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鹿？

    這兩個字，轟擊得秦夜和趙雲思維都有些停滯。

    這個地點，實在太過有名了。就是在這裏，黃帝戰勝蚩尤，開啟了中華民族的偉大篇章。是五千年來最盛大的一場神魔之戰。

    誠然，心魔拿出了疑似蚩尤的頭骨。誠然，他們也猜測，可能有些厲鬼是蚩尤部下。但是……他們完全沒有猜測過，這裏本就是涿鹿！

    這是山西。

    河北涿鹿距離這裏還有幾百公裏！

    “你……是不是看錯了？”秦夜緊皺雙眉，這個答案太過於炸裂。以至於沒人能相信，運城=涿鹿？這說出去能被史學家噴成篩子。

    “本座不會看錯。”九天玄女揮了揮手，周圍侍從魚貫退下。她凝重地走上前來，微微一福：“初次見麵，地界之主，秦閻王。”

    秦夜隨意點了點頭，立刻單刀直入地問道：“這到底怎麽回事？我們現在在山西運城，根本不在河北涿鹿！”

    九天玄女輕歎了一聲，作為一位活過數千年的古神，她有著太多太多的秘密。而這個秘密，無疑是她最重要的一個。

    她輕啟朱唇，卻欲言又止，過了幾秒，又黯然閉住了嘴。趙雲沉聲道：“玄女閣下，哪怕您不說。後土娘娘是黃帝六禦之一，我們問她也一樣。”

    雖然趙雲境界比玄女高，但是論職務，天界養老院任何一個都是曾經的巨擘，閻王可以和他們平起平坐，不代表趙雲也可以。

    “不必了。”九天玄女微微搖了搖頭，幽幽歎了口氣：“始終會有這麽一天……這個輪回，也該結束了。”

    現場安靜了下來。

    水幕之中，九天玄女拖著九色霓裳羽衣，腳踏祥雲。緩緩在宮殿內踱著步，仿佛在組織語言。許久，她才開口道：“我知道，現在，幾乎所有史學家，曆史學家，都認為涿鹿是河北涿鹿。甚至這個思想從商周時代就開始流傳。到現在幾乎是鐵定的事實。”

    “但是，各位可有想過當時的情況？”

    她轉過頭來，天界的陽光是柔和的，照耀在她臉上，如同鍍上一層錦霞。

    她的手指輕輕勾勒，虛空中，很快出現了山西，陝西，河北三省的地圖。陝西在西北，通過地理狹長的山西，與河北相連。

    “那是刀耕火種的年代。”她柔聲說道：“外出，對於任何部族，都是死亡的代言詞。上古時代雖然有我們這樣的大能。但對應的，天地之間，洪荒巨獸，厲鬼大妖比比皆是。”

    “九黎和軒轅兩個氏族，活動範圍在陝西，山西一帶，現代的曆史學家已經論證過了，而且發掘出了遺跡。他們沒有看錯，河流總是繁育著文明。地球上的文明幾乎都伴隨著河流或者海洋。”

    她頓了頓：“那麽……就出現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秦夜已經發現這個問題了，沉聲道：“距離？”

    “沒錯！”九天玄女聲音嚴肅了起來：“按照史學家的劃分，當時軒轅氏族活動的範圍，距離河北涿鹿還有九百多公裏！距離九黎氏族，也有八百多公裏。按照當時的危險程度，為什麽兩大氏族要跑到近千公裏外決勝負？”

    秦夜目光漸漸亮了起來。

    沒錯，按照當時的文明開化程度以及外界情況，跑出一千多公裏決勝負，這是根本不存在可能的！

    是，當年是各大大能輩出。但是，按照修煉等級

    ，低階修煉者還不能辟穀。也無法飛行。地府的修煉等級都要到了判官才可以。那麽……這次涿鹿大戰，難道全是大能一對一？

    從任何史料上判斷，都不是如此！

    除了各方大能，還有大批的軍隊。這些軍隊哪怕人人都修煉，等級能有多高？拘魂？無常？

    他們不需要輜重補給？

    大批軍隊跟隨，兩大氏族行軍速度有多快？

    再則說，在上古遍地大能的情況下，他們全體外出以前，難道就不擔心自己的部族受到攻擊？一去千裏，如果在對陣的時候老巢被攻擊，他們還打不打？退不退？

    無論怎麽看，按照現在出土的遺跡和史料，再對比河北涿鹿的距離，思考當時的生存環境，這都是一個不可能成立的答案！

    秦夜深吸了一口氣，真沒想到……如果不是九天玄女揭開這層紙，他真的沒想到，這個已經被認同了數千年的觀點——涿鹿在河北，竟然存在著如此之大的悖論！

    果然啊……一旦成為人人公認的存在，就不會再去思考……

    趙雲也聽得無比感慨，趁著短暫的沉寂，立刻問道：“那麽真實的涿鹿……在哪裏？運城？”

    “運城！”九天玄女回答的無比肯定：“其實……涿鹿的名稱不應該是涿鹿。而是……”

    她在虛空中緩緩寫了兩個字：濁陸。

    “這，才是涿鹿的正確讀法。”看著這兩個字，她眼底閃過一抹懷念，輕歎了一聲道：“古時，渭水黃河在潼關匯合，顏色渾濁。故稱為濁水。”

    “在現在的潼關遙望風陵渡，那時候……有一片非常寬廣的高原。連綿幾十公裏。這，便是陸。”

    潼關……濁陸……秦夜腦海中飛快勾勒著山西地圖，數秒後倒抽一口涼氣，猛然抬頭，看向水幕。

    如果他沒記錯……濁陸所在地，就在黎山腳下！而且，距離史料上軒轅部族，蚩尤部族的領地並不遠！

    他們完全有在濁陸開戰的動機！而濁陸的大小也完全足夠撐得起一場上古戰爭！

    “所以，真正的濁陸並不在河北，就在你們腳下。”九天玄女幽幽開口道：“這塊巨大的陸地，如今還在，位於現在的運城市瑞城縣西南，被稱為風陵渡的地方。那裏……就是真正的濁陸之戰的古戰場！蚩尤也是在那裏，被兩匹龍馬拉向不同兩方。”

    “而我升入天界以後，在原地做了衣冠塚，鎮壓所有埋葬在濁陸的魔神。當時，蚩尤有八十二部，四千三百二十修士，而我，則改成了奇門遁甲，將他們全部鎮壓在了我衣冠塚附近！”

    故事很簡短。

    很快就說完了，然而，兩位聽眾誰也沒有從震撼中緩過來。

    誰能想到，並不出名的運城市，竟然藏著這種驚天秘密？

    而一個個疑惑，全都得到了解答。

    為什麽心魔會在運城停留這麽久？

    為什麽這裏會有毫無跟腳的閻羅？

    為什麽……那道骸骨之牆恰恰從中劃開，把心魔留在了……瑞城縣的方向？

    還有，為什麽當年九天玄女會參戰？

    她並非黃帝體係內的人。甚至是黃帝的師傅。她勢單力孤，卻境界高絕，哪怕她不參戰，黃帝蚩尤腦子進水了，才會來打攪她。

    但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都打到了自己道場前麵，再不找一方站隊

    ，真的殺紅眼了，恐怕她都不敢保自己的道場。

    而要站隊，就有了立場。和必須謀求最大的利益。

    恰逢當時黃帝被風伯雨師困住。九天玄女八方八風解黃帝大難，撈到了足夠的政治資本，位置隻在三清之下！雖然名聲不顯，但實際上已經可以稱作國教巨擘！

    不……還有最後，最重要的一點！

    心魔為什麽來這裏？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他要釋放當年被鎮壓的魔神！

    為什麽選擇了兵主蚩尤手下？

    因為……身為九黎部屬，天生就和整個華國敵對！

    華夏子孫，炎黃子孫……這個國家的存在，就能讓他們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不毀之而後快，他們對不起自己的血脈！和昔日失敗的恥辱！

    這是外神和心魔的天然盟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一切都想通了，秦夜感慨地笑了一聲。平定了一下心情，將運城市的情況和盤托出，問道：“心魔現在還想做什麽？玄女可有什麽可指教？”

    “指教不敢當。”九天玄女微微一笑：“據你所說，心魔很聰明，將自己留在了瑞城縣。如果我沒記錯……那裏，留著蚩尤部族最後一道生機。”

    她收斂了笑容，凝重道：“萬魂塔。”

    “傳說，一旦蚩尤頭身合一，可以在萬魂塔中再次複蘇。這是一個無法被毀去的陣法，是當初蚩尤一方所有魔神精血澆灌而成。一旦啟動它，蚩尤將會進入開始複蘇的流程。不過……千年一動。”

    秦夜深深點了點頭。

    萬魂塔麽……這應該是心魔最後的底牌，不過，一旦啟動，蚩尤卻沒有頭身可以複蘇……對方應該是打算借助這個，頂住南宮紫府大陣的四天。

    “您確定……蚩尤不會複蘇？”

    九天玄女猶豫了一下。許久才道：“理論上說，其實……是有的。”

    “這個世界上，龍馬不可能被抓住。然而，隻有一個人，曾經是見過龍馬，而且親自撫摸過龍馬的。”

    “誰？”趙雲愕然道，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種人？

    九天玄女笑了笑：“當然是放馬官。”

    龍馬雖強，但也要有人把蚩尤屍體綁在馬尾上。

    “在他眼裏，龍馬就在身前，輕輕一伸手就能碰到。這個世界唯獨他一人可以做到。但是，數千年下來，誰知道他的血脈還在不在。如果秦閻王想根除蚩尤，蒼茫人海，往上追溯幾千年，可不是容易的事。起碼天界無人可做到。”

    秦夜歎了口氣。按下這個念頭。正當他準備拱手告別玄女的時候。九天玄女卻再次開口了。

    “閻王留步。”她手指輕輕一點，虛空中，兩道金光透過水幕飛了出來，落入秦夜手中。

    一為竹簡，二為玉簪。

    “這件事……也算和我有莫大因果。”九天玄女似哀似歎，不過轉瞬間，已然回複平靜：“當年，是我助黃帝大敗蚩尤。今日，理應由本宮親自解開這個數千年的果。或許……這就是冥冥中，你在運城發現這件事的原因吧……”

    “竹簡為九黎部圖錄。當年蚩尤所有排得上號的修煉者，都被書寫其上。包括四連凶星，十二妖靈等等。”

    “而這隻玉簪……”她微微一笑，水幕如同漣漪消失，化為一顆顆水珠落入水池：“本宮有預感，你有用得到它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