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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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感冒了麽”

    看到給自己處理完傷口的實習校醫突然搭了個噴嚏,男生難免多問了一句。說完之後他才反應過來, 自己麵前的青年是個貨真價實的外國人或許他剛剛應該用英語來問候可是他的英語真的不太好, 張不開嘴啊。

    “不隻是有點癢,可能太幹燥了。”

    就在少年糾結於要不要用自己蹩腳的英語再問一遍的時候, 年輕的校醫已經流利的日語回應了。

    “誒,阿基曼醫生的日語很流利啊。”

    難得有機會同外國人交流, 他忍不住想多說一會兒。雖然用的還是日語畢竟跟外國人說過話這件事本身也能拿出去做談資。

    “嗯, 我很早以前就想要來島國,所以專門特訓過日語來著。”容貌清秀綿軟, 讓人忍不住聯想到棉花糖的青年聞言有點高興, “看來特訓成果還不錯”

    “很棒哦, 如果不看你的人, 完全不會想到是外國人在說話。”男生大方的稱讚。“很早就想要來啊,阿基曼醫生是為什麽想來呢”

    “這個嘛總之就是有如果不來自己一定會後悔, 這樣的感覺吧。”他一邊收拾著剛剛用過的藥品,一邊回應著少年的好奇心。

    “好了,接下來兩天不要沾水, 很快就會愈合了。”

    他結束了診斷。

    年輕的男生喜滋滋的離開了保健室。

    雖說事後當他回想起剛剛的對話卻發現雖然名叫羅馬尼阿基曼的醫生每一句話都回了, 但其實沒有什麽實際有用的內容。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此時的少年還抱著我打聽到了阿基曼醫生的最新消息的喜悅,高高興興的回去準備找人爆料。

    留下初來乍到的年輕男人慢吞吞的收拾保健室的東西。

    他是昨天才來的實習校醫。原本的校醫殺生院祈荒最近正在準備匯報演講,他才得以在這個不是實習時間的時間插隊過來實習。

    不過這都不是什麽值得特地拿出來說的事情。至少他自己是這麽認為的。

    比起更多的,值得被當做史詩傳頌的事, 自己的人, 自己的行動都太過卑微, 不值一提。

    因為某個原因而從遙遠的歐洲大陸來到這裏,來到一個小小的中學做實習校醫的青年慢條斯理的收拾完東西,最後確定沒有遺漏之後。他才脫掉身上的白大衣,鎖門離開了這裏。

    其實他來到這裏的理由,比想象中還要更加單純,也更加沒有意義。

    島國發生什麽事都跟他沒有關係。

    他什麽都不打算做。

    也什麽都不打算幹涉。

    他隻是單純地,想要來見一個人而已。

    盡管他實際上並不認識那個人,也跟她沒有任何一點實質上的交際。兩人的關係甚至比陌生還要更遙遠。

    穿著普通的白襯衣和牛仔褲的青年走出了校門。這是一個做事慢慢悠悠,橫看豎看都沒有一點緊張感的男人。懶洋洋的程度甚至已經到了看著他就覺得緊張不起來的程度。

    事實上他曾經也經常因此而被同事抱怨,不過好脾氣的他從來不曾生氣,更多的時候都是訕笑著把話題岔過去,盡管這樣看起來很油嘴滑舌不靠譜的樣子,但總歸是不會讓氣氛突然尷尬的完美暖場選手。

    就算看不慣他這過於圓滑的樣子或者對他這樣的人不感興趣,但人們也不會討厭他。

    總的來說,就是一個似乎沒什麽特殊之處,脾氣好到偶爾會讓別人覺得這家夥是就是那種爛好人吧的普通男人。

    沒什麽特別值得說的,但也不會被排斥在人群之外,這種程度。

    不過這隻是針對羅馬尼阿基曼這個存在而言。

    如果算上很久以前的,構成了現在的他的哪個部分的話。那就是截然不同的樣子了。

    畢竟在很久很久以前,那個組成他的基底的男人,曾經被稱作

    “所羅門王。”

    桀派的口中說出了一個立香似乎聽過,但又產生不了什麽聯想的名字。就好像諸多在課本或者電視裏見過的名人那樣吧。

    總歸是自己並不感興趣,也同自身無關的存在。

    “王是全知全能,此世最為賢能的存在。”

    “作為人類,無論能力、氣度還是容貌,都是世界頂尖的。對王來說,世上的一切,都能遊刃有餘的處理。”

    說這話的時候,桀派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肯定。

    “盡管就如何對待人類這點,王出現了瑕疵,但王始終是王。”

    桀派直到今天都認為王對人類的引導方式是錯誤的。還是一次又一次重複的嚴重錯誤。但同時,他對全知全能的所羅門王的推崇也是真的。

    或者隻是更單純的認為能夠役使自己的,當然是比自己更加強大,會被人稱頌的存在。

    也就是天上地下,過去未來絕無僅有的偉大之人。

    “那所羅門王會用暴風驟雨似的丟武器的攻擊方法麽”就好像打開裝滿武器的箱子,然後一股腦把箱子裏的武器全都倒出去那種。

    “怎麽可能,這種粗暴的攻擊方式既沒有美感,也不存在必然這般行動的意義。當然不會是王的行為。”

    桀派立刻對這種攻擊模式表示了不屑。

    但其實你自己的攻擊也沒好到哪裏去啊。

    也是仗著魔力多就亂打的類型。

    不過看它說的這麽高興,還是不要打斷了。偶爾也要給它點甜頭嘛,讓它高興一點才更好拿捏它。

    不然真憋出什麽抑鬱症她也沒地給它治療啊。

    在立香這樣順著它的話提問的情況下,桀派的話明顯的多了起來。

    一直到桀派一口氣說了個痛快。也不知道是憋了多久了他才在最後的最後,心不甘情不願的吐出了這位幫助了立香的英靈的名字。

    那是在遙遠的神代中也極為有名的強大王者。

    蘇美爾王中最出名的一個。

    統治著名為烏魯克的城市的王者。

    吉爾伽美什。

    省去成百上千的讚美詞語,總的來說就是一位,能請到他幫忙說不定是把接下來一年的好運都用掉了的這種程度的大人物。

    真希望這隻是個普通的比喻。

    畢竟她最近一兩個月的運氣已經夠糟糕的了。再糟糕下去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麽了呢。

    第二天,立香就照常回去上課了。

    因為睡得不那麽踏實,她第二天早早到學校的時候,班裏空蕩蕩的,隻有從以前開始就總是第一個到的南野秀一一個人在而已。

    “花粉過敏好了”

    這才兩天而已哦。

    “咳沒事了。”

    聽到這個借口,立香尷尬的抓了抓臉頰。

    紅發的少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對她招了招手。見立香走到過來,才從書桌裏掏出一個口罩交給她。

    “再帶一天吧,好的太快,下次就不好請假了。”

    “沒有下次才最好啊。”話是這麽說,但想到近來的各種事情,立香還是順手戴上了口罩。隔著一層口罩,聲音嗡嗡的,倒也聽不出是真不舒服還是假不舒服了。

    在南野秀一的掩護下,立香又不舒服了一天,才痊愈。

    結果立香這才前腳痊愈,他後腳也要病了。

    “你也病假”

    麵對紅發少年的病假通知,立香挑了挑眉。

    “嗯稍微去做個兼職。”他平靜的點了點頭。“我的情況稍微有那麽點特殊,雖說實際上不是什麽強製勞動,但賣個人情給上麵總沒錯。”

    畢竟嚴格來說他也是偷渡的黑戶,多打點一點準沒錯兒。

    畢竟現在他的目的不是讓母親活下去,而是,怎麽跟母親一起好好地活下去了。

    心存死意的時候當然是怎麽樣都無所謂,但想要活下去的話尤其是好好地活下去,需要考慮的地方就多多了。

    “會危險麽”問題剛問出口,立香就知道自己犯傻了。危險什麽的如果是跟那方麵有關的事情,怎麽可能會一點危險都沒有。

    “危險肯定會有,不過估計不是什麽大問題。”他也是經過了多方麵的評估之後才答應下來的。

    首先,找到他的那個少年,浦飯幽助也是個新手。

    按照上麵的流程,是不可能給新手安排必死任務的。因此危險肯定會有,但絕對不會危及生命。不然人都死光了他找誰去給他幹活

    比起一直被上麵盯著,當然是做幾次苦勞力換個省心劃算,也更符合經濟利益。

    “那就祝一切順利了。”

    立香抓了抓頭發。

    “雖然想說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幫上忙。”

    對於她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現在都還是一知半解的。

    南野秀一搖了搖頭,看著稍稍有些失落的立香,第一次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本就不是你的責任,不必在意,不要隻因為是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就認為自己有義務要幫忙啊。”

    “也沒有啦,就是覺得”

    如果自己能幫上忙,又沒什麽損失的話,為什麽不幫一下呢

    很多年前,她和哥哥就是因為有人幫助才能活下來啊。

    明明養父也好養母也好,都沒有必須要救助、收養他們兄妹的義務。

    大概因為有著這樣的經曆,所以她也好,哥哥也好,都認為幫一把這樣的事情,是在普通不過的回應吧。

    南野秀一就這樣平淡的請了假做兼職去了。也忘了同立香說保健室來了個新的實習醫生的事情。

    因此當立香因為不小心被新買的筆記本劃破手指,想去保健室拿一個創可貼的時候。還想的是之前殺生院祈荒跟她說的,自己最近有個研究報告要發表,可能不會每天都在保健室的事兒。

    人不在保健室的話保健室應該也會開門吧

    立香本來覺得這樣的小傷自己舔舔就好了,但因為有出血,就被同班同學推出教室,向保健室來了。

    反正消個毒貼個創可貼也不是壞事。相反這才是正確的應對方式吧

    保健室的大門沒有鎖,作為保健老師的熟人,立香就沒有客套的站在門口敲完門等到回應再進去。

    “打擾了,殺生院老師我誒”

    立香拉開了保健室的大門,大大方方的舉著被紙劃破的手指往裏走。結果一眼見到的並不是熟悉的絕世美人,而是一個

    穿著白大褂的粉毛青年

    陽光從窗戶照進保健室,明亮的光落在他身上,讓青年本就柔和的發色甚至隱隱有了些許透明的質感。

    柔軟的,毛茸茸的,看起來就覺得手感好像很好地樣子甚至還有一根翹翹的,看起來很呆萌的呆毛

    聽到聲音,伏案的青年抬起頭看向門口,一邊微笑一邊問道

    “是哪裏不舒服”

    一句話沒問完,他就像被施了什麽咒語一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臉上的微笑還能維持住已經是他用盡全力維護的結果。

    過於突然,沒有一點防備的見麵。甚至讓他大腦一片空白,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就像突然受到了驚嚇,或者無所事事的貓突然吸到了貓薄荷那樣。

    大腦突然就斷片兒了。

    隻能看著麵前有著明亮發色的少女,就好像黑暗之中突然出現的光那樣奪去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

    心裏眼裏,隻有她。

    “不好意思我,手上被紙劃了個口子,需要消毒和創可貼。”

    衛宮立香口齒清晰的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接著就見麵前容貌清秀的外國青年就像接收到了命令的機器人一樣站起來,然後僵硬的,同手同腳的走了兩步,從旁邊的櫃子裏拿出處理傷口需要的藥品,接著又遊魂一樣的回到桌子旁,把藥品放在桌子上。

    少女步伐輕快的走到青年麵前,等待他給自己處理傷口。為了不讓他繼續這麽緊張,她主動打開了話題

    “你是”新來的實習校醫

    說起來好像確實每年都會有有一兩個來實習的校醫來著。

    少女的聲音在腦海中組合了幾秒才被理解。

    往日如呼吸一般自然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能力就像突然被人抹去了一般。靈巧的舌頭也好像打了結。他張了張嘴,試了幾次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啊那、那個,我是新來的實習醫生今年二十八歲英、英國人。叫羅曼不是,我叫羅馬尼阿基曼,你叫我羅曼醫生就行或、或者羅馬尼也沒問題,就覺得太長的話,就叫羅曼也沒關係也不對,那個總、總之你高興叫我什麽都行。”

    她問的沒問的信息一股腦的被傾倒了出來。

    就好像急切的推銷商品的推銷員一樣。別人稍微露出一點感興趣的意向,就拚命的把所有信息在最短時間內一口氣說完,好像生怕會被中途拒絕那樣。

    穿著校醫白色製服的粉毛青年語無倫次的說著,手上的動作也亂成一團,他打開了放著棉球的瓶子,但幾次都沒能成功從瓶子裏把消毒用的棉球夾出來。甚至還因為太過慌亂,把旁邊裝創可貼的盒子碰倒。盒子裏的創可貼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接著,為了撿起掉了一地的創可貼,他蹲下的時候又一不小心帶倒了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筆本和繃帶。圓柱型的繃帶鬆開了,骨碌碌的滾向一邊的病床下,留下一條白色的尾巴。接著就連裝著酒精的瓶子都險險的滾到了桌子邊緣。還是立香眼疾手快一把把它按住,才沒有釀成更糟糕的結果。

    “對、對不起”

    身形修長的青年瑟縮著身體蹲在地上,就像知道自己犯了錯誤的兔子或者小狗,弱小,可憐,還不知所措。連頭上的那根呆毛都可憐巴巴的垂了下來。

    如果有耳朵和尾巴的話,一定已經喪氣的全都耷拉下來了。

    說不定還在嚶嚶發抖戳一下就會抖成篩子那種

    立香差點被自己的腦補逗笑。這一笑,也就忘了問對方為什麽見到自己之後會是這種反應。

    “我又不會吃了你。”

    她把裝著酒精的瓶子放好,好笑的看著仍然蹲在地上的青年。

    你這個樣子好像我怎麽你了似的。

    “你還好麽站得起來麽”

    她彎下腰,對他伸出手。

    我很好。

    我沒事。

    青年很想立刻回答。

    但又怯於回答。

    甚至不好意思去拉少女對自己伸出來的那隻手。

    太糟糕了。

    他既欣喜,又沮喪。

    真的是再糟糕不過的結果。

    不用別人評論,他都知道這個初印象有多糟糕。

    真希望自己是隻鴕鳥。

    可以靠把頭埋進沙子裏來逃避現實。

    已經不是丟人可以形容的了。

    就連最擅長的裝傻充愣,還有比城牆還厚的臉皮都派不上用場了。

    砸的不能再砸的初遇。

    他隻想當場去世,能當場蓋上棺材板的那種。

    “那個,羅曼醫生你真的沒問題麽”

    等了一會兒沒見他有反應,立香蹲了下來。

    “沒、沒問題。”感受到少女蹲到自己麵前,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校服上帶的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他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一樣的抬起頭。

    反、反正再怎麽也不會比剛剛更糟糕了。總之要先做出回應才行

    “就、就是蹲的太猛了,眼前有點黑。”

    他試著露出跟往常一樣的笑容。然後匆忙的把地上的東西攏到一起,一股腦的抱起來放到桌子上。然後迅速的從中找出需要用到的醫療用品,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

    “抱歉,耽誤了一下,來我看一下傷口。”

    他說著,小心的捧起少女的手,就像捧著珍貴的寶物一樣。

    耽誤了這麽一會兒,受傷的手指側麵的細細的傷口已經不出血了,但還是留下了淺淺的血痕。

    “沒問題,傷口很淺,包一下,不要碰水很快就愈合了。”

    他努力擺出輕鬆的樣子,同時手上也麻利的動作了起來。

    在他刻意控製下,一切行動都如行雲流水一般流暢。

    隻有

    “那個,羅曼醫生”

    “什、什麽”

    “我隻是稍微劃傷了一點。”

    立香舉起被包的像棒槌一樣的食指這樣看好像她受了多重的傷似的。

    “啊”

    青年呆滯了一秒,那表情甚至可以用愚蠢來形容了。

    “這啊哈哈哈一不小心就順手了。抱歉,我這就重來。”

    他自暴自棄的幹笑了幾聲。

    然後徹底放棄治療了。

    表情都飄忽了起來。

    什麽求生欲,什麽形象挽救。

    不存在的,都是假的。

    假的

    嚶。

    他從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突然的,猝不及防的相遇。

    就像期盼了許多年的願望突然之間實現了,興奮又緊張的同時,卻也沒有了真實感。

    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盡管隻是普通到如果放到行文裏,大概隻是boy et gir這樣一筆帶過的一個情節。

    然而對他來說,卻是貨真價實的。

    奇跡。

    勉強撐著笑臉送立香離開保健室之後,青年仰起頭,雙手牢牢地蓋在臉上,隻有這樣才能擋住他臉上不斷上升的溫度。

    才能遮住此時此刻一定很奇怪的表情。

    雖、雖然不忍回憶自己剛剛的表現。逃避現實但這份喜悅卻是如此的真實,充盈。

    好像整個人都被充的滿滿的,輕飄飄起來。

    “怎麽了這是遇到了什麽好事麽”

    見立香嘴角還沒褪去的弧度,同班的女生順口問道。

    明明是因為受傷而去保健室,回來卻笑眯眯的

    難不成是因為殺生院老師的細心嗬護而感動

    “啊”

    “你在笑哦。”

    見衛宮立香茫然的樣子,她專門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是、是麽”原來自己有在笑麽。立香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大概因為遇到了一個特別傻乎乎的家夥吧。”呆呆的,傻傻的,雖然事情辦得一塌糊塗,“莫名的還有點萌感”

    “哈”

    女生眨了眨眼。

    這樣聽起來不是很糟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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