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嬸兒臉上表情微微僵硬，剛剛緩和的臉色頓時又難看了幾分，陸明瑜這句話，分明是在含沙射影的影射她們家曉娟掙錢少，連吃屎都接不到熱的！

    胡曉娟頓時感覺一陣氣血翻騰上湧，直充腦門兒，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偏偏陸明瑜還麵不改色、穩若泰山地坐在那裏剝瓜子，胡曉娟忍不住，指著陸明瑜，怒道：“媽，她罵我吃屎都接不到熱的！”

    陳嬸兒麵色尷尬。

    劉美芝忙佯裝笑著打圓場道：“曉娟，明瑜不是那個意思，你別生氣，倒是我們家明琳，之前每個月才七千塊錢，等這次過完年回去以後，公司給她轉正，每個月就能拿到一萬五千多塊了！”

    陳嬸兒聞言臉色更加難看。

    不過陳嬸兒畢竟在村頭村尾嚼了幾乎半輩子的舌根，段數不低，眼珠子一轉，緊接著就改變了戰略，“不過明琳你今年都二十二歲了吧，你可要抓緊了，咱們村裏其他二十二歲的女孩子可早都結婚了，要我說啊，女孩子家掙再多錢都沒用，不如找個好男人嫁了，到時候在家裏享享清福，你說你讀這四年大學有什麽用呢？還不如我們家曉娟呢，讀大學就是白白浪費錢！”

    被戳到了軟肋，劉美芝的笑模樣兒有了一絲裂隙。

    看到劉美芝吃癟的樣子，陳嬸兒自以為掰回了一局，神情不禁有些洋洋得意起來。

    陸明琳心裏暗道一聲“不好”，恐怕要敗下陣來了，卻見陸明瑜慢條斯理地剝著瓜子殼，姿態懶散，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冷笑出聲，“讀大學自然是有用的，至少能讓人知道什麽是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不至於像那些目光短淺的井底之蛙一樣，眼前隻有這片小村子！”

    “不過，讀大學最大的用處是，如果遇到渣男，能夠毫不猶豫地一腳踹開他，否則，就算男人在外麵玩女人，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眼，這種清福，好像也沒什麽值得羨慕的！幸與不幸，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陳嬸兒，“……”

    胡曉娟，“……”

    再之後，不管陳嬸兒拋出什麽尖酸刻薄刁鑽的話題，陸明瑜總是能不疾不徐地接住。她的音色偏冷，帶了幾分慵懶散漫，宛若冰塊敲打在瓷器上，涼透人心，極具質感，偶爾還會不動聲色地微微勾唇一笑，每每把陳嬸兒懟得啞口無言，瞠目結舌，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被虐得太慘，幾乎被完虐成渣兒，陳嬸兒幹脆不說話了，隻是低著頭一個勁兒地喝水，劉美芝和陸明瑜終於準備起身離開時，陳嬸兒和胡曉娟的臉上已經完全掛不住笑容，臉色黑得堪比鍋底灰。

    回家路上，劉美芝很高興，“明瑜，你今天真是替媽狠狠出了那口在心裏憋了大半年的惡氣，你都不知道那陳嬸兒平時有多討厭，以前你爸沒有生病的時候，她就總是拿話酸我，你爸生病以後，她更是變本加厲，整天在背後嚼我們家的舌根，背地裏看不起我們家，看不起我們家窮，看不起你爸性子軟、好欺負，看見她那副趾高氣揚、鼻孔朝天的樣子我就來氣，你說她到底神氣什麽，不就是因為她女兒找了個有錢的男人嘛，得瑟成那副德行，也不怕遭雷劈的！”

    陸明瑜雙手抄在風衣口袋裏，目不斜視地往前走，“這種人，以後少跟她來往！”頓了頓，又道：“你平時也低調些，不要那麽張揚！不是所有的氣，都要爭！”

    ×××××

    從陳嬸兒家出來以後，陸明琳和陸明瑜又跟著劉美芝挨著去給村裏那些爺爺奶奶、叔伯長輩們拜了年，一圈下來，轉眼已經到了該吃晚飯的時間。

    身心俱疲，半個字都不想再多說。

    陸明瑜從小就是那副冷冰冰的、不好招惹的樣子，性格陰戾，眉眼冷清，所以長輩們也都盡量不去觸她的黴頭。

    於是相比之下，生得白白淨淨，性格溫軟無害，還總是笑眯眯的陸明琳就成了“眾矢之的”，幾乎每個人看到她，都要貌似關心地問一遍，“明琳，有男朋友了嗎？”

    “嗬嗬，還沒有呢！”相同的回答，陸明琳來來回回說了不下十幾次，腦仁兒隱隱作痛。

    然後，長輩們就開始各種苦口婆心地以過來人的姿態勸說她，女人的黃金年齡隻有短短幾年的時間，她的年齡已經不小了，要抓緊時間結婚生孩子，眼光不要那麽高，別太挑，差不多就行了，否則再過幾年變成了老姑娘，那就更嫁不出去了！

    陸明琳，“……”類似的說教聽了太多遍，耳朵聽出了繭子，嘴角都快要笑僵了，可還是要保持微笑。

    拜完年以後，陸明琳莫名其妙多了兩場相親計劃。

    忽然想起來，放假之前，宋雨凝就曾拍著她的肩膀，意味深長地對她說過，“小明琳，今年過完年以後你就會發現，其實過年放假遠比平時上班累多了！”

    吃過晚飯，洗了澡，累得癱在床上，半根手指都不想動的陸明琳終於深刻理解了這句話的精髓。

    確實是比上班累多了！

    昨晚淩晨兩點多才睡，今天早晨還不到六點就被劉美芝喊了起來，去挨家挨戶拜年，總共睡了不到四個小時，眼睛酸澀脹痛得厲害，又經過白天那番“風浪”接二連三地洗禮，陸明琳實在是心累，身上又酸又痛，癱著癱著，就逐漸癱出了睡意。

    街上有幾個小孩子聚在一起放鞭炮，點燃了引線，鞭炮炸響，小孩子們特別興高采烈地歡呼了一聲，然後拍著手，笑鬧著四散跑開。

    陸明琳被那聲突如其來的鞭炮聲嚇了一大跳，猛然驚醒，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後強打起精神，下床去書桌上拿了本書，結果隻翻開第一頁，趴在床上沒看兩行，就又睡沉了過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