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顏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夜色。

    海天一線，漫無邊際的海岸線連接著萬家漁火，海灘上，偶有散步的人群。

    這裏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安靜祥和。

    權亦城牽著她的手，緩緩來到一處海礁石前，他脫下西裝，平鋪在礁石上方，童顏低頭看了一眼，自覺的坐了上去。

    權亦城挨著她坐下，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取出一根，叼在嘴邊，趁著他低頭去尋找打火機的空隙，童顏迅速拿起煙盒，抽出一根煙償。

    權亦城遞過去一個眼神，童顏看著他，訕訕的笑了一下。

    “好久沒抽了，有點想。攖”

    小姑娘聲音軟軟糯糯，刻意放低的語調帶著撒嬌的語氣，實在叫人難以拒絕。

    但是權亦城不同，他畢竟是從小就生活在美女堆裏的人，童顏這點功力在他眼裏可是沒有什麽殺傷力。

    把煙從童顏手裏抽走，連帶著煙盒一起放在另外一邊童顏夠不著的地方。

    就知道會這樣！童顏不開心的瞥了一下嘴，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的海麵。

    恰好，前方一對相攜的老人，步履遲緩的從麵前經過。

    看著他們的背影，童顏的眼眶忽然就紅了。

    相濡以沫，相攜到老。

    看似簡單，可是有多少人卻迎不來這樣穩穩地平淡的小幸福。

    肩膀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權亦城摟住她，將人帶到懷裏，下巴支撐在她的頭頂。

    男人幹淨低醇的聲音傳來，“以後老了，你就這樣牽著我來海邊散步。”

    “為什麽是我牽著你啊？”沒看到人家都是老爺爺牽著老奶奶麽。

    權亦城的回答很理直氣壯，“到了他們這個年紀，你確定我還有力氣牽著你？”

    童顏忍不住回過頭，白了權亦城一眼，嘴裏小聲嘀咕一句。

    “說的好像跟真的一樣……”

    權亦城低頭，琥珀色的眸子盯著她。

    “什麽？”

    童顏沉默。

    過了一會兒，海風吹得童顏昏昏欲睡，靠在權亦城的懷裏，心裏竟是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在她快要陷入睡眠之際，權亦城的聲音再一次傳了過來。

    “我們都一樣，生老病死，總有一天。”

    童顏的睡意蕩然無存，她睜著眼睛，在嘴裏重複權亦城這句話。

    體會到他告訴她這句話的意思之後，童顏的心變得更加酸澀。

    她何嚐不懂，他這是在告訴她，就算沒有太多的以後，也務必要好好珍惜現在。

    ——

    抵達德國的第三天，童顏前去試了婚紗，站在落地鏡的那一刻，她真的有種自己已經嫁給權亦城的感受。

    那種清晰而真實的感覺，讓童顏心如刀紮，與此同時，終於下定了決心。

    ……

    這天晚上，許久沒有聯絡的錢書給童顏打來一個越洋電話。

    電話剛剛接通的那一刻，錢書驚慌的哭聲從聽筒裏，清晰傳來……

    童顏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錢書竟然會告訴她這樣一個消息。

    握著電話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電話那頭是錢書斷斷續續的哭聲。

    “顏顏，對不起……真的很抱歉……”

    錢書渾渾噩噩，一直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童演的大腦當即就徹底懵掉了。

    她該用什麽樣的心情，去化解這突如其來震驚的消息？

    什麽叫做，我和你爸爸在一起了？

    童顏告訴自己，現在不是慌張的時候，她必須鎮定下來，否者一定會當場心髒病突發，徹底暈死過去。

    事實上，童顏終究是沒能獨自消化下這個消息，在掛斷電話之後，她魂不守舍的走到沙發跟前坐下，整整一個小時，她的身體都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開門聲響起的那一刻，童顏的身體朝著一邊，倒了下去。

    “顏顏！”

    ——

    一個月後，中國。

    權亦城最終把婚禮定在了南城，童顏的身體狀況在那次德國的突發狀況之後，似乎變得更差了。

    出院之後，她提出要回過的要求，權亦城問她原因也不說，隻是一味的堅持回國。

    童顏回國之後，直接回到南城童宅，找上童占雄。

    從童占雄這裏，證實了錢書在電話裏的話。

    他們兩人真的在一起了。

    “你怎麽會這麽可怕？錢書她是我的同學啊！”

    童顏情緒幾乎崩潰，聲音變得歇斯底裏。

    童占雄麵上閃過一霎微紅的尷尬，但很快便被他掩飾了過去。

    他從書桌後麵走出來，想要拉住情緒失控的童顏，伸出去的手被童顏用力揮開。

    “你別碰我！”

    童占雄皺起眉頭，“顏顏，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解釋，不過現在，你必須到醫院去。”

    權亦城已經給童占雄打過招呼，童顏現在的身體很虛弱，情緒不能波動太大。

    童顏不聽，她的眼睛赤紅，眼底的仿若染著血色。

    “這麽多年，我一直在告訴自己，你在試著慢慢改變，可是現在你都做了些什麽事情？你上她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媽，有沒有想過我！”

    童占雄麵色迅速沉了下去，他閉了一下眼睛，極力隱忍著胸腔的力氣。

    “顏顏，現在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你現在跟我……”

    童顏大吼，打斷他的話。

    “我告訴你，今天就算我死了，也不會允許你們在一起！”

    說著話的時候，童顏羸弱單薄的身體都在顫抖，童占雄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童顏憤恨的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掉頭跑了出去。

    童占雄立馬追出去，到了門口的時候，看見童顏被權亦城抱在懷裏，哭到不能自己。

    童占雄心裏也開始不好受起來，他還是抬腳走了過去，童顏察覺到他的到來，直接從權亦城懷裏退出來，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童占雄其實是一個很好麵子的男人，現在這個場麵著實很尷尬，他往車裏看了一眼，隨即收回目光，看著權亦城。

    “這孩子就麻煩你了。”

    權亦城點頭，“童叔放心吧，她交給我就好。”

    童占雄的目光在權亦城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這孩子他一直都沒有看懂過，比如他的恨意，還有他對顏顏的心。

    但是現在的情況，不是他可以顧慮這些的時候，錢書的事情，他必須解決好，才能給大家一個完整的交代。

    ——

    錢書回了一趟老家，在家裏陪伴父母三天，便簡單的收拾了一些行李，告別父母。

    她先去了一趟汽車站，買了票，目的地是北方的一個城市。

    坐在候車廳裏，聽著廣播，錢書覺得整個人都很空。

    童占雄已經給她下達了最後的命令，如果她不願意打掉肚子裏的孩子，他會親自出麵。

    錢書求了他很久，卻不見他有一絲鬆動，錢書真的絕望，她在這個時候想起了童顏，所以有了後來的那一通越洋電話。

    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這個電話竟然會害的童顏病發入院，她知道童顏身體不是很好，但卻不知道她竟然得的是這種病。

    錢書後悔極了，這件事也讓童占雄徹底失去耐心，直接找到她，要帶她去醫院墮胎。

    錢書嚇壞了，千萬般的哀求之下，讓他給自己兩天時間，童占雄同意了。

    錢書當天夜裏，就偷偷離開了醫院，不敢買火車票和機票，那樣會被童占雄查出來。

    錢書捂著腹部，想到這裏麵有個鮮活的生命，正在緩慢的生長，她就激動起來。

    她想，自己是真的愛慘了童占雄，也許在世人眼中，她這種行為會被人恥笑，謾罵，但是錢書卻一點也不為當初的決定後悔。

    二十年來，她一直都是人們眼中的乖乖女，父母眼中聽話懂事的女兒，她暗戀過別人，卻從未有人能讓她有拋棄一切的衝動和勇氣，去做出主動接近童占雄這樣的事情。

    真的是太瘋狂了，可是錢書卻覺得幸福，她終於做了一件對自己來說，充滿意義的一件事。

    ——

    婚禮在即，童顏表現的很平靜，這幾天，雪雅一直陪在童顏身邊，處理著婚禮需要的事宜。

    一切都很正常，卻總是讓人覺得隱隱不安。

    好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