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郎君與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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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淺兒,為父很擔心你。盡管你娘去的早,可她陪在我身邊,你陪在我身邊,我知道,這世上,我終究不是孤單一人。但……等為父去了,孤零零呆在世上的你,又該如何呢?”

    她記得,阿耶哭了,他明明答應了阿娘不哭的,可是……他哭得好傷心好傷心。

    “誰來陪你度過生命長河?誰能真心地將女子烙在心頭,想著一生一世一雙人,而不是那一個妻位?誰,又能真正懂——靈魂的自由,懂得你,傾聽你。”

    她聽不懂阿耶話中的深意,可她知道,也許,她的未來隻能獨自一人,走過生命的長河。

    ……

    “淺兒,很難,這很難,但為父必須去做。或許,這就是穿越者的代價,我已經能預感到生機不多,就像你的母親。不過,你和我們不同,你是在這個世界出生的,你不會像我們一樣早衰,你會活——很久很久。”

    她六歲生辰的那天,阿耶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醉眼朦濃地望著她,說了很多很多,最後,他十分興奮道:

    “為父找了兩個孩子,為父會竭盡所能地告訴他們那個世界的一切,就像,我們過去告訴你的一樣。這樣,他們當中就會有一個人,能像我陪著你娘一樣陪著你,替我們陪你很久,很久……”

    ……

    ——————

    次日。

    元璐長公主府。

    “郎君,成王世子和鄭郎君邀你今晚去東市林記酒樓。”

    站在書房門邊,望著屋內自家郎君捧著卷話本呆呆傻傻地樣子,孔安實在沒眼看,躬著身子稟告道。

    今日清晨,郎君沒有發作夢魘,孔安放下了昨日下午在悲田坊的擔憂,慢慢地,也就琢磨開了。郎君這是年少而慕艾,思春了呐!

    可不是思春嘛,貓兒到了發作的季節會叫喚,這人到了思春的時候,左右也沒法如常的。

    瞅瞅,一本才子佳人的話本,郎君自打早膳後,都愛不釋手地反到了晌午。他可從未見過郎君看書,有如此專心致誌過。

    往常,但凡是文字,書冊也好,詩集也罷,就算是話本兒,郎君也決計坐不住半個時辰。

    “郎君!成王世子和鄭郎君邀你今晚去東市林記酒樓。”

    見郎君仍捧著手上的話本,癡癡傻樂,孔安無奈地提高了聲,又重複了遍。

    “啊!孔安,你說什麽?”

    從腦子裏的遐思中回過神來,孔青珩瞧見站在門口似乎說了句什麽的孔安,疑惑問道。

    “郎君——成王世子和鄭郎君,邀您今晚去東市林記酒樓吃狗肉。”

    盡管心下無奈,孔安還是盡責地再度重述了一次。

    雖然沒眼看,可怎麽都是自家郎君。

    何況,他十一歲起遍伴隨郎君左右,心知郎君和長安城裏的多數紈絝子弟並不一樣。

    他覺著,這是長公主殿下教子有方的緣故。

    鬥雞遛狗地樂子,郎君沒少尋,長安縣和萬年縣的衙門也沒少去,可這男人最管不住地地方,郎君偏偏極有扌喿守。哪怕夜宿酒肆,也決計不會讓胡姬碰他的身子。

    在長安城的勳貴子弟中,郎君這也是獨樹一幟了。

    因而,眼前這副呆傻模樣的郎君,便更是難得。

    “不去不去,就說我去法雲寺上香了。”

    聽到成王世子四個字,孔青珩的眼皮當即就是一跳,毫不猶豫地擺手拒絕道。

    大夢初醒,他最怕見著的人隻有兩個,其一,自然是與他在夢中夫妻九載的寧玥,其二嘛,便是這位成王世子。

    天曉得!

    他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膽子!

    謀反呐!

    借著匡扶李氏豐朝的名義,他帶頭拉起江南初定鎮守江南的十萬將士,悍然“伐武”,一紙“討武氏檄”,又是震碎多少眼簾?

    這場動亂讓本就幹戈未愈的江南更是元氣大傷,此後,對豐朝的統治再無反擊之力。而他的叔父右神策將軍齊國公孔洛遠,也在此次平叛中,立下首功。

    按理,孔氏一族本該因此越發顯赫,然而,他這個不孝子坑了父母,也害了孔氏一族。

    因為,他與成王世子自**好,在清查成王世子江南的宅子時,竟然清出了一封他寫給自己尚未封漆的信!

    既然尚未封漆,這封信自然是沒有寄出來的。可,若上位者有心汙你,這便成了不容置疑地鐵證!

    信,有第一封,就有第二封。

    查到的這封信,你孔青珩是沒收到,但在這之前呢?你又收到了幾封?你與成王世子自**好,謀反這麽重要的事,他難道不會提前與你商量?

    就這樣,神武四年十月,他因涉及謀反入獄。

    一個月後,平亂有功的叔父因他被免職,隻留了齊國公的爵位以示皇恩;而同時,他的阿耶阿娘被迫前往昭陵為先帝守陵。

    兩個月後,他奉旨與寧玥公主和離。

    次年春正月,被流放嶺南。

    自此,不複見長安。

    想想夢裏的那番事,雖然不能完全怪及於他李佑年,可孔青珩自問,也沒法再像過去那樣麵對他了。

    “那成,小的這就去答複來府上傳話的小廝。”

    好端端地,怎麽連成王世子和鄭郎君的邀約都拒了?

    難不成,郎君要洗心革麵,埋首看話本兒?

    看著自家郎君這麽斬釘截鐵地拒絕,孔安有些似解非解,不過,念及發春的貓兒同樣不能以常理度之,隨即也沒再往深處去想。

    孔安既是好笑又是無奈地走去前院傳話了,可沒多時,他便又折返回來,他的身後,還跟著另一名麵上無須相貌陰柔的中年男人。

    “郎君,立政殿的福公公來了。”

    躬首站在門邊,孔安高聲喚道。

    要說這福公公和他也算半個熟人,蓋因福公公是在立政殿當差的。

    帝後關係甚篤,自打貞和五年起便同居立政殿,寧玥公主又是帝後的獨女,備受聖眷,沒有住在公主院,反而是隨著帝後共居一處。福公公在立政殿雖然不算打眼,卻是服侍寧玥公主多年,堪為寧玥公主的心腹。

    而寧玥公主對自家郎君的心思,在宮中還不是人所周知?仔細想想這裏麵的關聯,也就不難理解為何他會與福公公相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