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雲坐在三層樓高的屋頂
    說是三層樓高，但這種農村自建房的層高可和商品房那種緊巴巴的高度不一再加上周圍一望無際的農田、荒地，以及今天晴朗明媚的好天氣，這讓黎雲有了個非常好的視
    黎雲卻顧不上欣
    腳下就是爆炸的發生地，是慘案的現
    穿著不同製服的人在下麵忙忙碌已經好多天了，屍體都運走了，但他們仍沒有將這現場勘探完
    報警的並非黎
    這地方偏僻，卻也不是荒無人至少就有人在這兒種
    加上爆炸的聲響、火光，事發之後沒多久就有人報了
    這也避免了黎雲的一些麻
    但這地方也是真的偏僻，沒有什麽路人拍下視頻上傳到網
    就黎雲這些時日的觀察，這事情目前已經被封鎖了消息，網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周圍的警戒線也拉了個好大的範圍，保證沒有人誤就是進進出出的那些警車，都沒有引起路人關
    想來也
    那屋子裏那麽多屍
    光黎雲初步估算，就有二三十人吊在那
    這是大案
    官方很重
    光看到現場的那些人，黎雲都能從不同的車子、製服、行事風格，分辨出他們來自於不同部還有幾個領導模樣的人幾乎是駐紮在了現另有更高層的領導來巡查
    那爆炸現場時不時就有東西被找出來，被放入證物袋，傳遞到後
    黎雲不懂警方和消防的甄別物證和垃圾方法，但他知道那些專業人士找出來的東西一定非常有用，或是能證明死者的身份，或是和案件有
    他以靈魂形態在這裏遊蕩、觀察，倒是不怕現場留下自己的痕但那個胡大師……那個胡大師和千年緝凶的案件相關，也不知道是活人還是惡鬼……如果是活人，以這陣仗，那必然會被警察抓住；如果是惡鬼……
    黎雲覺得對方多半是惡
    否則以對方那種處心積慮的行事風格，不會給自己留下那麽大的破綻：那麽多屍體吊一塊兒，還設了爆炸的陷阱，是生怕警察小看了他，投入的警力不夠多嗎？
    但也說不總有百密一疏，也總有傻陰溝裏翻船的例子可不連環殺手陰差陽錯被逮住的案例比比皆
    黎雲掏出手機看了
    如果是惡鬼，那警察可抓不住它，還是得靠黑白無
    黎雲給白無常發去的信息如石沉大海，沒有回
    他也托李叔詢問過江龍昌，酆都太平得很，鬼魂們熱熱鬧鬧的，一部分鬼魂還忙著探索仙山，另一部分則熱衷於增強信號後和人間聯
    黑白無常是在忙這事情嗎？
    那麽多鬼魂給陽間的親友托夢，人間總會有點兒反應吧？
    可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黎雲又點開了微
    “怪談異聞”的賬號收到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私信，多為陌生人的騷擾，連一篇正經的投稿都沒有，更沒有那種著急忙慌的求助信
    熱搜上也很“平靜”，還是那麽些明星吃喝拉撒的事情，那麽些真的假的社會新聞，那麽些被營銷號團建的雞毛蒜皮的“新發現
    他搜了下“托夢”之類的關鍵詞，也沒發現端
    或許是因為酆都太小了
    黎雲想
    他遠遠地看過一眼酆都城牆，非常大，給人帶來強大的壓迫江龍昌也說，酆都很
    可是……
    黎雲抬頭看向遠方的天
    人間更大
    黎雲的眼角餘光瞥見了一抹
    他猛然一驚，轉頭才發現白無常站在自己身
    白無常低著頭，俯視著下麵忙碌的凡人
    黎雲打了聲招呼，又有些困惑地打量白無
    白無常在白天裏也能發光，但他身上的光線好像不同於以
    淡了？
    黎雲眯了眯眼睛，又覺得這是一種視覺上的錯覺，可能是因為陽光太強烈
    他還沒有在這麽好的天氣裏、在毫無遮擋的室外，這樣觀察過白無
    黎雲的視線一低，看到白無常寬大的衣
    白無常這一身衣服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薄如蟬翼，又有種很好的垂墜感，不見一道褶子，有時隨風擺動，有時又凝固如博物館裏的瓷
    現在，這衣服背光的地方好像蒙了層煙，有種灰蒙蒙的陰影
    可白無常並沒有影
    黎雲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被白無常出聲打
    “已經沒有氣息”
    黎雲回過神，“什麽？”
    “這裏沒有氣隻有死你說死了很多人？”白無常看向黎
    他的目光黑沉沉
    陽光照不進他的眼
    黎雲頓了頓，“大概有二十多、三十我當時沒有數，事後……”他看向了下麵的廢墟，“爆炸導致屍體不全，警方暫時也還沒查出來到底有多少死二三十總是有”
    “是怎麽擺放的？全部吊著？”
    黎雲點
    “沒有其他東西？”
    “沒和我們之前去過的別墅有些像，原本應該是擺放了雕像和掛畫，但已經被拿走”黎雲指了位置，又指了那些屍體吊著的地方，“屍體吊著的地方也很隨意，而且腐敗的程度不同，地上也有掉下來的……地麵被覆蓋了，我不知道地麵上是不是有什麽東吊著的梁，就是房……梁……”
    黎雲說著說著，聲音模糊起
    “從被消除的氣息來看，對方是利用死者的陰氣來掩蓋自己的氣但這不是光靠死者數量就能做到需要一定的布否則屍體越多，陰氣越重，越容易發現異屍體擺放的位置，房間裏其他的布置……”白無常分析道，“一般是用陣法來布置，每一具屍體都是陣法的一個節這算是很常用的法術據說在古代很常見，現在也有不少人但能做到完全消除自己氣息，甚至消除因果的程度……”
    黎雲有些出神地望著下麵的廢墟，腦海裏回憶著自己進入那房子時看到的景
    “被黑暗籠罩，在外麵什麽都看不到……一進去，感覺不是那麽暗，有光從破洞照進來……屍體……吊著……前麵的雕像……”
    白無常轉頭看向自言自語的黎
    黎雲覺得自己好像在什麽地方看到過類似的東西……這種既視感……
    易心的房間？她那些吊著的收藏品？
    不對……不是那種感
    易心的房間是一種血色的感覺，總是充滿了血腥氣，是純粹的血的味道，不是黑暗，不是那種腐敗的臭
    黑暗……腐臭……
    黎雲睜大了眼睛，“那個密室！”
    那次的密室逃脫遊戲！那個吊著許多死豬的屠宰間！
    吊著豬的軌道，還有那種黑暗……
    房梁的走向，同樣的黑暗……那幾束光……
    黎雲打了個寒
    他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發現告訴給白無
    “……還有上次那個別墅！我在裏麵鬼打牆，那感覺也和密室很像！但是密室明明已經……”黎雲激動的情緒一
    那個密室的老板應該已經被他用老板的火焰燒掉了才他還是因為前同事周平發來求救信號，才鎖定了那密室，還在那裏見到了孟思
    此前，他順著楊倉教堂那些娃娃鬼魂的線索始終找不到對方的蹤
    燒掉了……
    就像在別墅裏燒掉的東
    是個替身？
    黎雲的臉色變得難
    白無常淡然說道：“這麽說來，他一直在人間活動，在做小動”
    黎雲看向白無
    “黑前輩之前滅殺的那個惡鬼也是如”白無常仍舊注視著下麵的案發現場，“看似追逐小利，實際上是在一點點謀”
    “謀劃什麽？”黎雲下意識問
    “陽間的利益，還有陰間的利”白無常回答，“人的追求也就是那財富、地位、名譽，以及，長生不”
    黎雲怔
    他還以為白無常會說出什麽“毀滅世界”、“統治全人類”之類的回像是很多作品裏的大反派，總有個特別、特別“高大上”的終極目
    如果是那個性格跳脫的黑無常，倒是有可能這麽回答，但絕對不是什麽正經答
    “就這樣嗎？”黎雲喃喃自
    “不然呢？”白無常看向黎
    黎雲對上那雙黑沉沉的眼睛，“你……發生什麽了？”
    他脫口而出，問出了心中的疑
    白無常垂下眼，避開了黎雲的問
    “是酆都發生了什麽？黑無常在哪兒？”黎雲問
    “在這”輕佻的回答在身後響
    黎雲一轉身，就看到了踩著這屋頂雜草、垃圾，閑庭信步的黑無
    黑無常一腳踢掉了地上一隻碎裂半邊的酒
    就見那酒瓶咕嚕嚕地滾到了房頂邊
    黎雲一驚，急忙飛身過去阻
    這酒瓶要是掉下去，下麵辛勤工作的警察可不得被嚇到？他們絕對會上來察看情況！
    雖然他們上來了，也什麽都看不見……
    但黑無常剛踩出來的腳印痕跡……
    黎雲在這刹那想到了很
    黑無常是不用擔心自己被抓，可這絕對會誤導警察的偵查方
    伸出去的手抓了個
    黎雲的種種擔憂都因為這抓空而停
    他身形停在半
    多虧這段時間借用老板的翅膀，練習了好久，他才能做到橫著飄在半
    他又轉頭看向黑無
    黑無常的腳踩著那瓶子，碾著地麵，發出窸窸窣窣的脆
    瓶子好像被踩裂了、碾碎了，但下一秒又恢複原
    黑無常笑了起來，嘲笑黎雲的驚慌失措，笑得上氣不接下
    黎雲也沒生氣，隻是無奈地歎
    雖然沒生氣，但平白無故被戲弄，黎雲還是反抗了一句：“有意思嗎？”
    “沒什麽意”狂笑不止的黑無常突然收了笑，聳聳肩，走到了屋頂邊緣，也像是黑無常那樣低頭看向下麵繁忙工作的警察們，“就是找個樂活得太久，總要學會自己找樂”
    黎雲奇怪地看了眼黑無
    這種正經話可不像是黑無常會說
    白無常說道：“這裏已經沒有痕跡了，沒有我能做的事”
    他看著黎雲，是在對黎雲說
    黎雲更覺得古怪
    也不等黎雲回答，白無常就如一縷煙，消失在了原
    黎雲看向了還饒有興致觀察著下麵警察們的黑無
    “你們吵架了？”黎雲問
    他不是那麽敏銳的人，可白無常也不是會掩藏自己情緒的即使沒辦法勾連白無常的內心，直觀感受白無常的情緒，可有些東西，長眼睛的就能發
    黑白無常之間這怪異的氣氛，很明顯是在吵
    黎雲倒是不驚
    黑無常這種沒事要找點樂子的生活方式，死板固執的白無常能願意配合他已經是難能可貴兩人發生點矛盾，吵吵架，也是正就是尋常的朋友、同事，也會有爭吵的時
    黎雲沒有當一回事，直到他看到黑無常沉靜的側
    這樣的黑無常，實在是讓他感到陌
    “酆都的變化……是老板做的吧？給你們帶來了大麻煩？”黎雲試探著問
    “這好像不是你一個新員工該問的吧？更不該問我這個外人”黑無常伸了個懶腰，仰著臉，任由陽光落在臉
    黎雲發現他化了妝，還是類似閃粉的東西，這讓他整張臉在光照下閃爍發看起來倒不難看，就是……
    “你還在人間工作？酆都沒有很忙嗎？還有這個事情……”黎雲指了指下麵忙活的警察
    他以為別墅那一事件後，黑無常應該在忙著找那胡大
    黑無常無所謂地擺擺手，“地球少了我，也不影響它公轉、自”
    黎雲沉
    黑無常瞅了他一眼，笑了一聲，“等你經曆多了，就知道你們啊，都太年輕了……”他發出了感慨，帶著點兒感慨，竟是有了和他現在這外表不符的滄桑
    他說“你們”，自然包括了白無
    黎雲望著黑無常，“千年緝凶的時候，你也是這樣嗎？”
    他覺得不
    那日在別墅裏麵，黑無常就不是這
    隻是，又發生了什麽，讓他的態度有了改
    黎雲早就知道黑白無常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他們對待活人的安危也沒那麽上心，可他們的確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而且一做就是幾百上千
    如果沒有一點兒信念，是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
    就像他，前後在幾個案發現場守了一些天，守過幾個鬼魂，經曆了一些盲目無奈的搜尋，已經是身心俱有時候想要放棄，又咬牙堅持下
    而他的這些堅持、糾結、猶豫，才一年都不
    黎雲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麽時候放他不敢保證自己能這樣堅持多
    麵前的黑無常，至少已經堅持了千
    而且，這份堅持還沒有盡
    黑白無常並沒有退休一
    黑無常收了笑容，良久，又勾起了嘴角，看向黎雲，“我現在知道那隻鳥為什麽收了你”
    黎雲皺
    黑無常跨步走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好好努力吧，小”
    黎雲還想要說什麽，黑無常的身影已然消
    屋頂上隻留下了黎雲一隻
    “找到一部手機！”
    樓下傳來了興奮的叫
    黎雲低頭看
    一個年輕的小警察高高捧著一部破碎的手機，滿臉的笑
    “別笑，看看你是在什麽地當心被人拍下”旁邊的老警察拿來證物袋，低聲訓
    小警察有些錯愕，又有些委屈，“不是都封了現場了嘛，又沒外人……”
    “這次封了現場，下次呢？以後別被人抓到了，白白挨一頓”老警察裝好那部手機，淡定說
    “能查到線索嗎？”小警察又希冀地看著證物袋裏的手
    “不知”老警察回答一句，拿著證物袋往外
    他嘴上那樣回答，但腳步比之前幾次都要
    黎雲看著他一路小跑到了後再轉回頭，那小警察已經埋頭，繼續翻找起那一片廢
    黎雲望了一會兒，便轉過身，無形的翅膀張開，飛過了這片警方封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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