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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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安迎著滿麵的初雪,一步一步地走向文淵殿,有時甚至停在原地,不敢再往前,不敢去問秦曦,害怕秦曦說是,也害怕秦曦說不是,如果秦曦承認了……那蘇府上百條的人命又該如何……如果秦曦說不是,他又要怎麽相信秦曦……
眼裏噙滿了淚水,是心口被一刀一刀地刮下去的感覺,一刀一刀地往裏最柔軟的地方刺,他以為看著秦曦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漸漸地,自己也就麻木了,也就變的堅強和無懈可擊了。可是,原來,隻有刀真正刺進去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他的心還是最脆弱的。
等到他真的到文淵殿外,外麵的侍衛道:“皇上正在裏麵議事,讓奴才進去通報一聲。”
念安搖搖頭,“不用了,我直接進去在一邊等著就可以了。”念安把手裏的卷宗捏了又捏,不敢再打開,也不敢去回憶。
門外的侍衛看了又看,最後還是沒說什麽,宮裏誰不知道秦曦最疼的人是蘇念安,要是念安在外受了寒,他們也是禁不住罰的。
念安走進文淵殿,看著內殿禁閉的門,想來秦曦是有事,但是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一股力量,把念安往內殿的門邊推去,他就是覺得殿內在商談的事情,跟他很是重要……
念安靠近,便微乎其微地聽到內殿傳來的聲音,“啟稟皇上,按照皇上的原計劃,臣是可以接蘇老和蘇母回來的。”秦曦……
“但是臣到了邊疆地區才知道,原來蘇公子的母親早在一年前的一場大雪中就已經殞命了,而蘇大人染了瘟疫,已經是快要撐不住了。”聽完虛竹的話,秦曦的表情陰暗,他還在考慮要不要告訴念安的時候,站在側殿的念安就已經知道了,念安一時覺得心裏被戳了一刀,母親,父親,怎麽辦?孩兒對不起你們。
母親……他的母親王若最喜歡杜鵑花……每到杜鵑花開的季節就會在園子的杜鵑花圃旁安一太師椅,太陽好的時候就在上麵曬曬太陽。
母親最喜歡給念安做糕點,雖然府裏有小廚房,但是這些事她總不是假手於人,總是對著念安有慈祥寬容的微笑,無微不至的照顧,還有長到剪不斷的思念。
她在邊疆裏待了那麽多年,無怨無悔,因為她知道,她的安兒就在宮裏,不管怎麽說不用跟他們一樣在邊疆受苦,沒想到這裏她都已經待了有那麽久了,久到她幾乎都要忘了念安長什麽樣了。
直到臨死的前一刻,她都沒有怨恨,因為她很清楚蘇敬言的脾氣,也很清楚安兒對他父親的了解,所以秦曦登基的時候,念安被封一品公子,也沒有來接他。
王若顫抖著跟蘇敬言說:“安兒他……他一定在為了我們努力……敬言……你一定要撐下去……撐到安兒來找你和我……”
本來,秦曦登基便派人去要將他們安頓好,但是蘇敬言是讀書人,他有氣節,安兒本就被天下人詬病,他又要怎麽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獄,住進好的地方,等著安兒來找他,早在發配出來的路上,他就覺得這輩子就算是死,隻要安兒不冒險尋找答案,都好。
最後,秦曦思慮良久還是道:“這事先不要讓念安知道,派人去醫治蘇大人,不管怎麽樣,一定要把他治好。”秦曦想著,邊疆那邊寒冷,早早就已經下起了雪,念安要是過去身體肯定受不了
“是,那皇上,朝中大臣今日聯名上奏的皇嗣的事情……”
念安不敢再在外殿待著,後麵的話他也沒再聽,走出門的時候對門外的侍衛道:“我突然想起來還有東西沒拿來給他,你們不要告訴他我來過。”
侍衛們都以為這是念安和秦曦之間的情趣,也就點點頭答應了,念安迎著初雪又一路走回了清心殿。
秦曦……我們之間什麽時候要這樣子互相隱瞞了……為什麽我都快要見不到我父親了……你還要瞞著我這樣的事情……疫病啊……那是疫病啊……
雲華殿內。
溫宜將口中的一杯熱茶喝下,聽著鈺彤道:“娘娘放心,蘇公子已經進過荏苒院了,據那個守門的奴才說,蘇公子出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不是滋味。”
溫宜閉了閉眼,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成了這樣一個算計別人的人了,事情的開始本來自她到荏苒院羞辱張媛婕的那一次。
溫宜到荏苒院中,見張媛婕的狼狽樣子,心中就開心得多了,張媛婕現在的樣子就像一隻喪家之犬,又像是隨時都要消失在這個世界的人,跟早些年她剛入宮時候叱吒風雲的樣子一點都不一樣。
溫宜諷刺道:“皇後娘娘沒想到有一天會是以這個樣子出現在本宮麵前吧?哦,不對,你現在是張夫人了。”
張媛婕幹咳了幾聲,道:“給本宮滾。”
溫宜抓著張媛婕的下巴,凶狠道:“你現在也配自稱本宮?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樣子,現在宮裏連最下賤的宮女都比你有本事!”
張媛婕推開溫宜,道:“你以為,你這昭儀之位又能做得了多久?在皇上的心中,隻有蘇念安,隻要蘇念安一日不死,這後宮裏的所有女人都沒有出頭之日。”
張媛婕走進溫宜,咄咄逼人,“本宮用自己,差點就掃除了他這個障礙,你們不幫我,也要替自己想想,在這裏奚落,不如想辦法殺了他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溫宜的眼睛變得犀利,道:“你到底圖什麽?”
張媛婕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整個人的氣勢都一下子頹然,道:“想讓秦曦痛不欲生,我也要讓他嚐嚐失去摯愛的滋味……求而不得的感受……”
溫宜掩藏心底的情緒,道:“你被困在這裏,你能做什麽?”
張媛婕將藏在箱底的卷宗拿出來,溫宜眼睛一亮,忙打開卷宗,看著裏麵的內容,張媛婕也不怕溫宜將卷宗拿走,這樣的一卷卷宗對溫宜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況且她可以置身事外,與她有利無害的事情,張媛婕就不相信,溫宜會不肯做。
張媛婕道:“這是父親在我入宮之前就給我帶到宮裏的,直到被帶到大牢裏的那一天,我都想盡辦法藏著它,你應該很清楚,蘇敬言是誰,跟蘇念安又是什麽關係。”
溫宜冷笑一聲道:“說吧,你想要做什麽?”
張媛婕將卷宗收好,道:“你隻要將蘇念安引到荏苒院來,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了,別怪我沒提醒你溫宜,這個機會千載難逢,如果你錯過了,這輩子都別想有翻身之日。”
鈺彤勸說道:“娘娘,答應了吧。”
溫宜不再顧忌張媛婕,從荏苒院中出來,也就有了之後的事情。
“本宮終於找到機會了……”溫宜對念安的芥蒂早就有了,也就有了後麵的事情,念安怎麽也想不到,溫宜這幾日來殷勤的目的,就是為了引他知道真相。
回到清心殿外,灼韻遠遠地打著油紙傘跑過來,帶著小暖爐,道:“公子怎麽這樣子回來了,顏卿姐姐和羽闋姐姐呢,怎麽讓公子一個人這樣回來!”
灼韻忙跟著念安進殿,念安溫聲道:“我讓她們去辦一點事情了,傘也不知道落在哪裏了,晚些你跟她們去找找吧。”
讓其他宮人點上爐火,灼韻道:“就是一把傘,公子不必惦記,快多喝點熱水。”
這邊語音剛落,那邊的溫宜便跟著顏卿一起進來了,溫宜一邊道:“沒想到還能在來的路上遇見顏卿,聽說下了初雪,公子頗是高興。”
念安撕扯起嘴角,道:“溫昭儀來了,坐吧。”
看著念安臉上的淡然,溫宜卻隻想把念安逼到死角裏。念安對著灼韻道:“去找找羽闋在哪裏。”
殿內隻剩顏卿和鈺彤兩人,溫宜站起身來,直直地跪在了念安麵前,“溫宜知道皇上隻愛蘇公子一個人,但是為皇室開枝散葉是我們的責任,可惜公子是男兒身,否則定然已經給皇上生了很多皇子了,隻是隻有一個皇子,怕是難以穩固朝政,而且皇上從來不肯寵幸其他人,就連剩下了大皇子的柳夫人都是皇上酒後才有的。”
“溫昭儀……”念安摸不清,為什麽溫宜要突然跟他說這些,隻聽說朝堂上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大,念安也是清楚的。
“為了給皇上延綿子嗣,如果公子願意去勸誡皇上,如果是溫宜,溫宜一定隻生個孩子,不勾引皇上,公子,皇上他隻聽你的,如果你不說,我們就要一直獨守空閨,這種度日如年的生活,讓我們這些後宮裏什麽都沒有的女人怎麽能熬得過去。本宮也不奢求皇上多看我一眼,隻希望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照顧他。”溫宜說的聲淚俱下,撲通跪在地上,看的念安很不是滋味。
“你先起來,別這樣跪著。”念安說著就要上前去扶她,溫宜卻一臉決絕。
溫宜接著道:“如今各方的勢力都蠢蠢欲動,有個反麵人物都對大皇子虎視眈眈,皇上畢竟隻有一個皇子,若是大皇子出了事,江山社稷該如何啊!蘇公子是讀書人,有些話即便是溫宜不多說,蘇公子也一定是懂的。”
念安點點頭,臉色有些蒼白,嘴唇也失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