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正在模樣恐怖的黑無常麵前知無不言、言無不
    他將自己此前所做的事情都坦白
    他們一家子都迷信，但很顯然，他們一家迷信的程度有深有
    如中年女人，那是對這些東西深信不疑，但凡是個大師，她都信；也有少數不信的，比如外國傳過來的那套占卜什麽她認識的小姐妹裏有人轉投了外國靈修那一派，整天說自己認識的靈修多厲害，占卜得有多她就嗤之以鼻，認為那是騙人的玩意兒，還可憐小姐妹糊塗、怪小姐妹叛
    而阿正，則是沒有想法的那種他在姐姐的影響下，耳濡目染，但要說信或不信，卻又談不
    有時候當個中人，給遇到困難的親戚朋友介紹一下大師，他覺得自己也是好這過程中收一點謝禮，情有可
    阿正不覺得自己是在詐事實上，他因為此類事情還被警察請去喝茶過兩三次，都是“受害人”家屬報的警，結果也隻是批評教
    比如三年前他老家村頭的那個老太老太太總覺得她家兒媳婦克了她，兒媳婦一進門她就生了場大病，對此耿耿於阿正就將這事情轉告姐姐，請她幫阿正姐姐請大師給算了算，婆媳兩人的八字並不相克，隻是老太太命中有那麽一老太太對此將信將阿正聽老太太總是狐疑地再三確認那結果，長籲短歎的，看著可憐，便又請姐姐換個大師給老太太算算，果然算出婆媳兩人八字相後麵老太太鬧騰了大半年，總算逼得兒媳婦提出了離
    這當中當然少不了老太太的兒子、兒媳婦找阿正麻煩，甚至報了警，後來老太太的兒子每次見到阿正都橫眉怒目的，還揚言要打阿而老太太每次見到阿正就喜笑顏開，誇他們家有門路，還經常送些自家種的菜過
    當然，阿正是有收過老太太的大部分的錢是請兩位大師的酬勞，他可一分都沒有貪，他姐姐也沒收取什麽好處，大師報價多少，他轉告給老太太的就是多後來老太太心滿意足，給他和他姐姐分別包了個紅包，那是謝禮，他們坦蕩蕩地收下
    阿正覺得，黑無常一定是將類似的這些事情定性為了犯罪，他們跟人間的警察的看法不一樣，否則黑無常沒道理找上自
    他痛哭流涕，在黑無常麵前懺悔不已，“……我真的不敢我原本也是想著開解他他們是有心結、認死我就是滿足他們的心願……我沒有其他的想法，就是想著幫點忙，賺點小我也不是故意做什我也知道‘寧拆一座廟，不拆一對婚’，但他們家有我沒我都過不下去了……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這麽做了！黑無常大人，我也是不知道啊！我姐認識的那些大師，每個人都有不同說我也不知道該相信我不是故意騙人的！我知道他們有的是騙子，但我也分辨不出你就比如之前有個淨壇大師……”
    黎雲看著哭花了臉的阿正，忽然覺得牛海西那樣的圈內知名中人與阿正相比，也就是個小兒
    或許是因為阿正根本沒有仔細想過這些事情牛海西對靈異圈的事情更清楚，認識更多真正的大師，總歸心有敬牛海西不敬畏人間的法，但敬畏靈異界真實的拳阿正則是個法盲，對人間的法一知半解，對靈異界的規矩更是一無所他按照自己的認知行事，姐姐給父親喂符水喂進了icu，他無所謂；姐姐死了，他去認屍，也無所謂；就是現在黑無常來緝拿他，他看似恐懼，實際上卻並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什所以他可以一邊顫抖著懺悔，一邊將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毫無保留地說出來，並理所當然地請求原
    黑無常幽綠色的鬼火眼睛盯著阿正看了好一會兒，聲音變得飄渺，“你姐姐是怎麽死的？”
    “我姐沒死，是假”阿正糾正，對上黑無常那雙鬼火眼睛，顫抖的身體一點點僵
    黎雲感受到了阿正心中湧出來的恐
    和剛才那種情感不同……
    黎雲詫異，隨即意識到自己又被阿正騙
    阿正剛才坦白的那些事情……
    黎雲臉色難
    他剛才覺得牛海西“小兒科”，是因為牛海西不如阿正膽子大，無知無這會兒，他才發現阿正的確是比牛海西厲牛海西隻是麵上演得好，阿正卻是連心理上都已經會演戲
    “你姐姐是怎麽死的？”黑無常第二次問道，語氣幽幽，隻是眼中鬼火大
    阿正的額頭流下冷汗，身體一點點蜷縮了起
    纏在他身上的鐐銬收緊，發出了輕微的摩擦
    阿正咬住了牙
    “你以為自己能騙得了地府？”
    阿正的牙關開始打
    “你殺了你姐”
    “不！”阿正跳了起來，卻被鎖鏈拉扯著，摔倒在床
    他大汗淋漓，對上黑無常那一對鬼火眼睛，突然發現黑無常身邊多了個
    黎雲看到白無常進入了屋
    白無常倒是沒有戴上高帽，也沒有吐出長舌他隻是低著頭，身後拖著鎖鏈，鎖鏈另一頭綁著一個模糊的身
    那身影有些許臃腫，看著像是中年發福的女人，一張臉被黑發覆蓋，腦袋幾乎垂到了胸
    阿正終於是渾身癱軟下來，身下散發出了尿騷
    他兩眼瞪大，喉嚨裏擠出了破碎的聲音，“姐……阿姐……”
    那女人的身影很快消失了，白無常也隨之退回到了窗
    屋子裏又隻剩下了黑無常和阿
    阿正頹然地說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我就是鬼迷心竅……我看到了她的手機……”
    阿正的記憶回到了那一
    他父親從icu出來，他被醫生罵了好幾天，回到在醫院附近租的臨時小房子，終於見到了鬧出這一切事端的姐
    阿正也是有氣，責怪了姐姐幾
    姐姐神色憤怒，罵起了那個騙子胡大她說胡大師卷了錢跑路了，根本是個騙子；還罵了介紹胡大師給她的小姐妹，又保證一定不會放過胡大
    這種話，阿正也就是聽姐姐也不是第一次被騙還好，沒被騙的次數總比被騙的次數
    他們臨時租的房子是醫院附近專門租給病人家屬的房子，三室兩廳的房子，他們就租了個小房隔壁兩間也租了出去，廳裏麵還搭了一張他們的父親病情算是比較輕的，隔壁兩家都是腫瘤病人，一個老病號，來看病好幾次了，熟門熟路；另一個過來檢查，剛查出來腫瘤，準備治
    原本大家都是病友，相處也算融最近阿正父親進了icu，他們得知事情原委，反倒是很同情和理解阿正家的想
    “……有時候也是沒辦你也別怪你姐到了那種地步，求神拜佛都要試一”
    “……我們家以前也試過一些偏不過啊，還是得聽醫生你們燒燒香、戴個平安符也就行了，別弄那些進嘴巴的東戴平安符，也要出了醫院再那些機器啊、手術啊，都不允許的，弄不好要死人”
    “是啊是燒香也別在醫院他們醫生護士要被批評不如去潭拓寺啊、法源寺……雍和宮別去，紅螺寺是求姻緣”
    大家一起吃著飯，聊著
    阿正姐姐中途去了趟衛生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起
    阿正看到了跳出來的通知欄，是那個介紹胡大師給姐姐的小姐小姐妹被阿正姐姐罵了，很是不服氣，指責阿正姐姐自己學藝不精，還遷怒別
    阿正更相信姐姐的說姐姐也不是第一次被騙更何況，最開始姐姐的確是認為自己學藝不精，施法失敗，後麵谘詢了其他大師，又始終聯係不上胡大師，才醒悟過
    姐姐也是有了豐富的被騙經驗，才能及時醒
    消息一條接著一小姐妹顯然是被姐姐罵得狠了，氣急
    飯桌上的其他人都被不斷響動的手機吸引了注意
    阿正有些不好意思，拿起了姐姐的手機，直接按密碼解了鎖——他們姐弟之間沒什麽秘
    消息打開，還沒等阿正設置靜音，就見小姐妹發來了一張照片：【我這就跟胡大師告狀，你等著吧！】
    照片裏是一處破敗的廢
    阿正老家經過了一輪又一輪的改造，都見不到這種廢屋小時候，村裏頭倒是有這樣一處房子，忘了是誰家的了，他們姐弟還去裏麵冒險過，後來隨著村裏的改造，不知何時就消失
    阿正看到照片的刹那有一瞬的晃神，就那麽一瞬的功夫，姐姐的小姐妹已經撤回了消
    手機停止了吵
    阿正姐姐回來，見狀疑惑問道：“怎麽了？”
    阿正還記得姐姐那時的神他沒回答，姐姐自己看了手
    手機恰在此時響
    一條新消息：【我找到胡大師胡大師說情況有具體的事情，你不如到這裏來找我】
    平和的語句，和上麵那些洋洋灑灑的責怪話語截然不
    阿正隱約覺得不
    但姐姐已經高興起來，拿過手機，就回複了個“好
    然後，姐姐連夜就走
    第二天夜晚，阿正收到了姐姐的托
    姐姐死
    又沒
    她求阿正去救救
    阿正渾身大汗地驚醒過
    白天的時候在醫院陪護，他打了個盹，又夢到了姐
    這次姐姐說話的條理更加清晰，告訴他該怎麽救自
    一步、一步……手把手地指引阿
    阿正醒過來的時候，卻是記不起來那些步驟
    他想起來的是三天前在姐姐手機上看到的那個地
    阿正躲到醫院角落哭了起
    一個大男人，哭得像個孩
    他應該阻止姐姐
    他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預感到了不對勁，卻是放任姐姐去了那危險的地
    在痛哭之後的當晚，姐姐又給他托夢
    這次，姐姐說她是假死，她囑咐阿正好好照顧自己和父親，將自己的遺產托付給了
    “……銀行卡我早就知道在哪兒遺書，是我偽造我們姐弟兩個筆記很她也沒結婚、沒孩爸對我們做的事情不怎麽後來，警察打來電話，我就……我就去認屍……回來我就把阿姐的遺物都拿出來……”阿正木然地說
    黎雲有些恍他聽著阿正的敘述、看著阿正的回憶，那些真真假假、半真半假的東西交織在一起，讓他感覺自己腦子都要打結
    阿正默默掉眼淚，沒有了剛才故意演出來的嚎啕模樣，“我想著，那地方……我介紹當時認識的一些病友去了那地方……我就想著，可能，可能都是真的，姐姐可能在那邊等著有人救她……”
    他不敢去，但幻想著姐姐還活著，幻想著別人能救下姐
    也不是故意引人過
    事實上，究竟有多少人被引了過去，阿正自己也不知他甚至沒有給那些人一個確切的地址，就指了個模糊的範
    而那個群，是他們父親生病之後，阿正認識了一些病友，才臨時起意建的
    他以前做的事情，就像他之前對著黑無常坦白的那樣，就是給親戚朋友“幫幫忙直到父親住院，醫藥費壓下來，又認識了那麽多絕望的人，他才臨時起意，想要騙點
    他學著電視裏法製節目介紹的詐騙套路，建了幾個小號，在群裏演
    其實也沒騙多少
    就是賣了點他從網上買的護身
    他都不敢將這事情告訴姐姐，委托姐姐去拜請那些大
    姐姐是真的信這些，不會用這些行騙，還會覺得這些人可憐，主動幫
    姐姐不拒絕幫了人之後收謝但這種謝禮得等到猴年馬月去？更何況，會給謝禮的能有幾個？人家都以為姐姐的報價是加了錢的，都付了錢了，還要送什麽謝禮？能請客吃一頓飯都是好他們都不知道，姐姐的報價都是大師的報價，她根本沒有加一分他以前想加錢，都怕被姐姐知道後，不再給他幫忙，隻能作
    說到最後，阿正沉默了下
    他形容枯槁，比隔壁剛做了手術、還進過icu的父親更為憔
    黑無常悄無聲息地收了鎖鏈，閃現在了黎雲和白無常身
    屋內恢複了正常，阿正卻遲遲無法回
    “這人廢”黑無常不以為然地說道，伸了個懶身上的t恤被拉起，露出了和普通人一般無二的皮他的長舌頭也早就收了回去，一張臉不再那麽恐怖嚇
    黎雲心情沉重，“他……騙了他自己？”
    “這叫自欺欺”黑無常教育黎
    黎雲望著屋內的阿正，“我的能力……”
    “你以前有用那個能力騙過別人吧？”黑無常雙手抱
    黎雲一
    他的確是用自己的能力構造過幻想，騙過……鬼，甚至還借此殺死鬼魂、超度了鬼
    “你能騙別人，別人當然也能騙”黑無常側頭看向黎雲，“人類的認知是很可怕的東”
    黎雲心頭一震，想到了老板曾經對自己說過的
    人類的認知……他們這些非人的生物，都受到人類認知的影響，不知不覺改變了自身的存
    他有超越常人的五感，能感知到別人的內心，同時，也能影響別人的內
    要真算起來，他的這種能力，也就比鬱明星、彭雲那對舅甥的能力差一點而
    “別再跟個無頭蒼蠅一樣做那種沒意義的事情”黑無常扔下這句話，身影就隱入夜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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