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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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搖夫人現在不過是十八歲的年紀,可是跟隨在她身邊的人卻分明感受到了令人畏懼的壓力,嫁進來不過三個月時間,就將整個將軍府的下人收拾得妥妥帖帖,包括那個被原老夫人寵壞了的三小姐。

    桂嬤嬤記得很清楚,現夫人嫁進來的也是一個這樣陰沉的天氣,那時候才剛剛出了老夫人的熱孝,將軍就急急忙忙把這位美嬌娘迎進府裏來,著實讓人寒心,三小姐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也沒讓老將軍改變心意。

    原本以為這位落魄的大小姐是怎樣不堪,她帶著長長的嫁妝隊伍進了這座有些殘破的將軍府的時候整個京都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話,沒有宴席,沒有賓客,雙方都沒有高堂,對著幾塊木頭雕的牌位拜了拜,她就算是將軍府的新女主人了。

    而且連大夥兒以為被美色迷暈了頭的老將軍,也沒有在眾人麵前表現出對她有多少支持和肯定,甚至最後一直躲在側院裏,和他的新夫人都不怎麽見麵,更說不上什麽話,完全不是傳聞的那樣。

    在老夫人身邊跟了十幾年的桂嬤嬤發誓這位新夫人是她見過最聰明的女子,聰明的好像根本不是凡間的人,而是跟妖怪一樣了。

    小小年紀身上就帶了能壓迫人的氣勢,身上沒有半點青澀和畏縮,罰起人來毫不猶豫,甚至有些冷酷無情,剛來那會兒杖斃了幾個想欺負她年幼的老仆,那鮮血淋淋的場麵,她卻搬了個躺椅在一邊磕瓜子看話本,聽著淒厲的慘叫和求饒聲,別人都以為她是強裝鎮定,但是一直在她身旁伺候的桂嬤嬤看得清清楚楚,那白淨又美豔的臉上確實是沒有半點波瀾,甚至在人死透了的時候還涼涼地來了一句“無趣”!

    多麽嚇人!誰家的姑娘會有這樣的性子!

    從那以後,桂嬤嬤便收起了所有小心思,盡心盡力地伺候著新夫人,漸漸摸清了新夫人的性子。而且回報也是豐厚的,前些日子夫人剛剛把她嫁妝單子裏一座城南的小院劃到了她名下,讓她那幾個不孝的兒子天天巴著哄著她,她還從來沒有過過那麽舒爽的日子。

    所以在看見四小姐身邊的綠珠在走廊的拐角處張望著,看見她們一行人就慌忙往後去的時候桂嬤嬤不用夫人吩咐,便幾步並作一步上前捂住了綠珠的嘴巴將她拖回拐角這邊。

    她往另一邊看了一眼,便連忙低了頭立在一邊靜靜地等著扶搖夫人過來。

    扶搖夫人自然看見了前邊仆奴的異常,不過她冷漠的臉上什麽都沒表現出來,不緊不慢地邁著步子,走到那個拐角處,磚頭往那邊看去。

    如果說在這世上誰是最了解她的人,扶搖夫人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謝安竹,跟她一樣是再世為人,同時還比她多了真實界的經曆,把她的一生完完整整地寫出來,心裏那些陰暗的想法,每一步複仇的計劃,她都知曉的清清楚楚。

    她一生嫁了五任丈夫,情人無數,懷孕十次,流產三次,生下的七位子女中有四位女兒,最後兩個兒子和三個女兒都死在她自己的手裏,活到最終的隻有兩位,一個是當時還在繈褓的小兒子,還有一個就是這個謝安竹。

    謝安竹跟了扶搖夫人的姓,性子卻像她的父親,和扶搖夫人燦爛又充滿爭議的一生相比,謝安竹的人生顯得又無趣又寡淡,這種死氣沉沉的寡淡是她看透了扶搖夫人的性子之後為了保命甘願像一個庶民一樣的平凡生活。很顯然她的選擇是正確的,那種粗茶淡飯的日子讓扶搖夫人放下了戒心,不但活到了最後,還被扶搖夫人選中去了真實界。

    不過正如謝安竹了解扶搖夫人,扶搖夫人也很清楚自己的女兒是什麽樣的人。

    那一抹桃花樣的嬌羞根本不應該也不可能出現在自己女兒的臉上,有一刹那扶搖夫人以為那是真正的顧家四小姐,而不是陪自己從上一世走到現在的謝安竹。

    年輕貌美的管家小姐佯裝生氣地背過身子,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臉頰帶著紅暈,嘴上還有笑意,眼神放在自己鞋尖上的繡花或著是欄杆外盛開的花朵,兩隻手在絞著帕子。

    後麵的英俊小生滿臉都是寵愛和迷醉,嘴角像一個傻瓜一樣咧開,手朝著自己心儀的佳人伸去,最後卻又不敢觸碰,傻笑了兩聲又垂了下去。

    真是美好的景象。

    皇甫雲傳來消息說是西平海的四皇子親自點了顧茗瑄的詞,還附上恒公子現場做的那一首。

    候館燈昏雨送涼,小樓人靜月侵床。多情卻被無情惱,今夜還如昨夜長。

    不過是一個繡花枕頭,哪裏來的這樣的才氣和急智。

    玉爐暖香綾羅帳,孤枕難眠冷入腸。西園何恨相思樹,辛苦梅花候海棠。

    遊手好閑的公子哥,又哪裏來的這種深閨怨婦的口氣。

    倒是謝安竹的《花問》扶搖夫人能摸出一些頭緒,估計是在悼念上一世她情竇初開時被自己親手掐死的愛情。

    但是這樣的兩個人站在一起,怎麽卻變成了這樣的情形?莫非不過是王宮裏那兩首詩句的惺惺相惜,還有後麵明月寺的半個並無特殊的下午,就讓這兩個人都傾了心?

    可是這陳恒是她登上西平海女皇之位的重要道具。

    想到這,她就從拐角後麵出來,往那邊走了兩步,輕咳了一聲。

    上一秒還滿麵嬌羞的小姐見到來人便想遭雷劈了一般,深知自己母親性格的謝安竹從扶搖夫人一貫冷漠的臉上看出了隱隱的怒氣,她渾身一顫,心中知曉是剛才自己太投入以至於沒有看到來人,她想著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頭磕在地上,說話時因為懼怕連聲音都顫抖起來:“母親……女兒再也不敢了……求母親恕罪!”

    徐宋的臉皮僵了僵,有些不明白現在是什麽狀況,他抬頭看看冷著臉的扶搖夫人,又有些心疼撲在地上的顧茗瑄,有些不明白到底是什麽讓顧茗瑄懼怕成這個樣子,他躊躇了一下,朝扶搖夫人深深鞠了一禮,說道:“夫人恕罪,是小可唐突了,還請夫人請勿怪罪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