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裏，朱恒毅沉默地站著，在他麵前的是已經過了古稀之年的唐德昌，朱恒毅一共見過他沒幾次，但是幾次接觸下來，他對這個老人充滿了畏懼。

    房間是難捱的沉默，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外麵天邊原本就不多的殘留霞光慢慢地消失，房間裏沒有開燈，不知道站久了還是房間裏的氣氛過於陰翳，朱恒毅感覺到微微的冷意。

    終於唐德昌開了口，說：“隻能處理掉了。”

    然後這個老人站了起來往簡易的木板床的床邊走，摸摸索索地找到開關，“啪”地按下去，老式的白熾燈光裏帶著黃色，整個屋子一下子就堂亮起來了，老人就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著：“小朱啊，我看過你的簡曆就知道你是一個難得的人才，正義這個事情人人在說，但是做的人不多，這些年你破了不少刁鑽的案子，為國為民都是好事，現在你來我們這邊也有一個多月了，你說說看我們這邊怎麽樣？”

    “這……”朱恒毅想了一下，說：“這邊挺好的，就是條件不怎麽樣。”

    “嗬嗬。”唐德昌笑著，又挪回他鋪了厚厚毯子的躺椅上坐下，臉上帶了一絲和藹的笑意，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跟孫子聊天的普通老頭，他看著朱恒毅說：“現在的年輕人說話就是直接。不過這邊雖然苦了點，但是你想想你現在在坐的事情，還是很有意義的嘛。再說了，我們這邊隻是看著條件差而已，事實上隨著這幾年目擊的異能者越來越多，國家是一天比一天更看重我們這了。要資金，要過的舒服，簡單，但是不能因為一時貪圖享受把事情弄砸嘍，你說是吧？”

    “是，您說的沒錯。”朱恒毅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唐德昌悠悠地歎了一口氣，說：“我在這裏已經呆了快二十年了，找了點罪名就讓離開中央，那時候的日子多風光，我離開的時候還有不少小崽子不服要幫我伸冤呢，他們哪裏知道我是另外有任務。誰想在這邊一呆就是這麽些年，還真成了一個孤寡老人，說不定就要老死在這裏嘍。”

    “……”朱恒毅沒敢說話，唐德昌也不管他，自顧自直接說了下去：“前幾年也老是想走，可是這戲演起來也太費時費力了，你始終要記得，我們要對付的是什麽人，那樣的人哪裏是這麽好騙的呀，各種手段層出不窮，簡直就是神仙。”

    “你也別看不起小孟，他是六年前我親自招進來的，原來隻是路邊的一個乞丐，然後在我身邊呆了一年多，才送到黑耀幫那邊，就是為了跟那個劉子儀搭上關係。”

    “這一步步安排下來，哪兒也不敢出紕漏，差不多都成了舞台劇的導演。而且小孟也就適合那樣的日子，安排在那位身邊的幾個人，就他留了下來，記下不少有用的東西，也算是一個功臣。”

    說著唐德昌又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可惜小孟的腦子確實差了一點，以前仗著那幾個人的麵子也算是前呼後應的，現在估計是改不過來了，可是人嘛，形勢變，你就得變，不然就會被淘汰。”

    “那位張先生可不是一個好惹的，也算是為國家做了不少事，功勳大著呢，要是被他發現了我們這一窩，完了。”唐德昌兩手一攤，說：“就算他大人不計我們小人過，上頭那幾位為了表明跟他合作的決心，也必然會拿我們開刀謝罪。這種事情以前也不是沒發生，所以想要不那麽痛啊，就得自己動手。”

    說到後麵唐德昌的口氣是異常堅決，他停了一會兒，然後又看著朱恒毅說：“小朱啊，我跟你說那麽多，一是希望你能明白現在這裏的工作是多麽嚴峻的情況，這些年招人是越來越不容易了，我看你不錯，心細又能想，還有正義感，不過想今天的事情，做的還是有些不嚴謹啊，萬一要是那位張先生親自出馬……估計就難逃一劫了，下回做事情你要想清楚，你褲腰帶上拴著的可不是你一個人的腦袋，我們這邊一大群，命可都是連在一起的。還有那你那位小女朋友，哎，接觸了這樣的事情，過段時間你問問，願不願意加入我們這邊，不行以後就別再讓她摻合了，不然對誰都不好，你明白了嗎？”

    “是，我明白了。”朱恒毅低著頭回答，仿佛在思考自己做錯了的地方，聲音有些低沉。

    “嗯，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唐德昌欣慰地笑了，繼續說：“第二點嘛，我把事情擼直了跟你講，也希望你不要覺得我做事情太狠，做大事，特別是我們這種事情，對手難纏，又隻能在地下活動，犧牲是免不了的，同時也希望你能提高警惕，應以為戒。”

    “是。”朱恒毅沒有多說，就應了一聲，唐德昌看他這個樣子，也揮揮手說：“行了，事情清楚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清理隊動手，你也跟在一邊看看，他們都是一流的老人，隻是舔血的日子過久就沒辦法適應社會，所以才隻能做些這樣的事情。”

    “嗯，”朱恒毅說：“謝謝唐老指點，那我先走了。”

    唐德昌笑著點點頭，朱恒毅就往外麵走，他才推開門，後麵又幽幽傳來一句說：“小朱啊，好好幹，說不定以後我這位置就是你的了，你家裏關係，也算難得了，自己小心點，別出意外。”

    朱恒毅輕歎了一口氣，又回身說：“是。恒毅明白。”

    “去吧，去吧。”唐德昌又揮揮手，臉上的笑意十分親切，昏黃的燈光下，就像是叮囑孫子出門路上小心的爺爺一樣。

    朱恒毅也笑了一下，就是嘴角牽扯地有些牽強，他轉身出了門，又把門帶上，外麵走廊燈壞了兩盞，長長的走廊上明明暗暗的，院子裏傳來風吹過大樹的聲音，沙沙沙，沙沙沙。

    “要是膽子小一點的，在這樣的環境裏也許會害怕吧。”朱恒毅緊了緊外套，悶頭朝外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