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

    程雨瑤哽咽的聲音夾帶著一絲顫抖，看著賀雲崢的神情滿是複雜：“那你為什麽不問我為什麽打她？”

    賀雲崢握著程雨瑤削瘦的肩膀，凝視著她，薄唇輕啟：“為什麽？”

    四目相對，程雨瑤吸了吸鼻子，咬著唇，看著賀雲崢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說：“雲崢，她根本就沒有瘋。她一直都是在裝瘋的，她要逼我離開你。”

    說完，她神情有些激動的看著賀雲崢：“你相信我的對不對？”

    期盼的模樣，如同落水之人抓住追後一根救命稻草，殷切的想要得到他的信任。

    江璐菲是在裝瘋？

    賀雲崢眉頭深蹙，眼底閃過一絲複雜和詫異。

    低頭看著小女人那雙含淚的眼眸，賀雲崢心中一緊，對視著，他緩緩將程雨瑤圈入懷中，溫聲道：“瑤瑤，你為什麽這麽說？”

    程雨瑤吸了吸鼻子，盡量讓自己理智，將之前江璐菲那番話說給賀雲崢聽。

    說完，她攥著他的襯衫，淚水不爭氣的從眼眶裏湧了出來，緊緊地看著賀雲崢。

    激動的說：“真的，我沒有騙你。雲崢，你相信我，江璐菲她根本就沒有瘋，她一直是在裝的，她要我離開你。你相信我……”

    賀雲崢眸色深了深，思緒變化了一下，他點頭：“我知道，我的瑤瑤不會騙我的。嗯？別哭了瑤瑤。瑤瑤，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是我的妻子，沒有可以逼走你，也沒有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

    賀雲崢篤定的話，像是給程雨瑤吃了顆定心丸，讓她的情緒平緩了不少。

    她抿著粉唇，嗯了聲，男人修長寬厚的大掌輕撫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她：“後天我就菲兒搬出去，瑤瑤，別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

    “我沒有胡思亂想。”程雨瑤一下子推開了賀雲崢，從他懷裏出來。

    她臉色蒼白的看著他，啞著聲說：“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

    男人神情堅定，仿似是真的信了她的話。

    可是程雨瑤卻還是不由得感到不安，她看著他有些失神，精致蒼白的小臉被淚水渲染。

    如同春雨後的梨花，柔弱令人憐惜，看的賀雲崢心都化了。

    重新將她抱進懷裏，男人低著頭，心疼的親吻著她的臉頰。

    晶瑩的淚水粘在他的薄唇裏，鹹澀。

    鼻息間被男人身上那股清冽好聞的氣息包裹著，讓程雨瑤那顆不安的心，漸漸的冷靜了下來。

    她閉著眼睛，卻不由自主的將賀雲崢抱得更緊，生怕，隻要一鬆手，他就會消失不見……

    好一會，沒再聽到程雨瑤的動靜，賀雲崢低頭一看，才知道程雨瑤在他懷裏睡了過去。

    賀雲崢放緩了動作，將程雨瑤打橫抱起，放在了床上，替她蓋上被子後，才重重的呼籲了一口氣。

    望著床上熟睡的小妻子，賀雲崢修長節骨分明的手指摁著眉心，眼裏閃過一絲疲倦無奈。

    他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準備點上的時候，又放回了煙盒，轉身準備出去的時候，賀雲崢餘光掃過垃圾桶裏的紙屑和玫瑰花，他擰了下眉，便出了臥室。

    輕手將房門帶上，賀雲崢到了書房坐下，才點了根煙。

    他微微往後仰，緊閉著眼眸，腦中回蕩著的則是程雨瑤的委屈，和江璐菲的恐懼。

    他握著的拳頭咯咯作響，卻又隻剩下深深地無奈。

    半響，他撥了個電話，讓李姐來了書房。

    李姐不解地問賀雲崢：“先生，您找我有事嗎？”

    賀雲崢低頭抽著煙，把煙從薄唇拿開的刹那，才問李姐：“太太最近心情如何？”

    “額。”李姐怔了怔，雖然不解賀雲崢的意思，但仲怔過後，還是如實回答：“跟往常差不多，沒有特別高興，也沒有特別不高興。”

    “先生，你怎麽問起這個了？”再三猶豫，李姐還是問道：“是不是太太她怎麽了？”

    見賀雲崢皺眉不語，想起剛剛的事，李姐說道：“先生你是在怪太太打了江小姐嗎？這個，我雖然不清楚發生什麽事，但太太性格溫和善良，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打江小姐的。”

    李姐信誓旦旦的替程雨瑤保證，生怕賀雲崢會因為這個事，跟程雨瑤有隔閡，怪罪程雨瑤。

    “我知道。”賀雲崢淡淡的聲音，並沒有對程雨瑤的不信任氣惱。

    畢竟，程雨瑤是自己的妻子，她什麽性格，賀雲崢了如指掌，自然不會覺得，真如江璐菲所言的那般，她將程雨瑤畫醜了，程雨瑤就打她。

    事情肯定沒有這麽簡單。

    隻是……

    如今程雨瑤跟呂醫生各執一詞，賀雲崢摁著眉心，將剛才呂醫生說程雨瑤很有可能是產後鬱抑症的事告訴了李姐。

    末了，賀雲崢皺著眉，深眸睨了眼李姐，沉聲說：“我平時忙，不能時時刻刻陪著瑤瑤。李姐，瑤瑤她信任你，有什麽事，你不妨說。”

    賀雲崢雖然有些不願意相信程雨瑤是患上了產後鬱抑症，但這事情孰大孰小，他還得謹慎，往壞處去做打算。

    李姐聽完，心中也是驚駭萬分。

    清楚事情的嚴重性，李姐並不敢隱瞞什麽，就將程雨瑤平時的日常，簡單的說給了賀雲崢聽。

    “先生，太太雖然平時沉默了點，但我看，不像是產後鬱抑症。”

    頓了頓，李姐又繼續說道：“不過江小姐搬進來住，對太太影響確實挺大的。”

    她看了眼沉默著，一副高深莫測的賀雲崢：“先生，您別怪我多嘴。江小姐她現在雖然病了，可她對您的心思可不淺，當年的事……畢竟過去了。太太她愛著您，難免會有些不自在。”

    李姐的話，點到為止。

    但賀雲崢又怎麽會聽不出她的意思？

    男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抿著薄唇並未多言什麽。

    隻是吩咐了句，讓李姐平時多注意點程雨瑤，就示意她先下去忙。

    想到之前程雨瑤說江璐菲是裝病的事，李姐欲言又止的看了眼賀雲崢，最終什麽都沒有說，便退了下去。她

    她雖然相信程雨瑤不會亂說這個事，但作為一個下人，她又不清楚實情，並不敢貿然跟賀雲崢提起。

    書房的門被關上，賀雲崢將燃盡的煙頭掐滅，重新點了根，朦朧的煙霧在臉前散化，映著那雙湛墨的眼瞳越發深邃攝人。

    眉眼間的凝重憂慮卻沒有隨著煙霧一同散去，反而越發的深沉。

    少許，賀雲崢拿出了電話，撥出秦江的號碼……

    ——

    程雨瑤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

    她滿頭大汗，從夢中驚醒。

    臥室裏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一片。

    緊攥著被子，程雨瑤半坐起身，急促的喘著氣，她茫然的看著四周，心中是一片荒涼。

    想到了什麽，她試探的喚了聲：“雲崢？”

    四周一片安靜，沒有人回答她。

    程雨瑤心裏有些失落，她扶著床小心起身去開燈，又試探的喊了幾聲，都沒有聽到賀雲崢的回答。

    他是又出去了嗎？

    程雨瑤到浴室裏洗漱了一番，讓自己清醒些了，這才準備下樓。

    但剛打開臥室的門，就看到了正從樓上上來的李姐。

    李姐關心的問道：“太太，飯剛做好，要現在吃飯嗎？”

    程雨瑤沒什麽胃口，正想說先不吃的時候，李姐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說道：“太太，多少還要吃點，別餓著肚子裏的孩子。”

    說到孩子，程雨瑤看了眼肚子，隻好點頭。

    下樓的時候，李姐怕程雨瑤摔倒，便一直扶著她。

    程雨瑤心不在焉的問：“雲崢呢？他出去了嗎？”

    耳畔傳來程雨瑤溫柔的聲音，李姐怔了怔，“下午的時候就出去了，他讓我別打擾您休息。”

    “嗯。”

    “江璐菲呢？她怎麽樣了？”

    李姐如實回答：“還在樓上，沒下來過。”

    程雨瑤忽然間停住了步伐，她抬頭看著李姐：“李姐，你相信我嗎？江璐菲真的沒有瘋，她是裝的。”

    沒想到她會突然間說起這個，李姐愣了愣，但還是點頭：“太太，我相信你。”

    遲疑下，李姐又問程雨瑤：“太太，你跟先生說了？”

    見她嗯了一聲卻不說話，微白的小臉，儼然情緒不對勁。

    想到下午賀雲崢把她叫過去問的那番話，李姐眼裏閃過一抹慮色，“先生相信了嗎？”

    程雨瑤扯了扯唇角，神情惆悵：“他說他信。”可是，她感覺，賀雲崢並沒有真的信。

    隻不過後麵這句話，程雨瑤並沒有跟李姐說。

    看出程雨瑤的失落惆悵，顧慮到程雨瑤的心情，李姐安撫著說：“太太，你別想那麽多。我看得出，先生心中是有你的。江小姐情況特殊，又有不少醫生都斷定了，精神確實有問題，這精神病啊，反複無常。您又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江小姐是真的在裝瘋，先生一時為難，也是正常。”

    李姐輕拍著程雨瑤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安慰著她：“隻要先生心裏有你，無論江小姐是不是裝瘋，她都翻不起什麽浪來。你現在懷著身孕，千萬別因為她給氣壞了身體，這可不值。”

    雖然清楚李姐是在安慰她，但程雨瑤也不可否認，李姐說的不失道理。

    隻不過，理解跟接受，卻是兩碼事。

    第二天，呂醫生就把江璐菲的病例給程雨瑤送了過來。

    病例很詳細的記錄著江璐菲的情況，確確實實的證實著，江璐菲的病不是在裝。

    她的精神確實是出了問題。

    看著病例，程雨瑤的神情有些複雜，可是她卻有些無法相信，江璐菲是真的有精神病。

    她昨天那番話，明明那麽清醒。

    她一直在處心積慮著，破壞她跟賀雲崢，還想逼她走。

    這樣的事，真的會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做得出來的嗎？

    一個念頭忽然間從腦中湧起，程雨瑤握緊了拳頭。

    是了，病可以裝，病例當然也是可以造假的！

    要是呂醫生是江璐菲的人，他是個醫生，幫江璐菲弄個病例，不就是輕而易舉的嗎？

    “賀太太，你還有什麽想要了解的嗎？”

    呂醫生溫潤沉雅的聲音從耳畔響起，將程雨瑤從神遊中拉了回來。

    程雨瑤心情有些複雜，但她不敢確定，呂醫生是不是江璐菲的人，又把那股疑慮暫時給壓了回去，沒在呂醫生跟前表現出來。

    見她不說話，呂醫生又說：“我聽賀先生說，明天要暫時讓江小姐搬出去進靜養一段時間。”

    程雨瑤沒有否認。

    “賀太太，你臉色很不好。”呂醫生語氣嚴肅了起來，語重心長的叮嚀她：“賀太太，你現在懷著身孕，別胡思亂想太多，這樣對你身體還有肚子裏的孩子都不好。有什麽事，你不妨說出來，別一個人憋在心裏。興許，我有什麽可以幫上你的。”

    呂醫生長相斯文儒雅，談吐不俗，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被他關心的注視著，程雨瑤有些不自在。

    “謝謝呂醫生您關心，不過我很好，就不勞您關心了。”程雨瑤態度疏離冷淡，顯然不想跟呂醫生深談。

    呂醫生在程雨瑤這碰了個軟釘子，也不惱，尷尬一笑：“那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程雨瑤點頭，讓一旁的李姐送呂醫生出去。

    呂醫生走後，程雨瑤心不在焉的回到臥室，不料，卻看見江璐菲不知道什麽時候到的她臥室。

    彼時，正坐在她的梳妝台前，擺弄著花瓶裏豔麗的紅玫瑰。

    淡然自若的模樣，要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這個臥室的女主人。

    程雨瑤眼瞳一緊，握緊了粉拳，厲聲開口：“你在這裏幹什麽！”

    聞言，江璐菲手指頓了頓，像是被這道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了一般。

    不過隻一瞬，她就轉過頭，唇邊勾起一抹笑意，若無其事的問：“呂醫生走了呀？雨瑤姐姐怎麽不多跟呂醫生聊一會，興許，能知道點你想知道的事呢？”

    刻意拉長的尾音，滿是意味深長。

    江璐菲一臉似笑非笑，那句親密的‘雨瑤姐姐’讓程雨瑤感到惡寒。

    她就不明白，世界上怎麽就有江璐菲這麽無恥的人。

    明明一心在算計她，卻還能用這張無辜的臉，親熱的喊她姐姐。

    她就不覺得惡心嗎？

    忍著那股想作嘔的衝動，程雨瑤扯了扯唇角，冷冷的睥睨著她：“江璐菲，你就不怕膈應嗎？”

    “膈應？”江璐菲嗬嗬一笑，俏皮的眨了眨眼，一派天真的說：“怎麽會呢？我明明很喜歡雨瑤姐姐的呀。”

    說著，她便站了起身，緩緩朝程雨瑤走了過來，關心的說：“雨瑤姐姐看起來，臉色很差呢。怎麽？是被我說對了，雲崢沒有相信你的話，對不對？”

    程雨瑤臉色微變，就聽江璐菲話鋒一轉，湊在她耳畔說：“我勸你一句，識相點，自己退出。”

    說話間，她眯著眼睛睨了眼程雨瑤隆起的肚子，陰惻惻的說：“就算不為了你自己，也得為你肚子裏的孽種想想不是嗎？”

    程雨瑤冷眼看她：“你是在威脅我？”

    “威脅？”江璐菲挑了下眉，嘴角噙著一絲嘲弄：“怎麽會是威脅呢？我隻是在好心提醒雨瑤姐姐你而已。”

    “你真讓我感到惡心。”

    程雨瑤冷笑，毫無畏懼的睨著她：“江璐菲，多行不義必自斃，你憑什麽認為你我會怕你，怵你的話？你不用急著威脅我，你現在不就覺得我沒有證據，雲崢不會相信我的話嗎？”

    她沉著聲，盯著江璐菲，一字一句的說：“我也同樣告訴你，識相點，收起你肮髒陰險的心思，別栽在我手裏。”

    看著程雨瑤充滿著警告和怒意的眼睛，江璐菲眼裏閃過一抹陰鷙，旋即又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似得。

    抬手鼓了鼓掌，滿是真誠的看她：“雨瑤姐姐，有沒有人說過，你盲目自信的模樣，真的很可愛呢？”

    聽出她話裏的譏諷，程雨瑤皮笑肉不笑：“總比你異想天開的模樣，惡心好！”

    “到底是你盲目自信，還是我異想天開，雨瑤姐姐，你不必急，很快你就會知道的。”

    江璐菲又別有深意地睨了眼程雨瑤：“別以為你讓崢讓我搬出去，你就贏了。好戲還在後頭呢，我累了就不跟你說了，反正我們以後還有的是時間。”

    江璐菲嗬嗬嗬一笑，也不等程雨瑤說話，便率先離開了她的臥室。

    門啪的一聲被關上，程雨瑤眼裏閃過一抹怒意。

    她看著桌上擺放著的化妝品花瓶，克製不住想要砸東西，隻是這個念頭一升起，就被程雨瑤壓了下去。

    她不能砸，這樣隻會中了江璐菲的下懷，讓她更得意而已。

    她不能中了她的圈套！

    深深的吸了口氣，程雨瑤疲憊的閉了閉眼睛。

    江璐菲，我不會讓你得逞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