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阿姨聽著趙一一對顧傲軒的這些責怪，心裏不是滋味，她知道顧傲軒不像趙一一說得那樣可惡，可是她沒有辦法反駁她，因為顧傲軒對琳達小姐是不怎麽上心。

    要說顧傲軒真的沒有心，他對小璃又有一萬種溫柔體貼，可是在他身後默默為他付出了這麽久的琳達，他卻始終不願意花給點時間和心思。

    姚阿姨說不出什麽大道理，她知道琳達小姐和顧傲軒就是別人說的有緣無分，隻可惜琳達小姐愛得太深太熱烈了，結果毀了自己。

    趙一一很少跟別人爭論，髒話也不會罵，顧傲軒一副完全不接茬，接受所有批評的樣子，讓她感到有心無力。

    她心裏也清楚，琳達有這一天不能全怪這個冷血動物，她自己也有不小的責任，琳達沉浸在自己給自己構造的童話城堡中的時候，是聽不進勸告的。

    很早以前，趙一一就告訴過琳達，愛人別愛太滿，就應該像琳達吃飯從不吃飽那樣，給自己留有餘地，才能遊刃自如。

    可是琳達根本沒有聽，那時候的琳達覺得顧傲軒跟所有人都不一樣，她覺得他跟表麵看起來不一樣，他的內心應該比誰都柔軟。

    琳達一直在努力找到去顧傲軒心裏的路，可是終究還是沒能找到，而她也終於明白，有些事真的不能強求，他心裏的柔軟從來就不是對她。

    姚阿姨看趙一一沒有再罵顧傲軒了，氣氛也緩和了一點點，她就說：“琳達小姐梳妝打扮肯定要很久，我先去廚房給你們弄點水果”

    十來分鍾後姚阿姨端著果盤出來，“水果沒切好，一一小姐，你不要介意啊。”

    趙一一本來就沒什麽架子，對這個看上去和藹的保姆更是不可能發脾氣，她對姚阿姨說：“沒事，辛苦了，阿姨。”

    姚阿姨還在小聲嘀咕：“新買的水果刀，怎麽就不見了呢？我這記性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顧傲軒聽到了姚阿姨的自言自語，耳朵敏銳的他拉著姚阿姨的手問：“你說什麽？水果刀不見了？”

    姚阿姨點點頭，不知道顧傲軒怎麽了，趙一一驚呼一聲，把手裏的果盤扔到了地上。

    顧傲軒沒看趙一一，直接衝向了樓上，這段距離，顧傲軒從來沒覺得這麽長過，他是真的慌了。

    他多希望他衝上去之後，看到的是琳達穿著浴袍，打開門責備他大驚小怪，他多希望那把水果刀是姚阿姨記錯了，不是琳達偷拿了。

    趙一一一邊跑的時候，就一邊在流眼淚了，她在心裏求菩薩，千萬不要讓事情變得那麽糟糕，她願意用任何代價來交換。

    姚阿姨看到趙一一和顧傲軒這麽緊張，瞬間明白了他們的擔憂，她也亦步亦趨地跟了上樓。

    顧傲軒打開門，琳達不在房裏，浴室的門還緊閉著，還能聽到裏麵的水聲。

    “琳達？”顧傲軒聲音顫抖的喊了一句，沒有回應。

    趙一一進來的時候，顧傲軒已經在用椅子砸浴室的門了，趙一一雙手合十，一直在邊流淚邊祈禱。

    不是你想要什麽，生活就會給你什麽，也不是你祈禱什麽，生活都會聽到。

    浴室門被顧傲軒砸開的那一瞬間，滿目的猩紅灼傷了所有人的眼，姚阿姨腿一軟，靠著牆坐到了地上。

    浴缸裏穿著衣服躺著的琳達，不能說躺著，因為她的整個身子，隻有額頭和頭發飄在水麵上，浴缸的水已經滿了，開始往外溢出，混著琳達血的猩紅，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決絕。

    顧傲軒跑過去，抱起了琳達，探了探她的鼻息，對趙一一說：“還有氣。”

    趙一一趕緊跑了過去，“把她抱到外麵的地上，讓她平躺。”

    顧傲軒照做了之後，趙一一顫抖著跪下去給琳達做了人工呼吸和心髒複蘇的擠壓胸腔的動作，反複再三後，琳達口裏吐出一大口水。

    琳達咳嗽了幾下，然後緩慢而疲倦地睜開了眼睛，看著趙一一和顧傲軒驚慌失措的樣子，琳達彎了彎嘴角，“你們發現的比我想象中快。”

    “你別說話了，琳達，求你了，我們去醫院。”趙一一已經泣不成聲了。

    顧傲軒走過來想抱起琳達，琳達搖了搖頭，卷起自己左手的袖子，“晚了，我喜歡做兩手準備，這輩子我想做的事基本上都成功了，除了你。”琳達用右手指著顧傲軒說。

    趙一一從醫這麽久，都不忍直視琳達的左手，都能看到白色的骨頭，是有多大的求死的心，才能讓一個人對自己下這麽狠的手啊？

    趙一一知道已經無力回天了，距離琳達進浴室到現在至少十幾分鍾了，琳達跟著趙一一一起生活了這麽久，非常清楚動脈在哪裏，看她流了這麽多血，現在送她去醫院也沒用了。

    趙一一一直在哭，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才幾個月沒見琳達，琳達就變成了這樣，為什麽要這麽殘忍，要讓她親眼一點一點看著自己最愛的人這樣死去？

    顧傲軒在看到琳達已經完全看不清原來形狀的白骨森森的左手手腕的那一刻，像是被人對準腦袋開了一槍，他沒有想過這一種結局，這是他最不想要的結果。

    琳達看著抱著自己的顧傲軒一直在哭，琳達意識已經很模糊了，但還是伸出右手努力想幫顧傲軒把眼淚擦幹。

    “你別哭了，我不是因為你才死的，我早就想死了，其實我今天給你的第一杯牛奶裏麵下了毒，我本來是想拉著你一起的，可是最後那一刻我還是舍不得了，所以我把它摔了……”

    顧傲軒把自己的臉貼近琳達的手，自己把臉上的淚水擦幹了，“別說話了，我送你去醫院。”

    顧傲軒想把琳達抱起來，琳達搖頭，“別碰我，傲軒，我疼，我知道我活不了了。”

    顧傲軒轉過去看了一眼趙一一，趙一一搖搖頭，顧傲軒知道他今天隻能這樣看著琳達死去了，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我恨過你的，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可是到最後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我還是愛你比較多，傲軒，我好累，就這樣讓我走了吧，我以後就可以不愛你了。”

    琳達的話開始越來越不清楚，“一一，再過幾分鍾我就會休克對不對？我看過你的筆記，你那時候還跟我說，割腕這麽痛的自殺方法，像我這種怕痛怕得要死的人，肯定不會用，我也沒想到我，有一天，會這樣。”

    趙一一一直在拚命搖頭，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從來沒有這麽絕望過，她希望自己隻是在做一個噩夢，可是她怎麽掐自己都沒有用，就是醒不過來。

    琳達還在斷斷續續地說：“一一，你跟吳柯很般配，我上次，是說的氣話，他會照顧好你的，傲軒，你一定要記得，按時吃一日三餐，你們，不要難過啊，遺囑，我早就寫好了，在我的枕頭下，一一，一定要全部按我的來……”

    琳達閉上眼睛的時候，嘴角還帶著笑意，趙一一不知道死亡是不是琳達真正意義上的解脫，她是走了，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麽辦。

    顧傲軒抱著琳達，怎麽都不肯鬆手，他心裏一直在說“不要死，不要死，不要。”可是嘴上什麽都說不出口，他隻能抱著身體的溫度已經冰冷的琳達。

    趙一一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趙一一眼裏都是淚水，根本看不清是誰打來的，就下意識地劃了接聽。

    “一一，琳達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給我發那麽奇怪的微信？讓我好好照顧你，剛才在洗澡沒看到手機，剛看到……”

    吳柯還沒有說完，趙一一就哇得一聲哭了出來，趙一一一直繃著的神經在聽到吳柯聲音的這一刻，再也繃不住了。

    吳柯這幾個月裏找不到跟趙一一主動說話的機會，好不容易想借琳達的這個微信來聯係一下趙一一，沒想到趙一一會突然哭出來，吳柯在電話這頭不知所措。

    “你怎麽了啊？一一？你在哪？我去找你。”吳柯已經開始換衣服了。

    “吳柯，琳達，走了。”趙一一努力地平複了自己的心情，一字一句地告訴吳柯。

    吳柯以為是琳達出國了，所以趙一一才哭得這麽傷心，“她去哪裏了？你想她我就帶你過去，你別哭啊。”

    趙一一擦了擦鼻涕眼淚，用極其冷靜的話告訴吳柯，“琳達自殺了。”

    趙一一隻聽到手機落地的聲音，然後是吳柯難以置信的聲音，“你們在哪兒？我…我現在過來。”

    “顧傲軒的別墅裏。”趙一一說完就掛了電話。

    吳柯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他覺得這不可能，琳達平時那麽開朗的一個人，怎麽可能蠢到用自殺這樣極端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可是趙一一那樣撕心裂肺的哭聲根本不像假的，一路上吳柯都在闖紅燈，他必須親眼見到，他才敢相信。

    吳柯是不喜歡別人跟他開玩笑的人，可是這一刻，他無比地希望這是趙一一和琳達合起夥來逗他玩的。

    趙一一跟吳柯打完電話，就給自己醫院裏值班的醫生打了電話，讓他們派個車過來。

    趙一一知道如果琳達的死訊傳了出去，肯定又有無數的惡語相向，趙一一不願意自己的琳達在天堂裏還要看到這些傻X鍵盤俠的自行揣測的毫無依據的言論。

    吳柯過來的時候，穿著白大褂帶著口罩的醫生剛好把琳達抬下樓，吳柯在門口看到急救車的時候心裏就沉了一下，他知道琳達可能是真的去了。

    吳柯沒見過這樣生無可戀的顧傲軒，在他眼裏，顧傲軒好像永遠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就好像永遠沒有感情，也沒見過這麽頹然的趙一一，趙一一應該是熱鬧歡快的，不該是這樣安靜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