他妖狐，我是青丘帝君的第二個兒子，自生下便是狐仙，而母親，是天宮上的雨神，為人間所敬仰。

    我叫緋，母親說，我出生的時候，青丘的天一片緋紅。狐妖們都叫我緋狐殿下，我自幼受父母疼愛，父王尋便天下人間給我找到最好的夫子教我念書，又將自己的畢生所學傳授給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繼承他的王位。

    從一千歲起，我每年都要離開青丘到人間曆練三個月，所以不少凡人都見過我，知道我名字的人，都稱我為緋狐公子。

    我摘了朵桃花，輕放在手心裏把玩，不知為什麽，我總是會來到這裏，來到這棵桃樹前，對這棵桃樹，似乎有著難言的情愫，至於是什麽情愫，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一隻蝴蝶緩緩地飛過來，落在我的狐耳上，扇了幾下翅膀後，便停在了上麵，我沒有攆走它，靜靜地陷入了沉思之中。打心底而言，與王位相比，我還是更喜歡這自由悠閑的生活。

    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讓人萌生困意，我眯了眯眼，想繼續睡去。

    忽然，一個帶著玩意的聲音從心底響起：“今天是最後一天了，還不打算回去？小心爹罰你抄金剛經”我皺了下眉頭，懶散地答道：“我午時回去也不遲，你擔心什麽，被罰的又不是你！”

    沉默了許久，心底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幾個月沒見著穎兒了，有些想他”這聲音有些低沉，帶著淡淡的無奈，讓我不忍心拒絕。還是回去吧，我也好久沒見著穎兒了，到家時他一定又纏著我給他講故事了，穎兒一直很想吃人間的糖葫蘆，這次回去得給他帶兩串。

    “知道了，不過我得先去青丘鎮上一下，給他買點好吃好玩的，穎兒可喜歡人間的東西了”心底的聲音笑了一下，說道：“你這小叔當的也是稱職，比我這當爹的還貼心”

    “那當然了，他年紀小，小孩的心思你這老狐狸怎麽能懂，你呀，隻知道在外麵招惹花花草草”。

    “你懂什麽，有些事情你以後會明白的，不和你說了，我要修養去了，小子，記得趕緊回青丘”。

    我一翻身，熟練地從樹上躍下來，隨即那隻蝴蝶也從我耳朵上飛走了，我望了下湖中清朗的倒影，勾了勾嘴唇，隨即收了一對狐耳，手搖著一把折扇緩緩地向附近的青丘鎮走去。

    住在我身體裏的是我的親生哥哥，他叫顏，是青丘的大殿下，聽仆人們說過，他自小調皮搗蛋，闖了不少禍，經常惹父王生氣，長大後，又風流成性，四處拈花惹草，父王經常為他頭疼。

    我懂事的那年，不過六七百歲，和人間六七歲的孩童差不多大小，那年，發生了一件大事，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也讓所有人不願意提起。

    那時，哥哥喜歡上了一個仙子，說要娶她為妻，這也無可厚非，可他喜歡的偏偏是天帝之子的未婚妻，父王知道後，暴跳如雷。將他關了禁閉，死活不讓他出來，可哥哥是何等狡猾的人，第二天，便逃了出來，臨走時，還去看了下我，興高采烈地對我說，他要和我未來的嫂子私奔，要一起雙宿雙飛。我第一次看他笑的如此燦爛，便也為他開心，沒有將這件事告訴父王。

    可他還是回來了，被天宮的仙人送回來的，回來時是一具狐屍，滿身是血，皮開肉綻，九條尾巴全部斷裂，讓人觸目驚心。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忘不了母後淒厲的哭聲，忘不了父王房間裏玉器砸碎的聲音，忘不了自己內心的痛苦和恨意。我也是從那一刻開始起，瞬間長大。

    而天帝的解釋是，雷公電母不小心把哥哥當做應劫的狐妖了，於是發動了天譴。

    事後，他將雷公電母剔除仙骨，貶下人間。

    哥哥是九尾狐仙，哪有這麽容易就死掉，也就是在那一天晚上，我看見了哥哥的魂魄，虛弱的快要散去，他喃喃地對我說“緋兒…救我”我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液，有著同樣的體質，哥哥的魂魄和我的身體可以融合，於是我把他的一絲魂魄放進了自己的身體中。我也是在那一天知道了真相，我想告訴父王，哥哥卻不讓，他說，如果告訴了父王真相，父王定會與天帝拚了個你死我活，然而青丘終究還是比不了天宮，結果隻能是連累了青丘。

    我沒有告訴父王，可心裏也明白，父王不可能相信這荒誕的解釋。

    幾個月後，百花山的仙子送來一個繈褓中的嬰兒，父王顫抖著接住了他，小嬰兒扯著父王的胡子，咯咯直笑，父王在這一瞬間掉下了眼淚，我發現，他的頭發在短短幾個月裏，變得花白。也就是在那一刻起，我知道了父王對哥哥的愛，也突然發現，父王老了。

    父王很喜歡這個孩子，給他起名為穎，希望他以後聰明伶俐，穎兒也很爭氣，很乖巧懂事，也很好學，經常問我一些問題，我也會一一為他詳細解答，除了問他的父母。

    實際上，哥哥也不知道嫂子什麽時候有的這個孩子，到死她都沒告訴他，也許是怕孩子成為他的負擔，也許是怕連累了他。

    哥哥經常在早上修養，晚上出來吸取月光的精華來修補魂魄，因此，在我夜晚意識沉睡時，他經常會借我的身體出來走動，至於幹什麽，我就不清楚了，隻記得有一次，我在夜晚醒來，卻發現自己在穎兒的房間裏，穎兒睜大了眼睛好奇地望著我，我聽見哥哥用我的聲音對他說：“以後人前的時候叫我小叔，人後的時候，叫我，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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