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梨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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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命運這種事?
三天後,徐宋站在明月寺的前麵,心裏有些感慨。
這是一個在琉月國國都附近比較受女眷歡迎的寺廟,坐落在近郊一座山的半山腰,台階鋪得又寬又平坦,沒隔幾步路就一個小亭子,每個小亭子和周圍的風景都被精心安排過,落腳休息也賞心悅目。
明月寺的本寺更是注重這些,將莊嚴佛家重地和如畫園林結為一體,一年四季都各有各的風景,比如現在,肖守義上前報了徐宋的名號,一個年紀不大舉止卻很得體的小沙尼將他們引到了後山的廂房中,旁邊就種了一株不知道有多少年了的老梨樹,盤結的老樹這個季節開了一樹的花,也落了許多在地上,仿佛是一層潔白的毯子,而就算落了花,樹上抽了許許多多綠色的嫩芽,再加上有小鳥在上麵吱吱喳喳地叫,還是熱鬧非凡。
徐宋被請進旁邊一間,皇甫雲早就在裏麵等著了,照例是和一群詩名俱佳,卻在官場混不開的風流才子,清淨之地居然還備了酒,一見徐宋進來,裏麵便由皇甫雲牽頭,熱熱鬧鬧地迎了上來。
又是一陣令人煩厭的你來我去,徐宋也隻能強笑著應付,不過這一次難得,不過喝了一兩個時辰他們便散了,更神奇的是他們還帶了人把肖守義這個讓人頭疼的人給灌醉了。
喝完酒,徐宋還有些暈乎,就有小沙尼過來收拾了滿桌的狼藉,又新上了一些瓜果點心,還有紅泥小爐外加一套紫砂的茶具,沒等徐宋多問,外麵就進來兩個嬌俏的女子。
走在前麵的是一個穿著綠色衣衫,裙角繡青荷,頭上梳了兩個圓圓的發簪,插著一些小小的朱紅珠子,排列地錯落有致,看起來年紀大些,她低著頭掀開門上的竹簾,後頭進來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女生。
“不過是初中生的年紀。”徐宋想著,也不知道怎麽出現“初中生”這個概念,她穿著淡粉色的裙子和淺藕色的對襟上衫,隻是在裙上零星繡了一些細碎的花紋,一隻帶裙子同色長穗的玉佩壓裙,小小的腳步往裏邊移動裙邊就像翻飛的浪花一樣令人眼花繚亂。
“小女茗瑄,見過恒公子。”一進來,她就先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禮,滿頭的秀發垂到了腰臀部,前麵兩根鬢發被細細地編成了辮子,一直垂著眼睛,徐宋看不見上回讓他心迷的眼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或著是徐宋腦子又混亂了將眼前的人跟另外一個世界的人重疊起來,又或者她身上那種特殊的熟悉的感覺讓他特別迫切,他張口就說:“我們見過,是不是?”
謝安竹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偷偷抬頭看了徐宋一眼,卻看見對方眼神亮亮的,正盯著自己看,不知怎麽的,她心裏一陣慌亂,沒顧得上禮儀就直接回答道:“是,是見過啊,之前,之前在皇宮……”
“不是。”徐宋如願以償的看到那雙特別的眼睛,他幾乎要沉浸在那眼睛裏麵了,漆黑的瞳孔裏仿佛掩蓋著無數的心事,又像是一個謎,他看著這樣的眼睛,緩緩說道:“我們應該更加熟悉。”
“您是西平海國的四皇子對吧?”謝安竹感覺自己察覺到了某些東西,但是又不敢確定,她試探著問,同時也堵著徐宋可能要說出來的話,免得被牆另一邊的耳朵聽去。
“是。”徐宋回答。
“您這是第一次來琉月吧?”謝安竹又問。
“沒錯。”事實確實是這樣,徐宋也隻能這樣回答。
“小女子也從未出過這都城,此前您如何能見奴家了?怕是有相似之人,公子看混了眼吧?”謝安竹一點也不像普通的閨秀,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徐宋桌子對麵坐下,臉上帶著笑意,眼神又往外看了兩眼。
徐宋跟著她的眼神往門口看,先掀開簾子的那位丫鬟模樣的女子十分懂事,見自家主子進去攀談起來就出去了,透過竹簾依稀還可以看到她守在外麵的身影,徐宋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麽,也回答道:“許是我看錯了。”
謝安竹抿嘴一笑,看著徐宋盯著自己看的傻楞眼神就莫名有些開心,旁邊小爐上的水還沒有燒開,就跟徐宋介紹說:“剛才公子喝的是窗外那顆梨樹上結的果子釀的梨子酒,這神來峰峰頂也有一株上百年的老茶樹,清明前采其嫩芽,小火清炒便滿室生香,公子可願嚐一嚐?”
這會兒徐宋也有些清醒過來,他看了看麵前的茶具,還有眼前的姑娘,深感對方是有備而來,孤男寡女對方都沒有說什麽反而落落大方,雖然不知道無事獻殷勤打的是什麽主意,難道他還能吃虧了不成?不過言語上還是要小心一些了。隻是提起這茶葉,徐宋腦子裏下意識跳出一個人名,一時間想不到出處,就問了出來:“康師傅製的?”
聞言,謝安竹臉上的笑容一頓,深深地看了徐宋一眼,那眼神裏的複雜情緒讓徐宋一愣,想要再細看的時候謝安竹又輕輕笑了起來,回答說:“不知這位康師傅是製茶大師麽?小女子未曾聽聞。”
“哦,小可隨口胡說的,姑娘請勿在意。”徐宋說道,又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答案,在聽到謝安竹回答之後,總感覺有些失落。
接下來就是泡茶品茶,徐宋想當麵問問她能做出那一首《花問》心裏到底有什麽感慨,卻又怕聽到的答案讓自己失望,也就沒有問出口。兩個人隨意交談了一些見聞,徐宋意外的發現這個女孩子又一次刷新了他對閨閣女子的認知,許多見地居然比他還深刻許多,徐宋每次問起,她就有些狡黠地說:“不過是多看了一下雜書,不算什麽。”實在讓人難以猜測這看起來有些柔弱的小女子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這茶一喝就是半個下午,直到西邊飛起紅霞,謝安竹提出要回家了,徐宋目送她搖曳著走出門去,心裏竟然有些不舍。
淺色的背影融入那一地的梨白,她就像一朵脆弱易凋的梨花,霞光給她打上一層鮮豔的紅色,卻讓徐宋更加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