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趙，鄴城，南城門。

    永和四年，八月底，轟轟烈烈的太子刺殺謀反案最終落下了帷幕。幾天前，太子洗馬趙生在司獄中受不了酷刑的逼問，全都招供了。不過隨後趙生在牢房中畏罪自殺了。

    太子石宣刺殺秦公石韜，意圖謀反，證據確鑿。胡皇石虎當場大怒，雖有國師佛圖澄為其求情，但石虎根本不理睬。石宣本人被石虎虐殺而死(真正的虐殺，石宣應該是史上死的最慘的太子。)他的妻妾兒女也全都棄市。石宣的幼子是石虎最寵愛的孫兒，才六歲。平日裏，石虎最喜歡抱著他玩兒。不過依然逃不了被殺的命運。

    石虎除了滅殺石宣全家外，石宣的黨羽也受到了大清洗，幾乎沒有人能夠幸免。還有平時那些與石宣關係親密的人也被石虎殺了三百餘人。除此之外，整個東宮衛率的高級將領也全部被殺了，至於剩餘的東宮士卒則被發配邊疆。另外，作為此次謀反案的主謀之一趙生也被夷滅了三族。

    終極變態殺人狂石虎不出手則已，一出手血流成河。整個東宮幾乎全滅，數萬人被殘殺，十餘萬人受到了牽連。

    ……

    午時已過，太陽西斜，氣溫微降。一支受石宣案牽連被發配邊疆的東宮衛率從鄴城出發了。不過這支東宮衛率有些特殊，他們是石宣的近衛，也是石宣手下最精銳、最忠誠的部隊。這些昔日的太子親衛，今日的戍卒背著糧草帶著行李，排成了一支長隊緩緩地向西方前進。

    在古代，尤其是戰亂時期，戍邊是非常危險的。一般十去二三回，死亡率特別高。為了防止這些昔日的太子親衛心懷不滿，半路持械造反。石虎並沒有給他們配備武器。不僅如此，石虎還特地安排了一支胡騎押送。

    “啪！”的一聲，一名胡人拿著一條粗鞭子抽打在了一個壯漢的背上。

    壯漢疼的直呲牙，轉身怒視著這名胡人。

    “看什麽看，給老子快點走！”騎著馬，甩著鞭子的胡人怒罵道。

    壯漢並沒有理睬他，繼續怒視著這名胡人。

    被壯漢一直盯著，胡人有些不舒服。直接一鞭子打了過來，不過壯漢似乎早有準備，靈敏地一閃，胡人沒打到。當憤怒的胡人準備收鞭再打時，鞭子卻被壯漢單手抓住了。

    看到鞭子被壯漢抓住後，胡人大怒，拚命地想拽回鞭子。可是壯漢的力氣特別大，即使隻用一隻手，胡人也不是他的對手。

    “梁犢，你想造反嗎？”顯然胡人是認識壯漢的。此時的胡人內心有些恐懼，畢竟眼前的人可是真正的高手，但他仍然強撐著怒道。

    梁犢輕輕地一拽，胡人拉不住手中的鞭子。很輕鬆地就被梁犢搶到了手中。

    不過梁犢並沒有做什麽，而是把鞭子又扔給了胡人，然後繼續往前走。

    胡人頓時大喜，但當胡人以為梁犢這是服軟時，梁犢轉頭陰森道：“再打餘，餘要你的狗命。”

    胡人被梁犢嚇得渾身發抖，不敢再說一句。他認識梁犢，他知道梁犢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一時間胡人竟然愣在了原地。

    良久後，胡人自言自語地抱怨道：“真倒黴！這種下馬威應該找個猛士才行。真不知道大人(首領)是怎麽想的！梁犢這種英雄勇士是俺這種小人物能壓得住的嗎？”

    ……

    鄴城，南城門附近，某涼亭。

    當戍邊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向西進發時，鄴城南方某涼亭中有三個中年男子正在注視著這支隊伍。

    這三名中年男子，每個人都十分健碩，長得更是虎背熊腰。而且渾身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顯然都是久曆戰事的悍將。尤其是中間那個人，眼睛竟然是重瞳。這可不多見啊！史上有重瞳的人不是帝王就是聖人。

    擁有重瞳的這名中年男子叫石閔，他是石虎的養孫，石趙的征虜將軍。現在的他並不怎麽出名，但兩三年後，他將名垂千史。

    石閔身後的兩人是他的心腹。名為董閏，張溫。兩人皆是軍中悍將。

    “如果這些勇士能夠為某所用，何愁大事不成啊！”看著逐漸走遠的戍卒，石閔覺得有些可惜，歎了口氣說道。

    “主君，這是不可能的。這些人都是石宣的親衛，對石宣忠心耿耿。而且他們都對石虎有深深的怨念。石虎是不可能把他們留在冀州的。”張溫搖了搖頭道。

    “說來奇怪，這些人都是石宣的嫡係死忠。以石虎殘暴的個性，竟然沒有把他們全部坑殺！”董閏摸了摸他的大腦袋，有些好奇地問道。

    “因為這群人中有不少人是朝中帶兵將軍的子侄。石虎隻要不傻，就不會對他們趕盡殺絕的!戍邊已經是對他們最嚴厲的懲罰了!”張溫撫了撫他那濃密的長須分析道。

    “原來是這樣啊!某還以為石虎改性了呢？”董閏恍然大悟道。

    “如果沒有特殊原因，咱們這位天王吃人一般是不吐骨頭的。”張溫一臉微笑地嘲諷道。

    “子惠(張溫的字)，素合(董閏的字)事情辦得怎麽樣了。”就在張溫和董閏輪流嘲諷石虎時，站在他們前麵的石閔麵無表情地問道。

    “回主君，您讓末將秘密訓練的一萬步騎已經完畢。就等您的命令了，隨時都可以調用。”董閏嚴肅地匯報道。

    石閔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又麵無表情地對著一旁的張溫問道：“子惠，你那邊呢？”

    “回主君，趙地的大小豪強都願意支持我等。不少豪強已經秘密地派遣族人投靠我等。”張溫麵帶喜色地答道。

    聽到張溫的匯報後，石閔那麵無表情的大臉上終於露出了微笑。就連一旁的董閏也十分高興。

    這些趙地豪強送來的族人可不是一般的鄉民。他們大多身體健壯，受過一定的訓練。不少人都弓馬嫻熟，有著十分強悍的戰力。而且有相當一部分人會自帶盔甲兵器，裝備精良。他們也被外人稱為良家子。他們是趙人(漢人)最優質的兵源。稍稍訓練就能成為精銳。同時他們也是石閔組建甲裝具騎的不二人選。

    由於石虎暴虐，在趙地不得人心，趙地豪強紛紛離心。而這些良家子也不願為石虎征戰，大多閑賦在家。經過張溫秘密地接觸後，趙地豪強大多願意支持石閔，於是這些良家子也全都便宜石閔了。

    “那些大世族呢？”心情不錯的石閔繼續問道。

    “崔氏願意提供糧草，李氏願意提供兵甲，盧氏願意提供戰馬。……”張溫答道。

    聽了張溫的小半段匯報後，石閔直接打斷了張溫的匯報，有些微怒地問道：“那些世家是不是不願意提供部曲？”

    張溫微微地點了點頭。

    石閔非常生氣，有些激動地說道：“這都什麽時候了，這些大世族們還想自保!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胡人貪婪成性，狼子野心。這些大世族早晚會為他們的短視付出代價的。”

    看著自家主君這麽生氣，張溫和董閏兩人連忙上前勸慰。當然這中間也會踩上這些大世族幾腳。

    過了一會兒後，石閔的怒火稍降。對著張董二人說道：“算了，反正某也沒有指望這些大世族能和某一起拚命。欲成大業，最終還是要靠我等的!”

    “主君明見!”張董二人齊聲道。

    “主君，石宣已死。太子之位已空。石虎剩餘諸子皆虎視眈眈。我等應當支持誰？”張溫問道。

    “還和以前一樣，誰給的多，就支持誰？”石閔隨意道。

    “石虎已經病重了，沒幾天了。其實，太子之位給誰都一樣。石虎一死，諸子必定相殘，石趙必亂。到那時，就是我等的機會。不過現在石虎還活著，胡人勢大，你等行事務必小心，萬萬不能露出馬腳。”石閔囑咐道。

    “諾!”張董二人堅定地答道。

    他們兩個也知道，如果石虎不死，石趙是不會亂的。一旦這個時候被石虎發現了，他們絕對沒有任何取勝的希望。畢竟比起胡人，他們現在的軍力實在是太弱了。

    夕陽漸漸地西下，戍邊的隊伍已經消失不見了。石閔眺望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良久後，石閔的嘴中吐露出了兩個字：李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