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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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聽便鬆開了手, 不知男人是不是都這樣, 似乎每時每刻都想著那種事, 一旦有機會, 即便無法真正實行, 嘴上過過幹癮也是好的。

    他咦了聲,發現她似乎不高興, “怎麽了?是不是因為本君說了那話?”

    長情想還好,至少懂得反思。可他接下來自作聰明的話又讓她感到絕望, “我是怕傷口繃開, 力不從心。如果你很急的話,你‘那個’我也可以,本君不介意。”

    真沒先到, 堂堂的天帝陛下竟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她鄙夷地看著他, “其實急的人是你吧,你真是讓本座刮目相看, 三界都傳天帝陛下六欲不動,沒想到骨子裏如此荒淫。”

    天帝認為自己很冤枉, “玄師大人, 是你進來一把抱住了本君,問本君是不是很喜歡你。你給本君的感覺就是很想要,這能怪我嗎?”

    長情提高了嗓門:“你胡說!要不是看你受了傷, 你敢動這歪心思, 我非打掉你的頭不可。”

    她氣勢洶洶, 兩眼噴火, 要論脾氣算不上好,可那是自己挑的女人啊,不管多惡劣,他都喜歡進骨頭縫裏。

    嘶地一聲,他擰緊眉心捂住肩頭,“本君不能傷心,傷心了傷口會跟著疼。”

    她還是關心他的,以為自己救治不夠,忙又調動神力重新灌輸。祭司的加持確實大善,神力是有味道的,有的不急不燥,純淨如山泉,有的則勇進激烈,像拭雪鋼刀。長情的當然是前者,源源輸入體內,有滌蕩的功效。待她收功,他牽了她的手,“不開玩笑了,你剛才為什麽那樣看著我?”

    她略沉默了下道:“我聽見你睡夢裏叫長情,你心裏惦念的其實還是以前那具軀殼吧?”

    他被她言中了心事,撐著床榻半晌未說話。案上燭火輕搖,柳色的輕紗襯著白淨的臉,看上去有股羸弱的況味。又看她一眼,嘴唇囁嚅了下,欲語還休。她心裏明白,反握住他的手,溫言道:“長情的身體不在了,但長情的魂魄還在。長情本就是蘭因,你知道的。那具身體和混沌珠相溶,又被弄得千瘡百孔,抽離魂魄總比吸出混沌珠容易,若我是你,我也會這麽做。人的皮囊就像屋子,住得不好了,換一間就是。我唯一慶幸的是,我們不必像凡人那樣,生死不可逆轉。之前經曆的種種倘或發生在肉體凡胎,現在早就下黃泉了,還怎麽麵對著麵說話?”

    他聽完也失笑,“我有時腦子好像轉不過彎來,忘了蘭因是本源。”

    她頷首,“其實那具身體是贗品,不過你更熟悉她,對她更有感情。我倒是很高興,反正兩具身體都是我的,你喜歡哪個對我來說都一樣。隻是我希望你不要再惦念那個了,三生冊上的名字是蘭因和少蒼,不是長情和雲月。”

    他聽後惘然,半晌才點頭,“說得很是,長情和雲月都成了過去,我不該再糾結那些了。”

    她笑了笑,這時簷下傳來腳步聲,她轉頭望了眼,是薑央端著藥進來了。

    玉碗送到他麵前,他濃眉緊鎖,撐身往後退,“為什麽要喝這個?”一臉驚惶的樣子,仿佛有誰想謀朝篡位。

    他不肯接,長情隻好捧在手心裏,“你怕什麽?當初在黃粱道假扮李瑤,直著脖子就敢往下灌。”

    說起這個就讓他惆悵,李瑤是個藥罐子,當時為了騙她上鉤,他真是什麽都豁出去了。黃粱道的一年,是實打實人間的一年,這一年裏他每天三頓藥,除了她偶爾不在,他可以倒在樹根下,其餘都是真喝。那藥,實在是世上最可怕的東西,以至於現在想起,嘴裏就泛起苦味來。所以他很排斥,也不明白他生來是神,喝這種凡人的玩意兒對他有什麽幫助。

    他別開臉,命薑央拿走,長情讓他別鬧,他不屈,這個時候比孩子還難弄,“本君又不是凡人,這種東西對本君沒用。”

    還是大禁機靈,他掖著手道:“君上喝了吧,這是藥師佛專程給您抓的藥,喝了傷好得快。傷好了才不耽誤大婚,也不耽誤您的其他大計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趕快大婚,然後趕在伏城重現人間前最好能完成生子大計。這麽算下來,時間確實很緊迫,天帝沉吟了下,態度終於轉變了,別別扭扭伸手道:“給我吧。”

    長情萬分鄙夷地把藥碗遞了過去,心說大婚才是他的靈丹妙藥。看著他把藥碗喝幹,連澱底的渣子都沒留一點,隻能佩服天帝陛下的恒心了。

    依現在的狀況來看,人很精神,肩上的傷處基本也不會造成任何妨礙,她拍拍膝頭站起身,“吃了藥就好好休息吧,明日就該好多了。”

    她要回碧瑤宮了,原本他還想留她,但一想自己尚有很多堆積的公務要處理,隻好作罷。這幾天她經曆了那麽多,想必也累壞了,便下床穿鞋,殷勤道:“我送你過去。”

    她說不必,“才幾十丈遠罷了,何必多費手腳。”邊說邊提裙下腳踏,挽著畫帛往宮門上去了。

    九重天上星輝皎皎,白色的身影逶迤走遠,那婀娜身段,說不盡的端莊美好。

    天帝站在廊下目送她過了雲橋,轉身命人把奏疏都送過來。書案上掌起了燈,他一麵批閱,一麵聽大禁呈報六道事宜。大禁將各處的都回完了,方道:“四不相還關在二十一天邸獄,君上打算如何懲辦他?可要暫時押入陰墟?”

    天帝搖頭,“他罪孽深重,早就不是囚禁可免一死的了。派人嚴密看守,眼下本君大婚將至,別讓這種事衝了好日子,待大婚過後,本君再親自處置。”

    大禁道是,看看更漏,夜實在深了,低聲道:“君上,您大傷未愈,不宜太過操勞。政務永遠辦不完,還是保重禦體吧。”

    天帝沒有應他,一卷接著一卷批閱。這攤活兒全壓在他一個人身上,過去萬年就是這麽過來的。現在眼看要大婚,今夜多做,明日就能多攢些時間陪她……想到天宮裏有她在,他欣然笑起來。唇角綻開一株花,比燈花還絢爛。

    將近五更的時候終於忙完了,站起身舒展筋骨,坐得太久,渾身骨骼哢哢作響。踱出殿門向西看,星辰漸收,九重天上到了黎明時分,藹藹晨光和紅塵中沒有太大分別。薄雲飄浮,碧瑤宮的翹角飛簷藏在雲霧之後,有種半掩琵琶式的美。

    她應當還在睡著,睜眼即看見他,會很歡喜吧!他負手匆匆過了雲橋,行至她殿門前時,放輕了腳步。

    門未插,一定是知道他會來,果真動了情的長情如他想象的一樣可愛。他怕踏地的聲音吵醒她,褪下鞋履跣足過去,穿過重重帷幔看見她,她正側身酣睡。殿頂明珠的幽光落在她臉上,幹淨得像孩子一樣。

    他站了許久,看了許久,終於還是坐上腳踏,偎在她枕畔。

    她呼吸清淺,睡得也淺,輕輕的一點響動就醒轉了。睜開惺忪睡眼看見他,嗓音裏還帶著慵懶的味道:“你來了?”

    他嗯了聲,“把你吵醒了。”

    眼皮萬斤重,掀不起來似的,嘴裏卻說沒有,“我一向醒得早……什麽時辰了?”

    他說剛交卯時,“還早得很,你接著睡。”

    彼此都壓低了聲說話,這一刻天地間隻有他們兩個似的。她唔了聲,“你夜裏沒睡,看了一晚上奏疏?”

    他笑了笑,“習慣了,我向來睡得少。”

    她蠕動起來,向後滾了一圈,“上來,躺下。”

    美人相邀,豈能不識抬舉!他從善如流,她躺過的地方留有她的溫度,枕過的枕上,還有皂角的清香。

    就這樣躺著,已是最大的幸福了。他望著帳頂喃喃:“簡直像夢一樣,你沒有對我喊打喊殺,願意同我躺在一起,我以前連想都不敢想。”

    天帝陛下有點多愁善感,也許當一個人真的很愛你時,這種多愁善感就變成本能了。

    她把手枕在臉下,口齒不清地說:“是啊,我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麽笨,稀裏糊塗打算嫁給你了。”

    天帝轉過頭瞧她,“你沒有稀裏糊塗,我是通過重重考驗才有幸站在你麵前的。雖然我們的緣分開始得異於常人,但我對你的感情也異於常人,是那種絞著心的愛,你懂麽?”

    長情開始思量,細細咀嚼那句“絞著心的愛”,發現他用詞很精準,把她的感覺也一道形容出來了。就是那種絞著心,一麵劇痛一麵不肯罷休的折磨,陷在暗無天日的深淵裏,怎麽都爬不出來,絕望欲死。

    她吸了吸鼻子,“我懂,本以為我和你修不成正果的,我覺得伏城更適合我。”

    “哪裏適合?”他不由發急,“你們不適合,他不夠主動,你也不夠勇敢。你們兩人之間隔著天塹,那天塹隻有本君能躍過去,他不敢跳,跳了也會摔斷腿,所以你注定是本君的。”

    他急赤白臉,長情哭笑不得。不過這話也是,她曾經等著伏城對她表白,可是等了很久,甚至給他起好了頭,他也還是放棄了。她了解伏城,他是那種不善言辭,但會以命相交的朋友,遇上這種人是一輩子的福氣。可惜隻差一點點,真的隻差一點點,他始終沒有對她說出那句話,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從未明朗過,女人還是需要一個承諾的。至於眼前這個人,看著文質彬彬,其實是塊狗皮膏藥,任你怎麽惡語相向,也別想趕走他。

    怎麽會這樣,他不是天帝嗎?天帝應該太上忘情,天道獨步,而不是像他這樣沒臉沒皮。長情歎了口氣,摸摸他的肩頭,“你好些了麽?”

    他說好多了,“先前動了動,已經不痛了。”

    她嗯了聲,“還是要小心些,這兩天不能沾水。”

    “那出汗怎麽辦?”他忽然湊過來親她,嗡噥著,“你不該給我包紮的,包住了不散熱,萬一出了汗,悶在裏頭更要壞事。”

    他氣喘籲籲地,一下接一下啄她,她忙捂住了嘴,“我還沒有洗漱呢。”

    他倒不介意,“我不嫌你臭。”

    她說混賬,“我不要麵子的嗎?你不嫌我臭,我也會不好意思。”

    可是情熱的時候為什麽還要管那些?他扣著她的腰低吟:“你在我身邊,我每次都很想……”

    她臉紅起來,其實她也很想。自從淚湖邊上輕薄了他,她就一直想剝光他,看看什麽樣的男人,能長得那樣青澀可愛。他是個很神奇的人,即便心機深沉,臉和目光永遠正直單純,這就是虛偽的政客。他很有審時度勢的覺悟,她的手在他腰上摸了一把,他立刻解開腰帶,表示歡迎她進來逛逛。

    “還有幾日大婚?”她的指尖在那光滑細嫩的機理間遊移,想起以前當龍源上神時,隨隨便便就能看見帝王怎麽保養皮膚。那些胸口長毛的大漢,香湯裏要放幾十味藥材和香料,出浴後宮女和內侍還要往身上一遍遍抹玉容膏。對,就是價值千金的玉容膏,女人拿來抹臉,他們是全身抹。那時候她就覺得太沒天理了,自己的臉糙得能磨刀,男人們卻活得比她精細。她摸著天帝的時候也在思考,人間帝王尚且如此,萬王之王肯定更不用說了。

    他被摸得受用,含含糊糊道:“再過五日上上大吉,今早本君就向四海八荒公布喜訊……”說罷扣住她壓向自己,“其實我一日都等不了了。”

    雲錦很輕很薄,就算隔了再多層,也有真切的觸感。她感受到了陛下旺盛的血脈,略微一個挺進,也像撞到了她心上。

    “長情,你感覺到了麽?”那雙秀長的眼睛裏水波瀲灩。

    長情含羞點頭,“感覺到了,像火筷子。”

    天帝愣了下,努力琢磨火筷子是什麽,他記得好像是夾炭用的……他頓時氣餒,“哪有那麽細,玄師要不要驗一驗?”

    她罵他不要臉,“天都快亮了,你還賴在我這裏,讓我驗你的筷子?”

    天帝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雖然他在追求愛情的路上一直奮不顧身,但在這類私人話題方麵還是很羞澀的。他急於反駁,但怎麽反駁?她又不肯驗!氣了半天漲紅了臉,裹緊罩衣坐起來,打算下床。

    長情噯了聲,“要去淩霄殿麽?”

    他一動不動,坐得筆直。

    她忍不住竊笑,“生氣了?”

    他說沒有,“本君豈是這種小肚雞腸的人!”

    “那你回頭看我一眼。”她繃直腳尖點了點他,“讓我看看你的臉。”

    他沒辦法,到底還是回頭瞥了她一眼。那泛紅的眼梢,楚楚的眼波,分明受了天大的委屈,叫人心都揪起來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