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瀾家。

    大廳。

    雲瀾依舊保持著最開始的那個姿勢，泥塑木雕似得的坐在沙發上。

    寒夜裏，雪花簌簌，萬千燈火。

    雲塵一身風雪，走進大廳，一眼就看到沙發上發呆的雲瀾。

    卷著雪的夜風陰冷刺骨，雲塵在門口抖了抖身上的雪渣，這才搓著手走了過去。

    失戀的人，心情總是特別低落，還很容易想不開，見誰都不順眼。

    “那什麽……四哥，有個事要跟你說一下，你……還是回個魂先好嗎？”雲塵搓著手，好不容易才擠出這麽一句開場白。

    雲瀾終於抬起眸子，看了雲塵一眼，聲音極其沙啞：“你說。”

    雲塵來的路上就打好了腹稿，可是眼下居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成了悶了嘴的葫蘆，他搓半天手，這才支吾著開口：“是這樣的，我們查到一些關於沈越的資料，你要是不想聽的話，我就不說了。”

    他專程跑過來，其實並不是為了說這句話的。

    這冰天雪地的，他腦子又沒坑，可雲瀾這狀態，讓他實在開不了口。

    雲瀾手裏那捏著那枚竊聽器，依舊是剛才那兩個字：“你說。”

    雲塵念散文似的念了半天，這才好不容易把情況說清楚，然後簡單總結了一下：“……總的來說，沈……顧越他大概對你也有幾分真心，否則，也不會留下這麽大一個BUG，等著我們去追，咳……四哥，明天晚上的行動……你要不要參與？”

    雲瀾心頭驀然一顫，捏著那枚竊聽器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加重了力道，像是要將那東西捏成灰燼，那雙幽深的瞳孔裏，仿佛有一條深不見底的深淵，叫人看不清。

    雲瀾低垂下眉眼，聲音極輕：“要。”

    雲塵本來期待著他去，可是此刻聽到雲瀾這一聲並不太大的聲音，忽然覺得自己太殘忍，那一瞬間，他忽然想起一張臉來，當初他不得已叛離組織的時候，那個人是不是也這樣，為他魂不守舍，明明恨不得一刀劈了他，卻又不斷給自己找借口，最終掙紮撕扯，變得不像自己。

    這該死的愛情啊！

    雲塵輕咳了一聲，“那……我明天再來接你？”

    雲瀾：“不必，我明天過去找你們。”

    雲塵看了一眼窗外，陰風卷著雪花一起拍打著窗欞，他忍不住搓了搓手：“算了，外麵這麽大風雪，我就不回去了，晚上就在你這住一晚上，明天再一起過去，行嗎？”

    雲瀾現在這狀況，他確實不放心，所以才找了這麽蹩腳的一個借口，留在雲家。

    雲瀾也不拆穿，男人跟男人之間，太矯情了反而令人作嘔。

    隻是，他們誰都沒想到，這麽大的風雪天，還有人頂風殺人——

    ……

    顧越公寓。

    大概是家裏煙抽完了，顧越起身，連外套大衣都沒拿，就這麽穿著內襯的一件馬甲就出了門，好似故意給人留機會下手似得。

    公寓是高級公寓，小區內有一家24小時便利店，即使是這麽大風雪天，依舊正常營業。

    生活不易，讓人歎氣。

    顧越迎著風雪走了進去，一進門，一股暖氣便撲麵而來，值夜班的是一個20歲出頭的年輕人，這麽大風雪的夜晚有人光顧，年輕人很是意外，下意識的抬起頭，見顧越衣著單薄，臉都懂得發白，趕忙過去招呼。

    “顧先生，外麵這麽大雪，您怎麽穿這麽少就出來了？來來來，這邊有烤火爐，您先暖一暖。”年輕人指了指一旁開著的烤火爐，笑的時候眉眼彎彎。

    顧越是便利店常客，又經常很晚過來買東西，所以也算是這家店的常客，再加上他長得這麽好看，一貫溫文爾雅，麵上總是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這值夜班的小哥哥認得他。

    顧越沒說話，隻是順手拿了兩盒煙，眼角餘光看到架子上擺放著的戒煙糖，拿煙的手頓時僵在半空，旋即又伸手拿了一盒戒煙糖，一起過去結賬。

    他煙癮不算大，偶爾抽一兩支，倒是雲瀾煙癮比較大，為了逼他戒煙，他想了不少辦法，很長一段時間，他兜裏隨時都揣著戒煙糖，就為了讓雲瀾犯煙癮的時候有東西可以替代。

    原來有些習慣其實已經深入骨髓，就像是毒滲入骨血，伴隨著血液一起生長在了骨肉之中。

    結賬的時候，顧越看到櫃台一旁放著一些門聯，各色各樣的都有，顧越這才想起來，冬雪來了，再過大半個月就是春節。

    這23年，他都是在雲瀾家過的除夕春節，雲瀾雖然不太愛熱鬧，但也會遵從老人們留下來的傳統，親自動手做一桌年夜飯，菜式不多，就是那個意思，然後還會特地定製一些煙花爆竹。

    帝都城區是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的，隻有除夕夜允許燃放，但也特別注重安全。

    “顧先生，您是想看一下這個門聯嗎？”年輕人看他看得出神，笑著問他。

    顧越回過神來，笑了笑，“不用，謝謝。”

    結完賬，從便利店出來，他拆開戒煙糖，撥開糖紙，放進口中，那種不甚濃烈甚至不甚熟悉的味道迅速占據了他的口腔，他還記得，雲瀾第一次吃這戒煙糖時扭曲的表情。

    顧越在便利店門口站了一會兒，這才重新邁開步子，踏著風雪往回走。

    黑暗裏，幾條人影貓在一堆雪叢背後，如鷹隼一般的眼睛，死死盯著那道修長人影。

    電光火石之間，其中一個黑衣人抬手比了個手勢，緊接著，幾條人影如鬼魅一般自黑暗中竄出。

    顧越像是什麽都沒發覺，隻是埋頭走路，直到那黑影如鬼魅一般閃現在他跟前，攔截住了他的去路。

    “顧先生，你的使命已經完成，有人派我來……送你一程。”這人最後幾個字聲音徹底變了調，帶著厚重的戾氣。

    顧越唇角一勾，緩緩抬起眸子，泛著白光鏡片下，那雙深邃眼眸之中，像是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逝。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他今天故意聯絡那邊，就知道那邊會派人動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