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妙用手做掩飾，偷偷觀察陳逸飛，從側麵看，她發現陳逸飛臉部輪廓流線完美。眉峰也不像那些粗壯漢子那般濃，凝神思考時，眉峰聚攏，給人一種剛毅之感。滿含笑意的雙眼，顯得深邃而有神。她竟然越看越喜歡，心裏攪動了一池春水，難以平靜。

    她雖然沒有答應林濤的求婚，但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在長輩們的眼裏他們已經是一對。林濤更是對自己關愛有加，眼裏心裏都隻有自己。如果告訴他，自己好像喜歡上了他的同學陳逸飛，他會怎麽樣呢？會不會捏死自己？

    可是，怎麽辦？以前，她好像從來沒有過這種心動的感覺。如今這種感覺，是不是愛情？她有些迷茫，有些心煩意亂。羅曼妙從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裏，又因為美貌可愛，從讀小學到上大學，無論男老師還是女老師，隻要對上她萌萌的俏臉，無不眼前一亮。林濤喜歡她，再正常不過了。她敢說，徐南越、曹誌峰其實也很喜歡她。但因為在他們心裏，她已冠上了林濤的名字，所謂“朋友妻不可欺”。他們肯定不敢對她露出別的感情。

    隻是，今天對上陳逸飛，她卻有些沒把握。她覺得陳逸飛見到她，並沒有特別驚豔的神情。就好像她是一般的女子一樣，神情自然輕鬆，不是徐南越第一次見她時的驚豔，沒有曹誌峰對林濤投去的豔羨目光。而是雲淡風輕，波瀾不驚，仿佛沒有遇到什麽特別的事情。

    羅曼妙心裏有些不舒服，她很想引起陳逸飛的注意，她覺得肯定是自己今天打扮得不夠搶眼。她有些坐不住了，看曹誌峰還沒到，三個男人說起了她不感興趣的事，就拿了手包，跟他們打了聲招呼，去了洗手間。

    羅曼妙在洗水間裏仔細照鏡子，左看右看，愣是沒看出什麽不妥。回到包廂，才發現曹誌峰那家夥已經來了。

    “我看你們幾個同學都混得不錯嘛，個個都成白領了。”羅曼妙趁這個機會，明目張膽地打量著廂房裏幾位師哥。

    徐南越得意洋洋地道：“那是，我們中大畢業生怎麽也假不到哪裏去吧？”

    羅曼妙撇了撇嘴道：“那可不一定，其實，我們深大的學生在深圳更吃香。”

    “深圳人才濟濟，你到大公司去看看，北大與清華畢業的都多得是。我家公司裏就有好幾個北大高才生。”林濤感歎道。

    “那又怎麽樣？還不是成了你這個中大畢業生的下屬？”羅曼妙道。

    陳逸飛卻道：“其實，哪裏畢業的並不重要，出來工作，還是要看能力。畢業證，隻是一個準入門檻，像我們，剛畢業時拿著名牌大學畢業證，不也找不到心目中的工作嗎？”

    曹誌峰道：“我們以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以為自己真是天之嬌子呢。”

    林濤道：“在不同的地方，人才的需求會不一樣，比如在一些二三線城市，中大畢業與深大畢業的學生，肯定很吃香。你看看曾小勇，如今都當上股長了，還有吳偉，不是升了職做了教務主任了嗎？更別說杜建明了，剛畢業就在市政府工作，如今已經是市招商局的副科長了。”

    徐南越覺得林濤這話說得很有道理，連連點頭道：“我爸就埋怨我不肯回陽江，說如果回陽江，沒準過幾年就能弄個局長當當。”

    曹誌峰道：“確實如此，優秀人才都擠在深圳這些大城市了。留在那些貧困山區的人，要麽就是心思單純，沒有大誌向的，要麽就是確實沒有什麽能力，沒有勇氣出來闖蕩的。”

    徐南越道：“沒錯，我有個堂姐，就是喜歡在安靜的小城市生活，她說廣州生活節奏太快。有個高中同學，華南師範大學畢業的，有機會留在東莞，卻回了陽江。他嫌東莞太亂太髒，說什麽寧可做雞頭，不想做鳳尾。”

    陳逸飛聽著他們的討論，心裏有些觸動，思緒飄飛，回憶起與李清發生爭執的那一天。

    “逸飛，我並不是不喜歡深圳。從1993年到2003年，整整十年，除了來讀大學，其他時間，我都生活在深圳。我對深圳的感情比你深，那是我的第二個故鄉。我記得深圳發生的每一件大事：1994年，江總書記到深圳視察，勉勵深圳‘增創新優勢，更上一層樓’；1995年，深圳商業銀行成立，成為中國內地第一家城市合作商業銀行；1996年，深圳地王大廈建成，成為當時亞洲第一高樓。這些，我都知道，我為深圳的發展自豪，我為自己成為深圳人而驕傲。可是，在我享受著深圳優質資源時，我會想要更多的孩子能同我一樣享受這些；我會希望更多的地方如深圳一樣日新月異。我沒有什麽創業的大誌向、大目標，成為山村教師，如今就是我最大的目標。你自己就是山村來的孩子，難道這個你都不能理解嗎？”

    李清說這番話的時候很認真，可是，當時的陳逸飛聽了卻沒有任何觸動。如今，回憶起李清那天說的話，陳逸飛對李清的選擇有了新的認識。或許正是出於對深圳人才濟濟，而山區卻人才嚴重缺乏的情況，李清才想著去山區支教，想為山區的孩子盡一份力吧？

    陳逸飛想起自己的家鄉和平，其實，和平中學這些年來，培養出來的優秀人才也不少。但是，能回到家鄉工作的學子，卻少之又少。就拿自己班的同學來說，據他所知，也隻有幾位讀師範類院校的同學回了母校當老師。大部分同學還是選擇留在珠三角找工作。

    今年春節回去，聽同學說，和平縣領導親自帶隊到湖南師範大學招聘了一批教師，還是以在和平工作滿五年，送一套100平方左右的新房為條件。陳逸飛去過那個小區，就在和平中學後麵的山坡上，是剛建好的教師新村——和平第一個住宅小區。陳逸飛高三的班主任葉海州就在那裏買了一套房子，毛坯房，每平方650元左右，算是教師的福利房。可是，比起普通的商品房來，並沒有便宜多少。

    陳逸飛還記得，畢業於惠州大學的同學說起這事，非常氣憤，說和平政府厚此薄彼，不說自己，就說那些任教多年的老教師，在和平工作幾十年，還得先交首付，去銀行辦按掲，才買得起房。可是，人家名牌大學畢業生，隻需工作五年，就能得一套房。名牌大學畢業生就這麽吃香？再說，如果他們能一直留在和平工作，就是再多給一套房子，本地教師也不會有意見，問題是，五年後呢？如果人家5年後就飛了呢？那和平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後來，一語成讖。陳逸飛不知該感歎同學的預料之準，還是該怪這些大學生現實。五六年後，這批老師把房子轉手賣掉，有的下了東莞工作，有的回了湖南工作，有的到了河源市區工作。和平竟然沒有留下一個，這就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再說廂房裏，曹誌峰與徐南越、林濤幾個談得熱火朝天。陳逸飛默默想著自己的心思，羅曼妙不時插上幾句話，大多時候隻是在一旁偷偷打量陳逸飛。直到酒店服務員端湯進來，陳逸飛才回過神來，上桌吃飯，加入了大家正談的話題。陳逸飛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這個農村來的窮小子，不知怎的，竟然入了羅曼妙的法眼，在後來的一年多裏，糾纏不休，讓他煩不勝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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