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澤陽看到溫暖回來了，手掌一緊，立刻掛了電話。

    他不想讓她知道，那些讓她有成就感的東西是他弄出來的。

    心虛，但麵上，他卻沒有展露一絲一毫，坦然的跟她打招呼：“回來了…”

    “嗯，你剛和誰打電話？”溫暖讓晨曦去寫作業，走到他身邊，隨口問：“我剛剛聽你說要最好的，你想要什麽？”

    自從他車禍後，除了和她，溫暖就沒見他跟誰打過電話，也不願出門。

    為此，她一直擔心他心裏會因此自卑。

    聽到他說“我要的不是不錯，我要的是最好…”

    滿滿的都是老板的口氣，完全看不到一點自卑的影子。

    她心裏有種石頭落地的感覺。

    “一個賣房的…”

    “你要買房？”

    “我總不能出了院讓你跟我流落街頭吧？”

    “我有房子啊，我的不就是你的，而且，我們不是還要去M國治療嗎，買了房子暫時也住不了…”

    靳澤陽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有多強一直是不容置疑的。

    溫暖以為他真的是要買房子，勸他不買。

    畢竟，他之前公司破產，現在又沒工作，她以為他口袋裏沒有多少錢，而且，他治病還要花錢，平時吃飯，也堅持他買單，不肯花她一分錢。

    她知道，那是男人的自尊心，她依他的。

    可她不想他有壓力。

    她不知道，她的一句“我的不就是你的”讓靳澤陽多感動。

    靳澤陽直直的盯著她看了幾秒，猛的將她拉到身邊坐下，從身後擁住她，在她臉上咬了口。

    “你幹麽，孩子還在呢…”溫暖下意識的看向兒子的方向。

    兒子背對著他們，撐著腦袋看著窗外，沒寫作業，似是在發呆。

    她這才鬆了口氣。

    “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子看到我們感情好，有什麽不好？”

    溫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怕是想教壞你兒子。”

    “這怎麽就是教壞了，他早晚也要談戀愛的，早學早成才，免得像我一樣，到了30歲才懂…”

    “你確定你30歲才懂？”

    溫暖回頭嗔他一眼。

    靳澤陽將她往懷裏緊了緊，呼吸在她的耳邊，聲音染著化不開的柔情：“30歲才懂怎樣去愛你，如果我早一點懂，這些年，你就不會受這麽多苦…”

    他發自內心的跟她說著心尖上的話。

    溫暖的心輕顫了幾下，鼻子有些泛酸，有種他終於讀懂她的不易感和感動。

    但姿勢太曖，昧，她又下意識的看向兒子，兒子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沒動。

    他真的在發呆！

    這樣的認知讓她微微走了神，才回應靳澤陽：“不都說先苦後甜嗎，如果那些苦讓我往後餘生都是甜的，很值啊…好啦，我去看看兒子…”

    靳澤陽摟著她不鬆手，“什麽如果，是一定。”

    他一定會用盡餘生對她好…

    “是，一定一定…你快鬆開我，兒子在那發呆半天了，我去看看…”

    靳澤陽撇了眼窗前發呆的兒子，這才鬆開了她。

    溫暖走到書桌前，就看到兒子看著窗外的天發呆，輕蹙著眉毛，一臉的低落，連她過來了都沒有發覺。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兒子，怎麽了？”

    溫晨曦這才發現她來了，低頭繼續寫作業，“沒什麽。”

    她明明看到他有心事，可他卻不想和她說。

    這樣的認知，讓溫暖的心裏驀地湧起一股低落。

    她知道，這些年她沒能陪在他身邊，他和自己不親很正常。

    可她就是想他和自己親，能和自己無話不說。

    一定是她做的還不夠好…

    咬了咬唇，她又摸了摸他的頭：“如果有什麽事，記得跟媽媽說。”

    “嗯。”溫晨曦應了聲，但是頭也沒抬，如同敷衍。

    溫暖看了他一會，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去找靳澤陽，“兒子好像有心事，要不你去問問。”

    靳澤陽撇了眼兒子，不認同的道：“他才多大，能有什麽心事。”

    “孩子就不會有心事了？你想想你小時候，就沒有心事？”

    靳澤陽坐在床上穩如泰山，溫暖忍不住拉著他的胳膊催促。

    靳澤陽斂著眸子看了她2秒，似是覺得她說的話很有道理，“有心事你問就行了，幹麽要我去問？”

    說起這個，溫暖心裏就失落極了，“我問了，他不說，我不是想著他跟你親嗎…”

    見她撇著嘴的樣子，靳澤陽微微揚起了嘴角，“怎麽？吃醋了？”

    “吃醋也沒辦法啊，誰讓他有記憶時我沒在他身邊…”

    靳澤陽將她拉到身邊坐了下來，將她圈在懷裏，以男人的方式安慰她：“現在在他身邊也不晚啊，以後，我們一起陪他長大…”

    溫暖這才好受了幾分，看著兒子又發起呆，她又催了靳澤陽。

    靳澤陽才去了兒子旁邊。

    她轉身去電腦桌，想看看她的書。

    靳澤陽看兒子杵在書桌前，看著練字本好一會都沒動，微用力推了下他的腦袋，“想什麽呢？”

    溫晨曦這才回頭，抬眸看向他，“爸爸，你想葉叔叔嗎？”

    猛的被問到這個問題，靳澤陽愣了下。

    但很快的，他就反應過來。

    他倒是沒怎麽想，但平時兒子跟葉晨的時間，比跟他的多，他這麽久沒見，會想他很正常。

    “你想他？”

    溫晨曦不說話。

    他是想葉叔叔，可是，隻是順帶的，他主要是想…悅悅。

    但現在，他是擔心葉叔叔。

    放學的時候，他給他打了電話，電話裏，葉叔叔喝醉了，好像還哭了，醉得連電話這邊的人是誰都不知道，一直在自言自語的說著為什麽…

    “不是給你買了電話手表嗎？你想他了可以隨時給他打電話。”

    “我打了，他好像遇到了什麽難過的事，在電話裏哭的很傷心…”

    溫晨曦將電話裏的情況告訴了他，撐著黝黑的眸子看著他，“爸爸，我們去看看他吧。”

    他想著，去看葉叔叔，就能看到悅悅了。

    可靳澤陽滿腦子還是他說的葉晨好像出事的事，沒有應他。

    緩了一秒，靳澤陽讓兒子再用電話手表給葉晨打電話。

    1聲，2聲…

    電話一直響一直響。

    這邊。

    葉晨一手拿著酒瓶子，一手抓著林心染家的大門，用力的搖晃著，邊搖邊醉醺醺的喊，絲毫沒聽到口袋裏的手機在響。

    “林心染，你給我出來，你出來給我說清楚…嗝…”

    頭昏沉的厲害，即使抓著門上的柱子，他還是搖搖晃晃的站不穩，就連眼皮子也沉的像是隨時都會合上，可是，腦子裏那揮之不去的畫麵，像是高清電影般，不停的晃在腦子裏，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幾近崩潰。

    他本想買了房子再去找林心染，回來的第一時間想偷偷看看她和孩子。

    沒想到，人沒看到，卻碰到了她的媽媽唐汐芸。

    她從田浩文的車裏下來，田浩文替她提著菜，兩人有說有笑的像是母子倆，看到他，她的臉色瞬間變了，像是吞了死蒼蠅一樣的難看。

    “你和染染離婚吧。”

    “孩子她已經打掉了…”

    “浩文和染染青梅竹馬，他了解她，懂她，他才是能給她幸福的那個人。”

    她一走過來，就當著田浩文的麵跟他說了這些話。

    他瞬間感覺天塌了一樣。

    他們是吵了架，可是他從來沒想過離婚。

    快5個月的孩子，她說打掉就打掉，連通知都不通知他一聲。

    她有時候是任性一點，可什麽時候，她變得這麽殘忍了？

    心痛難耐，可是他連當麵質問她的勇氣都沒有，他怕她媽說的都是真的…

    他像個懦夫一樣，灰溜溜的離開，然後，一個人喝醉。

    醉了，他才有奮不顧身的勇氣，來了這裏。

    “林心染，你給我出來，出來…”

    他將大鐵門搖的嘩啦啦的響。

    那麽大的聲音，很快的就驚擾到了別墅裏麵的人。

    林心染臉色蒼白，還有哭過的痕跡，聽到葉晨發酒瘋的聲音，心頓時被針尖刺了般，難受難忍。

    她咬了咬唇，掀開被子，下床，出門。

    等她走到一口大廳，唐汐芸已經在大門口了。

    看到葉晨，她的臉色如同寒冬臘月的天，“你喝醉酒了，跑到這裏來發什麽酒瘋…”

    “嗬…”葉晨掙了掙眼皮子，看著她笑著打了個酒嗝，“要是田浩文，就算是喝醉了來，你也會笑臉相迎吧…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不就是嫌我窮，嫌我沒出息…”

    葉晨搖搖晃晃的站不穩，可是，腦子裏卻清晰的記得她對他的嫌棄。

    以前不敢說，這會，有酒壯膽，他所有的不快全都宣泄出來。

    唐汐芸撇了眼大廳的方向，看到了女兒。

    她裝作沒看見，看著葉晨，不滿道：“我是嫌棄你，可是，我嫌棄的不是你沒出息，而是你沒出息還對我女兒不好…”

    “我對她不好？”葉晨笑嗬出一口氣，仿佛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心卻像是被撕裂了一個口子，他拽著鐵門，用力的搖晃了好幾下，“我不想和你說，你讓她出來和我說…”

    葉晨抬眸撇了眼二樓的方向，扯著嗓子：“林心染，我知道你聽得到，你出來…我們還沒離婚呢，就算你迫不及待的想嫁給別人，你也總得先跟我說清楚吧…”

    夕陽西下。

    暮色的光影下，他渾身都籠罩著一股讓人生厭的流氣。

    林心染看著他，聽著他說的話，心裏的失望就像是潮水一樣洶湧而上。

    她緊了緊喉嚨，朝他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尖上，疼的連呼吸都是痛的…

    10米，5米…

    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葉晨終於發現了她。

    那一瞬間，他所有被酒精吞噬的大腦仿佛一下子清醒了。

    他看向她的肚子。

    看到之前隆起的小腹平坦了下來，心頓時似被什麽東西絞割了下，血肉模糊的疼。

    她真的把孩子打了！

    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他沒法心疼一絲一毫，失望如同海浪般將他淹沒。

    四目相對。

    他們的眼裏都是失望，都是難受難忍的痛。

    可是，他們痛的點卻是不一樣。

    他痛她打掉了他們的孩子。

    她痛他不相信她，還以為她和田浩文有什麽。

    “染染，你怎麽出來了？你現在還在坐月子，趕緊回去躺著…”

    一直到跟前，唐汐芸才假裝才看到她，立刻扶住她，擔心的開口。

    林心染仿佛沒聽到，站在葉晨麵前，隔著一扇厚重的鐵門，直直的盯著他。

    葉晨聽著坐月子三個字，再次看著她的肚子，失望的連話語都顫了起來：“你真的打掉了我們的孩子…你怎麽能這麽殘忍？”

    殘忍？

    他知不知道，打掉孩子她有多痛？

    她每天都在以淚洗麵，他卻不問原因說她殘忍！

    手指忍不住嵌進肉裏，仿佛這樣，就不會覺得心痛了。

    “是，我打掉了。”

    “對，我殘忍…我就是這樣，你又不是第一次才認識我？”

    失望讓她不想解釋一絲一毫，破罐子破摔。

    葉晨聽著，瞬間似是被利劍刺穿了心。

    他猛的用力的砸掉了手裏的酒瓶子，看著她，一雙眸子染上了怒意的猩紅，“我好歹是孩子的父親，你憑什麽不跟我說一聲就將孩子打了？！”

    “林心染，你就這麽迫不及待！”

    啪！

    酒瓶碎裂，濺了一地的玻璃渣子，有一塊濺在了林心染的腳上，割破了她的肌膚。

    可她恍若未覺，直直的看著衝她大吼大叫的葉晨，心如死灰。

    以前，他總是體貼溫柔，善解人意，充滿了善良和正能量。

    如今，她在失去孩子的難過中無法自拔，他卻以為她是迫不及待的要嫁給田浩文。

    她明明給他打電話了，隻不過當時接電話的是個女人，她又等了2天都沒有等到他的電話才…

    她不知道是他變了，還是一開始的那個他才是假的…

    頭一陣眩暈，她踉蹌了下。

    唐汐芸立刻扶住她的肩，“染染，你沒事吧…我扶你回去吧…”

    林心染掙開她的攙扶，看著葉晨咽了咽喉嚨，倔強的賭氣，破罐子破摔，“對，我就是迫不及待，迫不及待的要改嫁他人…”

    “既然你知道了，就不要再到我家來打擾我，抽個時間，我們早點把離婚證給拿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

    一直隱忍的淚水，在轉身的瞬間，似是狂風暴雨般從眼眶中砸落，瞬間濕了臉龐。

    每一滴眼淚，都是她愛他的見證，可是，他卻不懂…不懂一個女人認定了一個男人，就是想和他好好過一輩子，不管他是窮還是富裕，她要的隻是他愛她，寵她…可如果有一天，這些都沒有了，即便她還愛，她也會忍痛說分手…

    身後，葉晨被她的話激的理智全無，對著她的背影，賭氣硬氣：“離婚就離婚，我早就受夠你了…”

    就像是在她的傷口上又插了一刀，血肉模糊，鮮血淋漓，將她那心存的一點點期望扼殺的連渣都不剩。

    淚瞬間淌的更凶了。

    “好，那就明天，誰不去誰是孫子。”林心染頓了下腳步，緊澀著喉嚨，頭也沒回的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哽咽。

    “明天就明天。”

    …………

    這一仗，誰都沒有贏。

    她回到房間哭的撕心裂肺，他靠坐在她家大門上，抱頭痛苦。

    他們都不明白他們怎麽會走到這一步。

    他還愛她，他以為她變心了。

    她還愛他，她以為他變心了。

    愛還在，其實心裏都不想離，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