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要去山區支教？到大西北？”李國強驚訝地看著女兒，一臉地不可置信。

    李清揚臉笑道：“爸，到哪裏去都不要緊，我隻是想到山區做教師。”

    “為什麽？”

    “不為什麽呀，隻是覺得山區的孩子也有受教育的權利，我隻是想幫幫他們，為山區盡一份心力而已”

    “不能改變？”

    “不能，我已經提交了申請書。”

    “你不能如此武斷決定自己的未來，你要為老爸還有你媽著想，到那麽遠的地方去，你讓我們怎麽放心得下？”李國強語氣軟了下來，帶了些懇求。

    其實，李國強知道自己改變不了女兒的決定。他這個女兒，怎麽說呢，從小就特別有主見。處理起事情來，都是對事不對人，那份沉穩、冷靜，有時連他都自愧不如。

    李國強記得，無論是讀書時選擇住校、還是讀高三時選擇誌願，女兒都有自己的看法，也能說出這樣選擇的道理。麵對女兒，做父親的他，隻有舉手投降的份。也或者，自己太擔心離異家庭會對女兒產生不良影響，隻要無關大礙的事情都由著女兒做主。

    “有什麽放心不下？老爸，我知道，你看過微電影《栛枝媽媽》，裏麵塑造了一個偉大的女教師形象，為了山區的孩子，犧牲了愛情，磨去了青春，最後不過三十多歲，就因病去世。我不知道他們塑造這樣的形象是要表達什麽主題，就是宣傳為了教育甘於犧牲的精神嗎？以前，人們總喜歡把教師比作蠟燭。其實，教師並不是要做蠟燭，才能彰顯這一職業的光榮與偉大。”

    “那你覺得應該把教師比作什麽？”李國強好奇地問。

    李清清了清嗓子，道：“我覺得，新的時代，應該賦予教師新的責任與任務。就如深圳，在改革開放的時代，它就是領頭羊。要知道，古代的南越國，在中原人的眼裏，代表的是‘偏僻、荒蕪、蠻橫’。來南越做官，就是被貶，就不不受重用。為什麽到了如今，那麽多人爭相南下？就是因為，我們南方，我們的深圳已經有了新的內涵。老爸，您想想，深圳都可以從一個小漁村變成如今這般美麗的模樣，為什麽‘教師’這一形象就隻能亙古不變，永遠都隻能是犧牲、奉獻？我認為，新時代的教師，應該是可以通電的明燈，既可以發光照亮別人，也可以讓自己有一個璀璨人生。”

    李清把自己對山區教師這一職業的定義與想法，同父親娓娓道來。說話時神情堅定，雙眼放光，明顯對教師有著向往與憧憬。

    李國強聽著女兒這一番侃侃而談，覺得有些道理，但他也挑出了女兒話語中的毛病，他說：“我認同你對新時代教師的定義，你想做教師，可以呀，深圳同樣缺教師，你可以在深圳做老師。”

    李清微微一笑，說：“老爸，我也可以在深圳做老師，但這些年，深圳發展得很快，已經湧入很多優秀教師。我覺得，到更需要我的地方去做教師，會讓我更有成就感。”

    李國強沉默半晌，長歎一聲，拍拍女兒的肩膀，說：“女兒長大了，你的想法很好，但現實未必有你想得那麽美好。你們年輕人不是流行一句話嗎？就叫什麽‘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真到了山區那些偏僻鄉村，不知道你還能不能有這樣的情懷。”

    李國強自己就是農村出來的，小時候缺衣少食的日子過了不少，山區生活的艱苦，他怎會不知。但是，他轉念一想：也罷，不過就是一年時間，女兒才22呢，支教回到深圳，再找工作不遲。再說，多些艱苦曆練，對女兒也有好處。

    隻是，一般都不幹涉女兒決定的母親黃梅花，聽到女兒要到陝北那邊支教，死活不同意。她鬧到李國強處，淚眼汪汪，聲音哽咽：“李國強，我們雖然離婚十幾年了，但我從來沒求過你辦什麽事。無論再苦再難，我黃梅花都能熬過來。今天，我來找你，隻為女兒，不要讓她去大西北，那裏太遠。我身體不好，怕女兒這一去，我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李國強要說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莫過於這個結發妻子黃梅花了。當初結婚生子，跟著他沒過一天好日子。後來，他努力上進，事業越做越好，與妻子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直到，他遇上了後來的妻子。

    黃梅花很有骨氣，沒要他給贍養費，她說：“我們感情破裂，走到如今這地步，我誰也不怨，隻怨自己目光短淺，沒有學習，沒有努力跟上你的腳步。我也不是七老八十，還不用你養。你隻需養好女兒，讓她成為一個優秀的人，不要像我一樣沒出息，沒文化。”

    李國強想起往事，感歎一聲：“女兒要去山區支教，我是沒辦法改變她的想法了。我去打聽打聽情況吧，如果能留下山區老家支教，就好了。畢竟那裏還有些親人可以關照。”

    “親人？哪有？”

    黃梅花想起自己都好些年沒有回過娘家了。離婚後，她在老家呆了幾年，開了一間小鋪子，幫人家做做窗簾，補補衣服。後來，女兒被李國強接下深圳讀書，為了能經常見到女兒，她就跟著下了深圳。在酒樓裏洗盤子，在工廠裏掃地，在服裝廠做車工，做過好些工種。

    輾轉幾年，黃梅花見女兒漸漸長大，才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經人介紹，嫁給一個開了間小製衣廠的四十多歲的男人。對方家在惠東縣，也是離異，帶著一個兒子生活。結婚後，他們又生了一個兒子，如今已經5歲了。

    自父母去世後，黃梅花的哥嫂也到了外麵打工，慢慢地，都遷居到了外地。老家，也隻有一些堂叔、堂嬸之類的親人了吧。

    黃梅花抹去眼角的淚，低聲道：“是啊，老家那裏是近一些。唉，如此說來，女兒終歸是要離開深圳了。好了，我走了，你打聽一下情況吧，看看到底去哪裏，我們要給女兒準備些什麽。”

    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李國強看著那個有些瘦弱卻又挺直的背影，心裏有些苦澀：這女人，太要強，太為別人著想，在如今這個看重利益的世道，能始終保持自己的善良、原則的人，實在不多。李國強對這位前妻一直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懷。有憐愛，有佩服，有感慨，但終都化作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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