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瓜田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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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隻覺得雙腳似有千斤重,已經舉步維艱。

    實在是拿不準應該從哪個方向靠近那隻大浴桶啊!

    滿心的決絕之間,我真想隔著木桶也狠狠踹他個幾腳。

    誰知,聽到我的腳步聲,簡淵突然在浴桶裏坐直了身子。

    我嚇得趕緊閉上雙眼,扭頭就想拔腳逃走。

    “龍將軍,你沒有侍候過別人洗澡吧?”

    依舊是淡淡的語氣。

    霎時,我的心狂跳如雷。

    我一邊拚命強製住自己想逃出去的念頭,一邊還要強製住自己的惱火。

    既然知道本將軍從來沒有侍候過人洗澡,還要我幫你搓背?是不是存心啊?

    我還不敢發一語,我怕一張嘴就泄露了我的恐慌。

    “過來……”

    語氣依然淡定,且含著不可抗拒的命令意味。

    我我我……我隻得滿是憋氣滿是無奈的,默默地轉過身來,慢慢的張開眼睛。

    心裏不覺暗暗鬆了一口氣。

    原來這位皇子好像意識到了我的尷尬,已經把身體掉了一個方向,正背對著站在門口的我。

    我隻得盯著他寬闊健美而又白皙的雙肩脖頸,瞬間,我竟覺得,自己簡直已有瓜田李下之嫌了。

    突然又想起緹鶴蘭手中的皮鞭曾經在那些肌膚上留下過無數道傷痕。

    一股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此刻,他不過就是叫我幫他搓搓背而已,我至於那麽推諉嗎?

    如此一想,隻得一步一步,慢慢的挪到他的背後。

    可是,愈是靠近,我的心愈是跳得厲害。

    一雙眼睛簡直不知道該往哪裏看才好?

    上天作證,我是無辜的,我是被迫的,不是我存心要去盯著誰的油光閃閃的光脊梁看的。

    啊呸呸呸,我是不是想太多了?

    現在應該是一個男人侍候一個男人洗澡啊……

    唔唔唔,想想都不堪忍受啊……齷齪死了……

    我苦著臉,使勁的閉上眼睛,顫巍巍的伸手去,摸索著按上了他的雙肩。

    瞬間,他沾染了冷水的皮膚上,那種涼涼的滑膩的肌膚觸感,頓時令我的食指不由得痙攣了一下。

    心中湧出一股羞愧至極的戰栗。

    但我卻不敢縮回自己的雙手,隻得憑著本能,認命的開始為他慢慢地褪搓起來。

    我的雙手在簡淵的背上胡亂遊走著,口中緊張的連大氣都不敢出。

    我隻想快點結束這個要人命的苦差。

    大概我這種極其生疏的“侍候”搞得簡淵極不舒服,隱忍許久,他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一隻手。

    我不知他想要幹什麽,駭得失聲大叫:“啊……放開我……”

    隨即便不由自主的睜開眼睛。

    簡淵皇子好像也被我的厲聲尖叫嚇了一跳,不由得瞪著眼睛,一下從浴桶裏站直身子。

    我慌忙用另外一隻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真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們幾乎鬧了個臉貼臉。

    簡淵卻伸手使勁拿開我蒙著眼睛的那隻手,滿臉沒好氣的盯著我。

    瞬間,大眼瞪小眼。

    最後,我被逼無奈的看見,他……咳咳咳,原來隻赤裸了上身---

    我滿是窘迫的臉上,汗已經下來了……

    眼睛裏卻滿是不能置信,天下竟還有這麽洗澡的?

    哎……簡直嚇死我啊……

    張嘴深深呼出一口氣:我真恨死洗澡了。

    為什麽在這裏不要說我自己洗澡,就連別人洗澡也讓我如此心驚肉跳。

    竭盡全力的鎮定了一下,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我硬是睜眼說瞎話:“殿下,你……扯疼我的傷口了。”

    我又畫蛇添足著急心慌的解釋道:“是……上次,我們……殿下您被緹鶴蘭鞭打,我手臂上的舊傷被殿下抓握拉扯的有些複發……”

    簡淵疑惑的看看我。

    似乎奇怪是不是他確實記錯了我曾經受傷的是右臂,而不是左臂。

    我慌忙又糊弄他:“殿下,您請躺上,我繼續幫你洗……”

    可是,他洗澡的興致顯然被我破壞了。

    皺眉道:“算了,我洗好了。”

    瞬間,我心裏有些鬱悶。

    為什麽每個人看見我都會皺起眉頭?炎伏羅是,這個境遇不堪的簡淵殿下也是。

    我長得很不盡人意嗎?哼哼哼!

    被簡淵皇子這麽一折騰,我的心裏更加有說不出的憋氣。

    這些憋氣我又無處可訴。

    甚至,都不可能說給亞摩聽的。

    我就想不通了,為什麽簡淵皇子在我眼裏,簡直就是前後判若兩人。

    我一直記得他在被狼群圍困的時候,在我們想拚命逃離蠻夷草原的時候。

    曾經都是那麽的慷慨激昂,執於擔當。

    而現在,他已經做了這麽久的階下囚,卻好像成天都不著急的。

    即不操心怎樣早些逃離這個地方,回到自己的國家去。

    也不耽心自己會不會在某一天,突然被柔如王庭拖出去給砍了。

    愣是一副樂不思蜀的白癡樣子。

    每日裏,悠哉遊哉,不是死乞白賴的泡在浴桶裏,就是整夜整夜一往情深的盯著那盞牛脂油燈枯坐。

    尤其是對我,更叫我惱恨。

    除了我在可汗筵宴上和旭兀烈打架受傷昏迷,醒來時,蒙他和顏悅色,悉心照料幾天。

    此後便如我天生就矮他一截一般,除了使喚我,愣是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願意和我說。

    就連那天緹鶴蘭尋釁,我一雙手腕幾乎不曾被他抓握的斷了,又紅又腫,疼痛了好幾天。

    他都沒有對我表示過絲毫的關懷和愧疚。

    更因為他很少和我交談,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成天在想些什麽?

    我就鬧不明白了。

    雖然我是他的屬下,是他的仆從。

    可他已經淪落到如此地步,難道我們算不得也是共患難同甘苦一場嗎?

    我即使無法高攀,做不了他兄弟,難道大家做個可以聊聊天有商有量的朋友也不成嗎?

    要知道,在這裏,隻有我們兩人是語言相通的。

    他不願意和我說話,我真是等閑找個人打牙磕的都沒有啊!

    我發現,麵對簡淵,我竟然覺得比麵對炎伏羅還難溝通。

    這一點最是令我沮喪的。

    亞摩倒是很喜歡和我聊天。

    可是我們總要費時費神的在哪裏比劃猜測,隻為了要弄懂彼此的意思。(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