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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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的新房去年年前建好,剛好趕上春節,也沒有擺新房酒。陳母本來想在年前擺幾桌,但陳父說,第二年親戚們就要來喝陳逸飛的結婚酒,隔這麽短的時間要喝陳家兩次酒,也不太合適。陳母聽得有理,也就作罷了。
坪地的老人特別欣賞陳逸飛對這房子的設計,外麵的院子大,靠圍牆的地方砌有花圃,可以種些花或一些用來調味的菜。當然,這些都沒什麽特色,大多農家建的房子都是這樣。老人們最欣賞的是裏麵的設計,一樓公用,二樓以上獨立。
說來也是,哪個老人不希望自家的兒子們相處融洽,逢年過節,能一家老少聚在一起吃飯聊天或打牌看電視?可是,如今的年輕人大多不喜歡與老人住在一起,說要有獨立的空間。於是,孩子們結婚後都另買房子單過了,隻在假期時會回來聚了一下,但吃過飯,又拍拍屁股走了,隻剩下兩位老人麵麵相覷。
如果深圳那邊的房子,也能如陳逸飛家那樣設計就好了,一家人既可以隨時熱鬧歡聚,又可以在小家的獨立空間裏自由自在的打發時光。兒女們吃過飯,即使是上樓享受他們的獨立空間去了,可是,這不還在一棟樓裏嗎?老人心理上就更能接受,有事想找兒女也方便得很。
張濤昨天來到陳家,把陳家每個房間都細細看了一遍,讚不絕口:“這房子好啊,如果在深圳有這麽一套房子,那就成億萬富豪了。”
劉宏如家裏的房子正想拆掉重建,看了這房子的布局後,也道:“我家也按他這種布局來建,等會我找逸飛要設計圖。”
張濤問:“深圳的?”
劉宏如道:“老家的,深圳的房子如果也能這樣建就好了。”
黃功福道:“就是不知道孩子們願不願意,我家幾個孩子的意見不統一,八幾年建的房子,如今確實應該重建了。”
張濤道:“你們家的小孩都在其他花園小區買了房子了,誰肯回去陪你們倆個老頭子呀。我看呀,你還不如也在你小兒子住的那個花園買一套,兩個老人住過去,也好有個照應。”
黃功福道:“孩子們就是這個意思,可是,如果把那棟房子賣掉,我真舍不得,那裏有著我們家人太多的回憶。賣掉,就什麽也沒有了。你們說,如果我把舊房子拆掉,也建起一棟這樣的房子來,不,我還可以多建幾層,讓我家兩個女兒也各有一套獨立的複式樓,這樣,孩子們會喜歡嗎?”
劉宏如道:“孩子們的事情就讓他們去操心吧,我們就不要為他們亂作主了。建這麽一棟樓,你以為容易呀,要建也讓他們建去。自己可以提出建議,你也帶一張設計圖回去,讓你家的孩子商量去不就行了。”
……
老人們圍繞著這房子討論了一會,話題很快又轉向鄉村田野風景去了。
吳老頭這次也來了,他在外麵轉了一圈回來後,興奮地說:“我想在這裏多住幾天,我有一種想立刻作畫的衝動,這種衝動好久沒能有了。我相信,這次一定能畫出一幅滿意的作品來。”
劉宏如笑道:“逸飛早就安排好了,他讓我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作畫也罷,釣魚也好,與村裏的老人聊聊天也行。他說這房子這麽大,年輕人又沒空在這裏住著享受,說正好讓我們陪陪他爸媽,給他們講講深圳的大事,讓他爸媽也長長見識。”
這些年,無論再忙,陳逸飛每個月都要抽時間到書畫工作室幫忙。即使工作室已經專門請了打掃的阿姨,可是,陳逸飛去到那裏,卻閑不住,除了陪老人們聊天、寫字,還喜歡幫他們把一些小擺設換換位置,或者弄一點創意性的小擺件。每每都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書畫協會的老人都特別喜歡這個小夥子,隔一段時間沒見麵,都得掛在嘴邊念叨幾句。
陳逸飛與李清的婚宴,深圳上來的賓客很滿意。當然,除了開車的司機不敢喝酒(他們想起那條彎彎曲曲的山路,心裏還是有點怵),有些擔心回程的路外,其他人都覺得很輕鬆、愉悅、新奇。
特別是年輕人與小孩子,他們許多人沒有在農村生活過,山裏的風景、農村人的穿著打扮、小孩子們滿田野地跑,這一切都讓他們覺得新奇。他們隻在酒店裏參加婚宴,就是去吃一餐飯,吃飯前有一點儀式,沒有一點兒新鮮感。
深圳人許多賓客要申請坐在外麵的院子裏,負責這塊的陳家宗親爽快地應下了。他們難得在藍天下,呼吸著泥土氣息、花草的清香吃上一餐飯,當然得滿足他們的願望。
“上菜囉!客家釀豆腐一盤。”一群長得憨實的小夥子,端著托盤,操一口正宗的客家話,在餐桌的空隙裏穿梭上菜。
每一次上菜,大家都有些驚奇地看著上菜的小夥子;每上一種菜,大家都要挾幾筷子嚐嚐,即使肚子已經吃了很飽。因為這菜太香太美味,總讓人忍不住要吃上幾口。大家紛紛感歎:就是五星級的酒店也比不了。
而農村的賓客們,不說看著一群深圳來的賓客覺得新奇,就單單李清每個時辰換的一套漂亮衣裙,就讓大家歎為觀止了。
吳睿澤確實花了不少功夫來設計這些衣服,自從哪天李清帶了陳逸飛回家,他就把這事放在心裏了。剛開始時,他隻想著要設計給小寶寶穿的童裝,後來,學校布置了婚紗設計任務,他才醒悟過來,還得先結婚才能生寶寶,他得先給姐姐設計婚紗。
再後來,他又得知姐姐除了在深圳酒店要招待女方的賓客外,重頭戲是姐夫農村老家的婚宴。他特別找了許多資料,了解和平這邊的習俗與農村人的穿著習慣,用心設計出十套適合農村的新娘服飾。
吃飯的時候,李清穿的是一套紅色的套裝,中袖上衣,長裙如果在深圳這個地方穿,人們大概會略嫌保守,可在這個偏僻的農村,卻顯得端莊大氣。再說,吳睿澤特別注重細節,他在衣領與袖子加入了潮流元素。
李清這套衣服穿出來,就讓大家眼前一亮,無論是深圳的賓客還是和平這邊的客人,都覺得衣服好看,襯得人的皮膚更白皙,襯得這宴席更喜慶。當李清來給大家敬酒時,平時不怎麽喝酒的大叔大嬸被李清的笑容迷住了,都非常聽話地喝下了杯裏的酒。一起陪著敬酒的是陳家父母、陳逸飛的大哥還有李國強夫妻、黃梅花夫妻,原來李澤亮與吳睿澤也想跟去的,但看著人實在太多,就沒去了。
李清手裏拿的是客家黃酒,陳母擔心李清穿著新娘子的婚紗會著涼,所以今天一早特意放了薑煮好裝在水壺裏。李清如今喝著還帶著一些熱氣,當她到宿舍同學那桌敬酒時,鄧麗青一下子聞出了黃酒裏的薑味,她取笑李清:“你又多了一個要你吃黃酒煮蛋的長輩了。我們李清呀,真有福氣!”
說李清有福氣,宿舍裏的同學都沒有異議。說起來,以前覺得李清有些笨笨的,自已家條件這麽好,卻找了個窮小子做男朋友。後來,李清與陳逸飛分手了,她們心裏還暗暗為李清高興。再後來,李清一直留在山區,又沒有男朋友,大家又為她可惜、遺憾,直到現在,她們才覺得,李清才是人生的真正贏家。或許,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對事業執著,對自己隨意,對愛情純粹,這樣的人,在很多人看來都很傻,可李清卻就是這樣的人。
朱玉華是在這場婚宴中感受最深刻的人,她沒有穿上婚紗就走進了婚姻殿堂,且還是以一種不光彩的身份。為了能留在深圳,為了能過上富太太的生活,她付出了太多。每天要麵對其他人異樣的眼光,每天忍受家裏那對兒女的敵意,如今還得麵對丈夫對其他漂亮女子的讚美。有時她會想,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裏的經典名句真的沒有說錯,“娶了紅玫瑰,久了,紅的變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的還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成了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以前她是丈夫的“窗前明月光”,如今,大概也成了飯黏子或蚊子血了吧。
讀書時,朱玉華羨慕李清有一個有錢的爸爸,如今她卻羨慕李清有一個始終如一愛著她的陳逸飛。陳逸飛並不是很有錢,可是,他有一顆上進的心,還有能力有闖勁。最重要的是,他的心裏隻有李清,這多讓人羨慕啊!或許朱玉華忘記了,她自己也曾有一個上進努力的窮小子愛了她好多年。有時候,唾手可得的東西不會珍惜,辛苦追求得來的,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罷了。
陳逸飛與李清的這場婚宴,留在人們的記憶裏很久、很久,直至多年之後的同學會,大家聊起來還記得許多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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