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如煙往事,令人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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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節名:第67章  如煙往事,令人驚心

    天陽國,洪恩九年,七月四日,洪恩帝親母,裕德皇太後四十歲生辰,舉國同慶,四品官員及世家大儒均攜帶家眷,進宮朝賀。

    百年大儒世家,裴家二房,有女無雙,二八年華,靜柔端莊,孝賢淑德,畫技驚天,太後盛宴,大方光彩,名動天下,君王側目,欲招進宮,姐妹情深,一盞藥茶,醒來暈沉,不知何處。

    “快起來,小jian ren,以為自己長得一副狐媚樣子就敢胡亂勾引人,快起來幹活”

    “你們都給我乖乖聽好了,到了此處,沒個三五年,你們都別想出去,都給我好好紡紗織布,做的好了,一日三餐,吃飽喝好,做的不好,看到牆上掛的皮鞭了吧,看到牆角的水桶了吧,裏麵都是加了鹽的濃鹽水”

    “小jian ren,還不快起來幹活,從今天起,你就去十號織布機織布,每日五匹,織不完,沒得吃喝不說,還要受到懲罰,都看什麽看,還不趕緊幹活,晚上都不想吃飯了是不是?!”

    裴無雙醒來,就聽到一個粗俗不堪的野婆子衝著自己大吼,不斷地吼著幹活的話。

    裴無雙很疑惑,自己明明是在姐姐宮中喝茶,怎麽就對了,那杯茶

    難道是裴無雙眼中染上沉沉傷痛,不敢相信一向與自己相親相愛的堂姐,竟會如此對待自己,難道是因為皇上?!

    裴無雙心裏恐懼極了,抬起頭打量著眼前的房屋,屋子很大,但是絲毫不見陽光,牆壁上挖了很多凹下去的凹槽,裏麵點了很多油燈,將屋裏照得燈火通明。

    屋裏擺著很多張織布機,機上掛著號碼牌,幾乎沒張機子前都有人在不停的織布,大多都是十五六歲的姑娘,還有少數幾個稍大點的,織布機的聲音在屋裏清晰的回蕩。

    “看什麽看,快點去幹活,婆子我看你今天是第一次來,就不動手教訓你了,趕緊去十號機子上開工,晚上吃過飯,熬夜也要將今天的五匹布織完,明日一早交給我,不然不許睡覺。”婆子推搡著裴無雙,將她推到標著十號的織布機前。

    十號織布機靠著牆壁,裴無雙bei po坐到織布機前的凳子上,觸體冰涼,冷的裴無雙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

    婆子見裴無雙坐到織布機前,轉身出了屋子,裴無雙沒有聽到房門拉開的聲音,隻聞一聲大石塊落下的聲音。

    裴無雙呆呆的坐在織布機前,不知如何下手,看了一會兒旁邊的姑娘,裴無雙開始學習,因為自己對這個地方一無所知,隻能伺機而動,不能任意妄為,免得自己受苦。

    裴無雙看著自己的雙手,在閨房隻會拿筆拿針,織布機這個大家夥似乎有點為難。

    “喂,新來的,你是怎麽進來的?”坐在裴無雙後麵的姑娘開始八卦。

    裴無雙扭著頭,看了一眼後麵的姑娘,相貌清秀,一看也是大家閨秀,隻是有些消瘦,臉色也不是很好。

    “我也不知道,你呢?”裴無雙不想說,一想起來心裏就隱隱作痛,這會兒也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也不知過了多久,家裏人想必都著急的快要瘋了吧,母親肯定在宮裏到處奔走,尋找自己吧。

    堂姐貴為皇後,加上身懷有孕,還是皇家第二個子嗣,地位顯赫,身份貴重,她說的話大家又有誰敢不信,她那麽會演戲,在這深宮之中,裴無雙第一次知道什麽是陰謀,什麽是權勢,什麽是利益,什麽是爭鬥,連自己親兄弟姐妹都不放過的虎狼之地。

    “我是被我後母下藥送過來的,這裏來的大多姑娘都是天陽國各地富貴權勢之家,不是被嫡母記恨,就是被後母打殺,還有是因為情郎相爭,或是名利爭奪總之都是苦命的人。”

    “我聽說原來十號機上的那個女孩被關了整整四年,被折磨的話都不會說了,每天隻知道織布,吃飯,睡覺。”

    後麵的姑娘小聲的說著,還看了看周圍的人,可是竟然沒有一個轉過頭來看她們二人,仿佛都傻了,聾了一樣。

    裴無雙很害怕,最重要的是自己什麽都不會,有些不知從何下手。

    “姑娘,你呢,來了多久了?還有這織布機怎麽用啊?”裴無雙小聲的問道,語氣黯然,帶著憂傷。

    “額,想必你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xiao jie吧?!我來這大概快半個月了吧,其實我也不清楚,因為這裏的房間都一個樣,看不到太陽和月亮,吃飯就在隔壁,睡覺也在隔壁,一左一右罷了,感覺好像在一個大山裏麵!”

    “這織布機很簡單,你多看看別人,一會兒就會了,我剛來也是如此,不過你要快點學,不然以後每天檢查的時候,不夠數量,不僅要挨打,還沒飯吃,我就被打過很多次”後麵的姑娘說到此處也開始沉默不語,低頭認真織布。

    裴無雙看著旁邊的人,也開始學著她們的模樣,腳踏織布機底下的板上,一會兒上下移動著,一會兒手拿梭子壓線慢慢的也開始得心應手。

    可是好幾個時辰做下來,裴無雙就覺得自己全身酸疼,抬頭看著大家,仍舊在不停的動著,好似不知疲倦勞累。

    “喂,你快織啊,可不能休息,不然你就織不完了,她們每天都拚命的織,每日五匹,若是一個的數能早一日織完,婆子心情好,還會讓你歇息一天,不然隻會挨打。”後麵的姑娘提醒裴無雙。

    裴無雙看著自己的雙手,又低頭看看了自己的腳,隻覺得手被磨得厲害,腳底也很疼,脖子都僵硬了,可是看到自己的織布機上,才短短不到三尺,裴無雙直覺的異常的傷心,不知如何是好,心裏期盼著哥哥和父親能早日找到自己。

    “這一匹布是多少尺啊?”裴無雙隻知道是五匹,具體一匹是多少尺還不清楚。

    “一匹是十尺,她們中間有的來的兩三年,一天能織六七匹,最快的能織九匹,所以每月都能歇息。”

    “十尺?!”裴無雙被嚇到了,看著自己這最少兩三個時辰的結果,才三尺不到,自己就算熬夜,也不見得能織完五匹啊,最多兩匹就謝天謝地了。

    “嗯,你快”

    “哢嚓!”後麵的姑娘話還沒說,就聽到一聲奇怪的響聲,屋裏的姑娘們瞬間都停下了手,開始整理布匹。

    “吃完飯的時間到了,大家將布都整理好,拿著布到隔壁對數,吃飯。”又是那個凶神惡煞的婆子。

    大家都抱著自己的布開始往隔壁走,都是步履匆匆,彼此也不說話,都各自走各自的,裴無雙不知走還是不走,但是見屋裏的人都zou guang了,裴無雙還是慢騰騰的站了起來。

    婆子看了裴無雙一眼,也沒說話,也沒阻止。

    到了隔壁,大家都開始交布,對數,有個婆子拿著本子記著,到了裴無雙,婆子隻是抬頭看了她一眼,轉過頭,和那個通知吃飯的婆子吩咐幾個大漢,抬著布匹走了。

    吃過晚飯,眾人都到房間睡覺了,裴無雙害怕,隻好獨自回了織室織布,空曠的織室裏回蕩著織布機特有的機杵聲,裴無雙織著織著,眼中的淚水漸漸地溢出來,連續不斷的滴在織布機上。

    裴無雙又是寒冷,又是恐懼,思念家人之心和被親人陷害陷於囹圄之痛同時湧上心頭。

    一夜的時間悄然而逝,裴無雙最終還是堅持不住,趴在織布機上睡著了,婆子帶著大家過來織室的時候,裴無雙被驚醒,一看自己織的布,不到兩匹,心頭恐慌。

    婆子走過來,絲毫不覺得意外,也沒多說話,直接走到牆邊,拿下了鞭子,在水桶裏沾了鹽水,走回裴無雙身邊。

    “我知道姑娘是大家閨秀,千金xiao jie,沒有織過布,本以為你會將老婆子的話記在心上,沒想到你卻睡著了,今天賞你十鞭子,給你長長教訓,記住,今日織不完五匹布,晚飯就不要吃了,早飯和中飯直接免了。”

    婆子說完,一把將裴無雙拉出來,劈裏啪啦就是十鞭,打完都不帶喘氣的,可見經常如此鞭打大家。

    裴無雙被打的皮開肉綻,渾身火辣辣的,直覺的裏外都疼,嘴裏嗚咽著,眼中的淚珠大顆大顆的流下來。

    婆子打完直接出了織室,關上門揚長而去

    後麵的那個姑娘見婆子一走,忙走上前,將裴無雙扶起來,其他人都早已回到織布機前工作,司空見慣的事情,已經麻木了。

    裴無雙身心俱痛,傷心不已,但是後麵的那個姑娘也隻是扶起她,坐到凳子上,便回到自己織布機前坐下,開始織布,也不再和裴無雙說話,想到自己來時,也是如此,可是躺在地上都沒人搭理。

    裴無雙隻能含淚繼續,睡眠不好,身心俱疲,憂思過度,勞動傷神,加上被鞭打,裴無雙織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倒下了。

    房間有人見裴無雙暈倒,其中一人皺了皺眉頭,走到牆壁邊,搖了搖掛在牆邊係著繩子的大鈴鐺。

    不一會兒,打人的婆子帶著兩個陌生的婆子進了織室,直接將裴無雙抬到了睡覺的隔壁房間,吩咐人給她熬了一碗藥,便不再管她。

    裴無雙混混沉沉的醒來,見自己睡在一張大床上,床真的很大,上麵幾十床被子,大家都頭對頭睡著,說是床,還不如說是用石塊壘起來的石台。

    “醒了就先把藥喝了,一會兒趕緊去織室,織不好今天的,你明天還要挨打!”一個婆子將一碗黑乎乎的藥端到裴無雙麵前,惡狠狠的說道。

    裴無雙端起碗,藥已經冰涼,咬牙喝了一小口,苦的裴無雙全身的細胞都顫抖了,小臉皺成一團,抬起頭對上婆子凶狠的目光,裴無雙堅持一口氣將藥灌下了喉嚨。

    婆子從裴無雙手中搶回碗,瞪了她一眼,轉身出了房間。

    眼淚再次控製不住的留下來,身上四周都火辣辣的疼,腦袋也不清醒,頭重腳輕,裴無雙想到自己慈愛的母親,嚴厲的父親,還有多自己寵溺的哥哥,心頭一陣陣酸楚。

    再次回到織室,大家都去吃午飯了,裴無雙沒有飯吃,隻好回到織布機前,開始勞動,可是第二天,第三天,一直連續了半個月,裴無雙都是挨打和饑餓中度過,每天隻有一個饅頭,一碗水,一碗藥。

    半個月,裴無雙身上布滿了深深淺淺的鞭痕,裴無雙已經不覺得痛了,想到自己的家人到現在還沒找到自己,這個地方可見不是一般的隱秘。

    皇後宮中。

    “她怎麽樣了?那邊有沒有什麽消息傳來?”一位小腹微凸,閉著眼睛,躺在軟榻,身穿寬鬆的大紅睡袍,頭發有些潮濕,顯然是剛剛沐浴完。

    “回娘娘的話,二xiao jie在那邊日子過得不錯,已經學乖了,最近也沒有被挨打!”女子軟榻邊立著一個身著深綠色的麽麽,平靜的回著話。

    “哦!這樣也好,怎麽說也是本宮的妹妹,雖不是一母同胞,但也算親厚,這次的事情,昭表哥做的不錯,明日給父親帶個話,賞他五百兩金子。”女子語氣中盡帶喜悅和滿意。

    “奴婢明白!”

    慈寧宮。

    “怎麽樣?無雙丫頭找到了嗎?”太後一臉急色,語氣威嚴。

    “回太後娘娘的話,一點線索也沒有,很多宮人都說,無雙xiao jie出了皇後的坤寧宮,便往禦書房方向走了,可是皇上那邊的人也都問遍了,都說沒看見”林公公知道太後心裏著急,但是,眼前的情況,一點頭緒都沒有。

    “裴二夫人怎麽樣了?!”

    “回娘娘的話,自那天裴老爺子和裴二爺帶著丫鬟過來將裴二夫人接回府上了,聽說裴二夫人她已經暈過去三回了,飯食也進不去,張禦醫和王禦醫都跟著去了,裴家大少爺無靖公子正和侍衛們在京中挨家挨戶的尋找,整的京中人心惶惶,聽說聖上”

    “哀家都知道,大規模的在京中找人,是有點不妥,但此人是裴家的xiao jie,當今皇後的親堂妹,還是皇上想要招進宮的人,身份貴重,哀家”

    “太後娘娘,這件事情會不會與皇後娘娘有關,為何無雙xiao jie在皇後宮中出來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是不是有可能無雙xiao jie根本就沒從皇後宮中出來,被皇後娘娘藏起來了?這後宮中”林公公大膽猜測。

    “小林子,你的意思是皇後妒忌無雙丫頭受到皇上和哀家的喜愛,就”太後陷入了沉思,臉上的表情忽明忽暗。

    後宮之中曆年來都是陰謀詭計不斷,先帝嬪妃少,子嗣少,三個兒子又都是太後所生,地位牢固,但也屢遭陷害,在後宮中,親情什麽的,都是說笑,唯有權勢和皇上的寵愛才是最重要的,太後心裏清楚明白,難道真是皇後?

    “娘娘,奴婢聽說,裴家大爺自被裴老爺子強製分出裴家後,就一直和皇後娘娘母親的孫家走得近,而且先前在裴家時,就和裴二爺的關係不好,加上裴二夫人生下了裴家的長孫,地位自然比裴大夫人尊貴,裴老爺子喜愛孫子,也很可能讓裴大爺一房妒忌,所以”月汐想到裴家本身的家事,分析道。

    “若是如此,皇後擔心定是擔心,無雙xiao jie進宮後,搶了她的恩寵,若是日後生下皇子,得到裴家老爺子的支持,那麽自己的地位必會受到威脅,從而起了將無雙xiao jie藏起來,或是送出宮的心思,那就是很順理成章了”林公公接著月汐的話,推理道。

    “你們說的不錯,皇後素來心思細膩,在後宮短短不到兩年,嬪妃們的性子就被她摸了個透透徹徹,對皇上也是張弛有度,很得皇上的喜愛,如今又懷有身孕,看來無雙丫頭這件事是在給哀家示警啊!”太後心思翻轉,不知在想些什麽。

    “娘娘,那咱們該怎麽辦?”

    “月汐啊,月倩丫頭好像還有個妹妹叫夢玲是吧?”太後想到皇上的原配唐皇後。

    唐皇後原名唐月倩,是天陽國禮部尚書唐家的大xiao jie,由先皇賜婚,嫁給了當年還是太子的天洪恩,後來在天洪恩登基,生皇長子天銘顥時,難產離世。

    皇上悲痛,直到皇長子天銘顥三歲,才立了裴家大xiao jie裴無影為第二任皇後,一是裴家是大儒世家,地位尊重,二也是裴家有女初長成,被皇上相中。

    “額,太後問的是唐國公家的二xiao jie,夢玲xiao jie嗎?”月汐不知太後為何會突然問道這個問題,有點奇怪。

    “不錯,夢玲丫頭今年也該十五了吧,我記得月倩丫頭說過,她好像是五月及笄?!”太後回想著,有些不確定。

    “嗯,夢玲xiao jie的生辰是五月十六,就快到了。太後是要準備什麽賞賜嗎?”

    “是啊,哀家要好好準備準備,小林子,你繼續讓人尋找無雙丫頭,月汐,你明日宣唐國公和其夫人來宮中一趟,到時候順便把皇長子也帶過來。”太後正了正心神,吩咐兩人道。

    “是,奴才明白!”

    “是,奴婢遵命!”

    神秘織室。

    裴無雙已經來到這個不知是何處的地方,一年了。

    這一年裏,除了剛來的半個月天天挨打,後來每天也能織好五匹布,按時上交。

    裴無雙在這一年的時間裏,一切心性都被磨平了,見到了有人麵無表情,如聾似啞的出去,也見到了和自己一樣,擔心害怕恐懼的進來,挨打和饑餓的雙重打擊與折磨讓每一個新來的姑娘,都漸漸平靜無語,每日埋頭,拚命地織布,沒有誰和誰說話,連那個坐在裴無雙後麵的姑娘也沉默了。

    有時候婆子會帶著幾個大漢進來巡視,但好在不會侵犯大家,大家隻要乖乖埋頭織布就好。

    就這樣,一年,兩年,三年,四年

    第四年的時候,裴無雙被那個打手婆子在某一天吃過晚飯後,領到了一個裝飾的很華麗的房間,見到了某個自己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人。

    “妹妹,四年了,你在這裏的日子也該結束了!”裴無影看著一臉呆滯,雙眼無神,身形消瘦,僵硬的裴無雙說道。

    “妹妹,四年了,你變得話也不會說了,估計畫技什麽的也都忘的差不多了吧!”

    裴無雙的眼中漸漸有了一絲變化,但隻是一瞬,就恢複了平靜,但還是被裴無影捕捉到了。

    “嗬嗬,這個地方,姐姐是第一次來,也是蒙著眼進來的,今日姐姐來領你出去,出去後,天大地大,你可以隨便去任何地方,但是你這個樣子,想必是回不了京,這裏離京城可要半個多月的車程,而且你哥哥和你父親母親也都以為你不在,所以嗬嗬”

    “婆子,那我就把人帶走了?!”裴無影看向打手婆子,眼中笑意流轉。

    “貴人請便,婆子我就不送了,貴人慢走!”打手婆子滿臉諂媚之色,朝著裴無影點頭哈腰。

    裴無雙任由婆子將自己的眼睛和手腳綁起來,裝進箱子裏,被人抬著,出了這個神秘的地方。

    外麵陽光普照,鳥語花香,裴無影帶著裴無雙到了一處偏僻的官道上,此處人煙稀少,官道兩邊都是荒山樹木,也不知是何城何縣。

    裴無雙貪婪的呼吸著外麵的新鮮空氣,臉上漸漸有了人氣,不再呆板。

    “妹妹,還是外麵好吧,姐姐就將你帶到這裏了,生死由天,日後是生是死,你就自己琢磨吧!”

    “麽麽,將她抱下去!”

    裴無影身邊的麽麽將裴無雙抱下馬車,解開她手腳上的繩子和眼睛上的布條,將裴無雙獨自一人,扔到了荒郊野外。

    裴無雙站起身,看著揚長而去的馬車,馬車裏的人影隨著車簾的起伏漸漸模糊,裴無雙幹枯了三年的眼睛再一次,淚水決堤而出。

    抬起腳,背著馬車離去的方向,裴無雙順著官道,邁出了第一步。

    裴無影隻給裴無雙留了五兩銀子,其餘的什麽都沒有,穿的衣服一直是從宮中出來時的那套,隻是裙擺加縫了一塊布,在織室每人有一套換洗的衣服,都是用自己織出多餘的布匹,自己縫製,隻是每月會發兩雙鞋子,因為踏板次數多了,鞋低很容易磨壞。

    出來的時候,裴無雙也沒帶上,也沒來得及帶上!

    不知走了多久,本來就快要磨破的鞋底已經不能再穿了,腳底板生疼生疼,厚厚的繭子已經被石子穿透,將腳底劃破。

    裴無雙亦步亦趨的走著,不知前方的路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要到何方?!

    頭腦中的記憶很模糊,很多事情已經記不起來了,四年拚命織布的生涯,讓裴無雙的腦海裏除了織布,還是織布。

    為什麽見到裴無影會情緒激動?為什麽被丟下後會哭泣?

    裴無雙自己也不知道,抬起頭看到了藍天,看到了白雲,周圍的花草樹木,似乎一切都是這麽新鮮。

    “姑娘,姑娘,你的腳在流血!”身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裴無雙扭過頭,看到一個皮膚很黑,身材健壯高大的青年男子,臉上帶著擔心,眸中含著心疼,奇怪的看著自己。

    裴無雙不知道和他說什麽,轉過身,默默的繼續朝前走。

    “這?姑娘,你的腳,要不你穿我的鞋吧!”男子直接脫下了自己的布鞋,帶著點汗味,男子有點不好意思,將鞋遞到裴無雙麵前,自己光著腳丫子,才在石子路上。

    裴無雙有點直覺,但是還是不知道該幹些什麽事,說些什麽話,眼睛直愣愣的看著眼前的男子。

    “姑娘”男子在裴無雙麵前揮揮手。

    見裴無雙毫無反應,男子很疑惑,但也有點著急,眼看著天就要黑了,這荒郊野外的,“姑娘,我說的話要是你能聽懂就點點頭!”

    裴無雙看到男子點頭,也跟著點了點頭。

    男子大喜,“姑娘,也快黑了,要不我帶你到前麵縣城裏的縣衙,你去找縣令大人,讓他派人送你回家,可好?”

    在男子期待的眼神中,裴無雙再次點頭。

    “姑娘你是同意了嗎?那你先換上鞋,然後跟著我,可好?”男子見裴無雙看著自己手裏的鞋,忙蹲下身子,將鞋放到裴無雙腳前,示意她換鞋。

    裴無雙很配合的脫了鞋,讓男子給自己換上了他的鞋,男子在看到裴無雙前腳掌上的老繭時,抬頭看了裴無雙一眼,也沒多問,隻是在看到那雙白皙如玉的腳底上大大小小被石子劃破的傷口,有些唏噓和心疼,男子將自己稍大的鞋子小心翼翼的給裴無雙穿上。

    “姑娘,我們走吧,你腳受傷了,咱們慢一點走。”男子很照顧裴無雙,裴無雙跟在男子背後,總感覺男子很像自己腦海中的一個人,同樣的給自己換鞋,心疼的看著自己。

    到了縣城已經是傍晚快要入夜了,走到縣衙門前,裴無雙看著縣衙的大門,突然間轉身害怕起來,青年男子走過來,看著裴無雙突然瑟瑟發抖,有點不知所措。

    “姑娘,你怎麽了?這是我們縣城的縣衙,我帶你去找縣令大人,讓他派衙役送你回家,姑娘,姑娘”

    裴無雙拔腿就跑,惹得青年男子一頭霧水,眼看著天色漸沉,青年男子有點不放心,最終還是追著裴無雙跑上去。

    “姑娘,你是不想去縣衙嗎?要不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我照顧你一輩子!”青年男子見裴無雙孤身一人,又不去縣衙,想必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在她身上發生,年輕男子想到自己,早就過了娶妻的年紀,家中貧寒,還有父母弟妹

    裴無雙看著男子,黝黑的臉上泛著紅暈,很是憨厚,眼神亮晶晶的看著,裴無雙朝他伸出了手。

    年輕男子大喜過望,一把抱住裴無雙,很是激動。

    男子心頭不是沒有猶豫,看著裴無雙年紀也不小了,應該早就過了嫁人的年紀,但是看到她隻梳著及笄姑娘的發髻,也沒挽發,心裏稍安,不管如何,自己也算是有媳婦了。

    男子牽著裴無雙,回到了自家所在的小村,和父母說了裴無雙的事情,男子的父母也是一臉高興,心想著不花錢,兒子就找到了媳婦,怎麽算都是好事。

    裴無雙站在男子家中的小院裏,打量著眼前的兩間茅屋,感覺很陌生。

    “大郎,你將那姑娘帶進來,娘幫你看看!”

    “誒,娘!”

    男子從屋裏滿臉喜氣,容光煥發的走出來,“姑娘,我娘想見見你,你跟我進屋吧!”

    裴無雙很順從,被男子牽著手,進了屋裏。

    “這是我爹,這是我娘,以後你也和我一樣,叫他們爹娘就成,對了,我叫林大郎,至於你叫我什麽?隨便你吧,隻要你高興,怎麽叫都成!”

    裴無雙點點頭,也不說話,抬頭看著眼前的所謂的爹娘,眸中泛起了淚光。

    林老頭和林老太從裴無雙一進屋就開始打量,見裴無雙相貌端正,盡管瘦弱,但身材勻稱,一看就不像農村人家的姑娘,尤其是身上穿的這身衣裳,看上去好像是洗過很多次,衣擺還接縫著一塊不同色的布,顯得很突兀。

    林老太見裴無雙看到自己,眼角含淚,當下心頭不喜,那有剛到人家,就哭的道理,林老頭覺得有點晦氣,林老頭自是不必說。

    “大郎,你將她帶回你屋裏吧,晚上讓二郎過來,和我們睡,一會兒我和你娘殺隻雞,就當給你們新婚擺桌賀喜了。”

    “爹,娘,你們這是?就算是成親,也要有村長和族裏的老人在才行,你們怎麽能?我不同意,等我這幾天上山砍柴,拿到縣城裏換點大子,就回來好好辦,我都這麽大了,好不容易有了媳婦,難道還不應該大辦一回,就算家裏沒有銀錢,但是米糧還是不缺的”

    “今晚你們就不要忙活了,明天我帶媳婦去村長家說一聲,讓他定個黃道吉日,給我們主持儀式!”

    “媳婦,我們回屋。”

    林大郎拉著裴無雙轉身出了林老頭和林老太的屋子,帶著裴無雙回了自己屋。

    “哥,這就是我的嫂嫂嗎?真好看,比村裏所有的姑娘都好看!”

    “恩恩,哥,我日後也要找個這樣的媳婦,哥你真厲害!”

    林小花的羨慕嫉妒和林二郎的打趣讓林大郎很自豪,“好了好了,今晚二郎你去和爹娘睡”

    “哥,家裏就兩間屋子,三張床,平日裏我和你睡都夠擠得的了,和爹娘睡,豈不更擠,我不去,要去你去,讓嫂子和小花睡,我睡小花的床!”

    “不行,我的床隻能我自己睡,你們誰都別,哼”林小花說完,就躺倒床上,成大字型,一副霸道自私的模樣。

    “你們?”

    “媳婦,我們走,我送你到大山兄弟家睡幾晚,明天我就上山砍菜,先換了大子,再砍菜蓋新屋,到時候保證讓你滿意!”

    一切如行雲流水,裴無雙和林大郎成親了,當林大郎知道裴無雙從未嫁過人時,對裴無雙更好了,百依百順,不管有什麽好東西都給她,可想而知,林老頭一家都開始不滿,加上劉二娘的挑撥,裴無雙的日子開始頻頻遇難。

    隻要林大郎不在家,林老太就讓裴無雙幹著幹那,裴無雙也不說話,也不反抗,讓幹什麽就幹什麽,林大郎每次回來看到裴無雙幹活,都很生氣,和林老太吵了不知道多少次,結果劉二娘的一番話讓林大郎消停了。

    “大郎啊,你媳婦要是在家不幹活,你爹娘要是那天不在了,那你幹了一天的活回家,豈不還要做飯刷鍋,這些都是女人的活,以後你們有了孩子,你媳婦這些活都必須要會做,不然”

    從這以後,林大郎除非看到裴無雙做重活時會說,其他的也就睜隻眼閉隻眼,越到後來,也就習以為常了。

    知道大丫和大頭相繼出世,林家的生計更加艱難,終於在裴無雙懷著二丫五個多月的時候,林大郎不顧家中眾人反對,選擇了參軍,分別時,林大郎也很不好受,看著裴無雙牽著兩個孩子,挺著肚子來送自己,想到她這麽多年在自家受的苦和累

    林大郎心裏發著誓,有朝一日,定要衣錦還鄉,讓媳婦和孩子過上好日子。

    的確,林大郎最終回來了,可是伊人早逝,林大郎除了年老,依舊空手而回,當然這是後話!

    林大郎一走,在裴無雙生下二丫後,在林家的日子,那就是水深火熱,不忍直視。

    每日天不亮就起,一直幹活幹到天黑,除了吃飯的時候能坐會兒,其他時候,隻要一閑著,不是林老太就是劉二娘,總會在第一時間給裴無雙找到事情做,而且活計不分輕重,什麽都讓裴無雙幹。

    日積月累,裴無雙身體狀況每日愈下,直到臥病不起。

    在林家的十年,除了前兩年日子過得好些,越到後麵越心酸,裴無雙隨著和越來越多的人打交道,腦海裏也漸漸清晰,記起了很多之前的事情。

    在生大頭的時候,林老太見到了裴無雙身上的那塊玉訣,企圖搶到自己手上,賣到當鋪去,裴無雙當時隻知道這塊玉訣很重要,不能丟,便給偷偷藏了起來,林老頭因為隻看到一次,也不是很確定,但是後來在裴無雙身上一直沒找到,也就歇了心思。

    二丫出生的那一年,大丫四歲,大頭兩歲,裴無雙在看到二丫的那一刻,頭腦瞬間清醒,記起了種種往事。

    裴無雙不是沒想過離開林家村,到京城找家人,可是自己一個弱女子,還帶著三個孩子,怎麽上路?二丫還在搖籃裏

    裴無雙一直在等林大郎回來,期盼著林大郎早日回來,帶著自己回京找親人

    可是一等,就是五年,裴無雙的身體熬不住了!

    五年裏,裴無雙無數次夜晚偷偷哭泣,思念家人,痛恨裴無影,期盼林大郎早日回來

    期間,裴無雙偷偷教大丫識字,寫字,畫畫,盡管自己已經生疏這些東西。

    死神向裴無雙招手的那一刻,裴無雙反倒平靜了,所謂人死如燈滅,不論有多少對今世的牽掛,不論有多少今世未完成的心願,都不重要了!

    人生在世,曾經擁有過得,就是最美好的,那些自己一度渴望,奢求的東西,永遠是那麽可望而不可及!

    裴無雙走了,她是微笑著離開這個人世間的,因為她的眼淚已經流幹了,望著自己床邊的三個孩子,裴無雙很知足,看著他們哭泣,裴無雙心裏悲痛。

    “蒼天,我想你應該是公平的,或許是我上輩子犯了什麽過錯,惹怒了您,這輩子讓我半生無憂,半生痛苦,但是請您開恩,救救我的孩子,祈求您降下一道福祉,讓我的三個孩子,一生無憂!”這是裴無雙最後的心聲。

    天陽國,洪恩二十年,昭陽城,玉香縣,清溪鎮,林家村,東山一角,裴無雙墓前。

    “無雙娘親,我帶大頭來看你了,二丫已經到了外婆家,信上說,外婆會在年前和二丫一起到林家村來,到時候我會帶著她和大頭,二丫一起,過來看你,嗬嗬你在天上應該已經看到了吧!無雙娘親,感謝你讓我到這個時空來,遇到了那個傾心的人”林純看著裴無雙的墓,又抬頭看了看天,在心裏默默說著。

    “娘,我們有親人了,妹妹說外婆一家人都很好,等外婆來了我家,我就帶她來看你,姐姐說等家裏的樓房建好了,就把娘帶回家,和我們住在一起,到時候,大頭親手給你搭個漂亮的竹棚子,周圍種滿花草,讓乖乖和嘟嘟天天陪著您玩”

    月月的親戚如期而至,月月今天無比痛苦,最可憐的是一天還上了五節課,上午三節,下午兩節,本來打算中午放學回來更新,結果風雨雷電交加,月月沒帶傘,吃完飯,就在教室沒hui jiao師宿舍,也就沒有摸到電腦,下午上完課,主任把我喊去開會,明後周末兩天給學生們加課,補國慶放假的課,月月心急如焚,回到家,打開電腦,第一件事,發文,對不起,親愛滴們,真不好意思,謝謝大家的票票,月月很感動

    明天的文,月月會在上午上完課回來發,後天繼續零點發文,望大家見諒,集體麽麽噠

    最後,厚顏無恥的月月來了,親親們的票票,花花,鑽鑽,留言,評價,都如風一般的向月月刮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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