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姐姐送你回家。”她說。

    幾乎是同一時間，門鈴聲響起來。魏雪心想戴安娜忘了帶鑰匙，牽著裴寧的手出去給她開門。可門一開，她徹底愣了。

    “是你。”

    是夏江。

    裴晉終於還是醒了，在昏過去的第八天的上午。

    裴先生一醒，整座裴家老宅仿佛都活過來，老杜第一時間通知了老爺子，老爺子坐在輪椅急急忙忙就趕來。

    裴晉人還是虛弱，被移到自己的房間又費了點力氣，這時候靠在枕頭裏，整個人都是虛浮的。原本身邊圍著烏壓壓一群人，老爺子一進來，都知道祖孫倆有話說，全都退了出去。

    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老爺子從進門起就在玩手裏的珠子，那珠子是經了歲月的，被磨出溫潤的光澤。裴晉知道爺爺的習慣，隻有無法靜心的時候才會磨珠子。他違抗了爺爺的命令，最終折在魏雪手裏。

    要說的話太多，可祖孫倆都知道此時再說什麽都無益。裴老爺子更清楚，歎了口氣，還是撿重要的說。

    “那女人昨天把小寧帶走了。”他把事情的經過簡單地講了一下。

    裴晉顯然愣了一下，隨即也釋然。“不意外。”從小他把裴寧藏得太好，外人沒有人知道裴家還有這個孩子，所以對她的安保幾乎沒有太多的操心，送出去跳舞就當作是普通孩子，可能畢竟是疏忽了。沒有好好教育她不要跟陌生人走，更是他教育的疏漏。

    裴老爺子“哼”了一聲：“你倒是一點不緊張。”

    裴晉勉強自己笑了笑：“她不會傷害小寧，何況……爺爺你很快就能把小寧找回來。”

    老爺子的臉色並不好看：“找到她那個什麽經紀人家裏，還是晚了一步。那女人把經紀人支出去，帶著小寧就跑了。我詢問過，那個經紀人確實不知道那女人去了哪裏。”

    老爺子的詢問，想必是用了點手段的。

    “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去搜，我就不信，錢撒出去還能有網不回來的魚。”裴老爺子冷笑了一下，手裏的珠子在輪椅扶手上敲了兩敲。他沒有再提別的話，因為知道事到如今什麽由不得裴晉控製。

    裴晉與魏雪兩人已經走到絕路，回不了頭。

    這時門外響起倉促的腳步聲，夏甌一臉慘白跑進來，進了房門他先是頓住了腳，平常溫潤柔和的麵容此時白得可怕，簡直和病榻上的裴晉沒什麽兩樣。

    “怎麽了？”裴老爺子皺眉。

    夏甌直直地跪了下去：“裴先生……夏江，夏江她綁架了魏小姐和小寧。”

    從這建起來之後夏江就沒來過這裏，裴晉在白雲山的居屋。

    她知道裴先生有這處別宅，一開始是她陪著裴先生來這看地，她看得出來裴晉一眼就喜歡這裏，尤其喜歡這山裏的湖泊。

    她聽到他低聲地喃喃，說可以在這裏造一個哈爾施塔特。

    最後她沒有讓這個項目成功，中間使了些手段。或許裴晉一早就知道，可他沒有挑明，沒有阻止，隻是默許了這種結果，再後來讓人在湖邊蓋了一件普通居屋，還大費周章，讓人從東北帶了幾頭小鹿，養在山裏。

    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偶爾會來這裏小住幾天，連幾乎從不離身的夏甌都被拒之門外。

    此時夏江看著眼前這片湖，似乎才想明白當初裴晉為什麽幾乎是主動放棄了再造一個哈爾施塔特——他努力過，抗拒過，不想讓自己越陷越深，可他最終沒有做到。

    四年前他走了那一步，把自己和魏雪的退路都逼斷了，可他心裏畢竟還存著希望，給自己留了一個鬆動的缺口，於是最後還是造了這座居屋。

    她站在近水露台上，望著這麵前一片沉靜的湖水和遠方綿延的山。是啊，這湖水和哈爾施塔一樣清澈。

    後來很多次，夏江因公務去歐洲，好幾次都去了奧地利，可她從不去哈爾施塔特。

    “江江阿姨！”小寧從屋裏麵跑出來，手裏端著一盒冰淇淋，“冰箱裏有冰淇淋，我可以吃嗎？”她神色歡愉，完全沒有了昨晚那副驚恐的樣子。

    小孩子忘性大，見了夏江又好好睡了一覺，早上夏江帶她去湖邊散步，看見從森林裏跑出來喝水的小鹿興奮得又叫又跳，這時候什麽不快都忘了。

    夏江蹲下來直視裴寧，這小小的稚嫩的麵容，哪裏都帶著那女人的影子，可她即便對那女人恨得入骨，卻沒有辦法討厭小寧一分一毫。夏江的臉上流露出難得的溫柔，接過冰淇淋看了看，這是她前天才買的，放在冰箱裏，知道裴寧會去找出來吃。

    “可以吃。不過你隻能吃半盒，吃多了肚子會疼的。”她捏了捏小寧的臉蛋。

    “好耶！”裴寧得到了允許，開心地噔噔噔跑到沙發邊上，爬上去坐好，打開冰淇淋盡情地投入在其中。

    “對了，昨天那個漂亮姐姐呢？”小寧吃著冰淇淋，忽然想起昨天那個奇怪的漂亮姐姐。她的樣子好可怕，在自己麵前哭得好傷心。裴寧從來沒有看到別人哭過，覺得很好奇，又覺得很不安，好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才惹得那個漂亮姐姐傷心了。

    夏江的視線慢慢落在二樓緊閉的窗戶上：“姐姐累了，還在睡覺，小寧乖，不要去打擾她，好嗎？”

    裴寧用力點點頭。

    夏江抬手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她拿出手機，給夏甌打了電話。

    掛了電話，轉頭回來看，裴寧已經吭哧吭哧吃下大半盒冰淇淋，夏江嚇了一跳，連忙把冰淇淋奪回來，拉下臉訓她：“阿姨說過隻能吃半盒，你忘了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