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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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歸瀾不知出於什麽心思, 被她打斷了也沒再計較,又看她一眼才走進去請安。小鄭氏已經回了屋, 她先按捺下心中思緒,笑了笑道:“你們父親,二郎還有五娘子快入京了, 大概也就是這幾日的功夫,想必你早已經知道了,可想過怎麽迎他們?”
晏歸瀾是一貫的散漫淡然:“夫人做主擺宴就是。”
小鄭氏啜了口茶, 含笑點了點頭,她忽的聞見晏歸瀾身上傳來一股熟悉的盈盈香氣,她心頭一震, 這是嘉魚一直用的浣發香露的味道。
這時候晏垂華已經換好了衣裳,重新過來請安, 她心裏冒出個念頭來,衝晏垂華招了招手:“三郎, 你上回不是得了本明心禪師手抄的《金剛經》的刻本嗎?可抄錄過?要是抄錄完了, 不妨給你表妹哪裏也送去一本, 她要擺在母親靈前供奉呢。”
沈嘉魚沒在意廳裏暗湧的微妙心思, 聞言連連點頭附和:“明心禪師的《金剛經》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還是三表哥厲害。”
晏歸瀾本來已經平緩下來的心思, 因為那句‘還是三表哥厲害’又開始不喜起來,他垂下眼瞼瞧了小鄭氏一眼, 麵上似有淡淡譏誚。
晏垂華怔了怔才道:“好啊, 我前幾天才抄錄完, 這就讓人給表妹取來。”
晏歸瀾終於出聲道:“何必麻煩三弟,我那裏有月城仙人手書的《金剛經》原本,一會兒給表妹送過來就是。”
晏垂華恍惚中有種被親哥打臉的感覺,小鄭氏心下大大一動,臉上笑意綻放:“那好,麻煩歸瀾了。”
等請安的眾人走了之後,小鄭氏又留下沈嘉魚陪她說了會兒話,然後才溫柔催促道:“快出去取書吧,別讓歸瀾等久了。”
沈嘉魚依言去找晏歸瀾:“世子,那本《金剛經》的手書本當真在你這裏?”
對著老三便一口一個表兄,到他這裏轉眼就成了世子了,晏歸瀾慢慢看她一眼:“自然,隻可惜不是老三抄錄的,你不遺憾?”
沈嘉魚嘖了聲,暗道晏大都督真是不識貨,麵上滿是不能苟同:“別人抄錄的,哪裏及得上明心禪師原作手書的珍貴?”
晏歸瀾目中這才染上點點笑意:“你倒是機靈會算。”
她風流不羈的名聲在外,按說對男女之事斷不會一竅不通,小鄭氏有意撮合她和老三的事兒,她怎麽也該看出來,可真正接觸了才知道,她除了一張嘴花花幾句,根本就和傳聞中的風流紈絝判若兩人,有些地方甚至稱得上異常遲鈍了,真不知這樣矛盾的性情怎會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晏歸瀾思量一瞬,便叫人取了書來,沈嘉魚眼巴巴地瞧過來:“世子借我幾天,我抄錄供奉完了就還給你。”
晏歸瀾見她什麽樣都覺著有趣,忍不住就想逗她,佯做思索片刻:“不好。”他看了眼沈嘉魚垮下來小臉:“你萬一昧了我的書怎麽辦?”
沈嘉魚不解地抖了抖眉毛:“額我給世子先付些押金?”
晏歸瀾輕輕一哂,命下人取了紙筆來在涼亭裏鋪開:“用不著這般麻煩,側頁寫上我的名字,時時提醒著你。”
沈嘉魚頗是無語地點了點頭,等他把湖筆塞到自己手裏,她才反應過來他是讓她來寫,他在一邊指點道:“我小字清斯。”
沈嘉魚握筆的手比尋常女郎有力,寫出來的字也工整精致,他瞧著上麵自己的名字,覺著頗是順眼,隻是她念叨一句:“這麽麻煩,還要寫小字啊,清斯是哪兩個字?”
晏歸瀾不知為何往涼亭外瞟了眼,忽的伸手握住她柔軟滑膩的右手,他長而好看的手掌將她的手完全包裹住,帶著她一筆一筆地寫出了清斯二字,他想了想,又鬼使神差地自己的名字旁邊加了沈嘉魚三字。
沈嘉魚掙了掙沒掙脫,反而讓他更清晰的覺出那柔軟的纖手就被自己握在手掌中,連精巧骨節和圓圓的肉渦都感受分明,他不著痕跡地握緊了,等她寫完了他才回過神來,緩緩鬆開。
她又是心疼又是不滿,抬手甩了甩手腕:“世子,這可是高僧手抄的經文,上麵寫這麽多字豈不是糟蹋了。”
晏歸瀾不在意地一笑:“那便算成你我二人一並供給鄭氏夫人的心意吧。”
他說完又往涼亭外看去一眼,一行仆婢拿著灑掃的物件轉身走了,他無聲地挑了挑唇。他雖然不喜有人窺伺自己心意,但讓小鄭氏知道也好,免得她平白把沈嘉魚和老三亂湊一對兒。
仆婢回去果然向小鄭氏回話:“沈娘子和世子在涼亭裏待了好久,世子神情頗是曖昧。”
她細細說了一遍,小鄭氏已經差不多能確定這位眼高於頂的繼子對嘉魚有意了,心下歡喜不勝,這對姐弟倆對她都是好事,倘嘉魚能把他牢牢抓住,不光姐姐的大仇能報,他們後半輩子的靠山也就有了。她本來相中了晏垂華,但現在將他和晏歸瀾一比較,晏垂華便遠不能及了。
還沒等小鄭氏拿出個章程來,沈府那邊卻派人上門來通了條喜訊,過來的正是和沈嘉魚打小不對付的沈秋容,她甫一來晏家就滿眼豔羨,上門來先向著小鄭氏見了個禮,討好恭維了幾句。
小鄭氏淡淡地不怎麽搭理,沈秋容這才訕訕住嘴,說了正事:“伯父和定安長公主的婚事已定在下月十五,正是月半的好日子,伯父最近事忙,所以命我來告知姨母一聲。”
她稍一停頓,又轉向姐弟倆:“大伯還吩咐過,到時大郎和三娘也得早些回去幫忙。”
沈家姐弟倆臉色有多難看自不必說,小鄭氏麵色也沉了下來:“姐姐才出殯沒多久,他竟這般急著成親?有無把我們鄭氏放在眼裏?!”
鄭氏不過是空擔了世家的虛名,其實早已敗落多年,當然這話沈秋容萬不敢說出來,隻幹幹一笑:“這是伯父的主意,不過是派我來通傳一聲,姨母莫要叫我為難了。”
小鄭氏不欲跟她饒舌,沒得自降身份,又細問了幾句,這才淡著神色起身:“我乏了,嘉魚你送堂姐出門吧。”
沈秋容椅子還沒坐熱就被攆走,臉上好不尷尬:“姨母,我”沈嘉魚才沒心思照顧她的心情,帶著她一路出了晏府。
沈秋容主動攬下這般討人嫌的傳話差事,不過就是想多一個跟晏歸瀾相處的機會,一雙眼四下逡巡,忽的瞥見府門外有輛華蓋八寶馬車正要緩緩駛進來,她眼睛一亮,問道:“三娘,那是不是晏大都督的馬車?他回府了?”
那就是晏歸瀾的車架,沈嘉魚心下正不痛快,哪有閑情教育她,甩袖厭煩道:“關你何事。”
等定安長公主一進門,沈嘉魚就是落了地的鳳凰,比草雞還不如。
沈秋容見她還敢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沉沉地冷哼了聲,她料定沈嘉魚對晏歸瀾也有心思,有心想讓沈嘉魚再失一回顏麵,便從袖中取出一方手帕,其上繡著工整的詩經,微微抬高了聲音:“瞧我這記性,險些忘了,你還記得記得伯父的故交之子魏郎君嗎?就是跟你談婚論嫁的那位,他今日也來了長安準備參加伯父大婚,還托我帶了條帕子送你。”
她話音堪堪出來,那輛華蓋馬車的車簾似乎揚了起來。
“你倒是在意他。”晏歸瀾懶散地瞥了她一眼:“他不過是來取東西的,拿了東西自然會走。”他淡然地斜倚在側間的隱囊上:“我現在隻想喝你烹的茶。”
沈嘉魚懷疑地撇了撇嘴,翻出茶具慢吞吞地烹煮起來,她對茶藝著實不通,煮茶便跟燒開水一般,偏偏晏歸瀾視線一直不離她左右,從軟軟的耳朵一直瞧到細窄的腰身,他神色不定,又慢慢地眯起了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忽的伸出手,從後把玩著她的一縷散在頸後的青絲,懶洋洋地道:“表妹,你的頭發居然是曲卷的。”
他又叫她表妹,他每回一叫她表妹就沒好事!沈嘉魚按捺住罵人的衝動,盡量淡定地‘嗯’了聲:“我阿娘是一頭及腰的直發,不過我阿爺天生就是卷發,卷的比我還厲害,我隻是發尾的才有點小卷,平常梳攏到發髻裏就看不出來了。”
晏歸瀾指尖摩挲著細軟的頭發,注意到她耳尖微紅,他便笑了笑:“梳攏起來做什麽?這樣便很好看。”
沈嘉魚覺得今天來示好真不是個好主意,被他今兒早上翻來覆去的態度搞得摸不著頭腦,幹脆不再理他,低頭專心煮著茶水。
晏星流很快被下人引了進來,他來果然隻是取東西的,被下人引著到書房取了卷宗,忽然瞥見屋裏放了一隻玉瓶,他聞著香氣有些熟悉,喚來下人問道:“這是長兄的東西?”
晏歸瀾馭下有方,下人自不敢多說。可沈嘉魚卻從窗縫裏瞧見那是自己給晏歸瀾帶來的桃花香露,她一個走神,手裏的瓷盞就碎了,她記得這是晏歸瀾日常用的,連忙蹲下去撿,手上卻被倒黴地割了道扣子。
晏歸瀾收了調弄之色,伸手握住她被割了道口子的手,先是輕輕吹了吹,然後皺眉幫她擦著血跡:“怎麽不叫下人來撿,傷了手豈是好玩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