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白門子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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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歸池的詳細解說,楊夕終於大概明白了這人修精道的修行法門。這不算什麽功法,嚴格來說隻是一種辦法。最終目的就是讓身體長出那條讓植物寄生的經脈。
這辦法其實很多人都曉得,也並不是人修走精道的唯一途徑,相反,它是應用得最少的途徑。
原因很簡單,人修的修行,循序漸進,先引氣入體,練氣期就是努力提高體內貯存靈氣的量,積累到一定程度,產生質變,讓靈氣變成靈液。是為築基。
築基前可用靈氣蘊養經脈,築基後則可以用靈液滲透骨肉,開始鍛體了。
而楊夕尋常的練氣期,沒有靈液,又要如何鍛體?
“借外力強鍛。”歸池睜著他的魚泡眼,呆萌的外形和沉穩的聲音實在不太搭。“常見的大約是嗑丹藥,借他人靈液灌頂,或者去那洞天福地處泡著。時日夠久,都可以鍛成……”
“花盆。”楊夕接口,然後點頭:“我知道我一般跟常見都沒啥關係,咱能直接來不常見的麽?”
歸池笑笑,“天劫鍛體。我也是見了昆侖劍修,方知世上還有這樣的的修行辦法。而你更是得天獨厚,常人心魔都是金丹期才開始顯現心魔,早過了鍛體的時機,唯獨你,練氣期就心魔纏身,狗皮膏藥似的,撕都撕不下來……”
楊夕:“胖池,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誇人的方式有點特別?”
歸池:“我從不誇人。”
楊夕:“……”
那你的意思是你真是在罵我,還是說我不是人?
從那張呆萌呆萌的魚臉上,楊夕實在看不出來這貨是認真的,還是涮自己。於是略過了這個話題:“這麽說,心魔天劫還成了我的機緣了?”
歸池笑笑:“大抵被叫成劫的東西,從來都是個坎兒。過不了這個坎兒就仆街,過了這個坎兒就發達。”動了動肚子上魚鰭,看起來是想指一指楊夕。奈何鰭短,隻能指到隔壁地麵上的泥巴。
“不過也沒那麽容易,天劫有粉身碎骨之痛、心魔有沉迷至死之險,尤其你不是昆侖劍修那等高階修士,還要加上一重痛苦。要不是我見了你十五日一衝關,把挨天劫當喝水吃飯,我也想不起跟你提這個。”
楊夕:“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隻用這方法重塑經脈,回頭不種草?”
歸池想了一想,道:“你可以把那條經脈先打通出來留著,什麽時候想種了再種。”
楊夕於是一點頭,“行,我知道了。那你想要什麽好處?”
胖魚一僵。
楊夕灑脫一笑,很有幾分白允浪的氣質:“你腦筋本來也不快,給我想了這麽獨辟蹊徑的一個辦法,指不定想了多久。我就覺著你應該是有事兒求我……
“是想要鬼道功法?
“想借閱昆侖典籍?
“那是想要什麽丹藥,我這還有些小錢……
“隻要你說出來,我能辦都給你辦了?
結果胖魚歸池僵著僵著,雪白的魚鱗居然就變成了一片火紅色,生生從一尾雪鯉變成了錦鯉。忽悠忽悠的沉去水坑底部了。
楊夕瞠目:“胖池!你不用這麽害羞成這樣……人類裏麵本來就是禮尚往來……而且名義上我畢竟是你師父,雖然名不副實……哎!胖池!你別再紅下去了,我的水池快被你煮開了!”
尼瑪,魚鱗也可以當臉皮嗎?妖修什麽的果然不能用常識來衡量!
火紅火紅,透亮透亮的胖魚從池邊兒浮上來,背後一池子咕咚咕咚冒泡的開水。聲音小小的羞羞的:“我想見花哥……”
“……”
楊夕隻覺得被一盆狗血殘酷的糊了滿臉。
大約白允浪這一門的慣性,都是為了徒弟可以上刀山下油鍋的。
楊夕一抹臉tat:“為師拚了!”
即使在昆侖,一派掌門也絕不是一個練氣期的小弟子可以隨便求見的。所以楊夕從第二天,便暗搓搓找機會打聽在哪裏可以製造和掌門的偶遇。在昆侖,這絕對是一種拚了命的行為!
骨殿大廳裏,築基期的弟子正在排隊等候空出來的修煉室。裏麵混了一個練氣期的包包頭小驢子。
楊夕問釋少陽:“小師兄,你知道掌門平時有什麽愛好嗎?”
釋少陽本來拿著一份劍譜玉簡,正在參閱,聞言想了一下:“練劍、洗澡、罵人。”
楊夕雖然沒有蛋,還是覺得微微有點痛。
楊夕在這三個選項抉擇了很久,覺得練劍和罵人的時候製造偶遇,容易讓胖池變成死池。
於是她謹慎的問:“那小師兄知道掌門平時在哪裏洗澡嗎?”
釋少陽猛然一僵,手上玉簡“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小師妹……難道你……”
釋少陽忽然抓住楊夕的肩膀,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倔頭倔腦的楊夕,縱身跳進熊熊火坑的場景:
“小師妹!千萬別想不開,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昆侖山訓:凡對掌門心存妄念者,劍塚閉關一百年。”
“……”楊夕臉黑:“我沒那個意思……”
釋少陽一臉驚愕:“單純偷看洗澡就更不對了!”
楊夕:“……”
徒兒……師父可是為了你連名節都拚掉了……
由於小師兄的腦坑實在太多,直到他排隊進去了,楊夕也沒能問出個所以然來。隻想仰天感歎“師門不幸!”
等終於輪到楊夕,骨殿殿主甘從春一雙幽深的眼睛,靜靜的望著眼前的小毛頭。
“練氣期?第一次來?”
楊夕點頭:“嗯。”
“想走先體後脈的路子?”
楊夕又是點頭,“我經脈太細,想要重鑄。”
甘從春把玩著楊夕的昆侖玉牌,現出一個不以為然的笑意,道:“這路子不好走,走到極致,就像花紹棠那樣,成為絕無僅有的強人。但更多的,因為……修行速度會更加緩慢,都死在了半路上。”
甘從春的聲音很沙啞,像是有陳年的舊疾:
“須知,人與妖不同,人的壽數是修出來的。而你……心魔纏身,修行本就是烏龜爬山。”
楊夕想了一想:“我主要是想重塑經脈,後麵的事情,到時候再說。”
甘從春笑了,他是個飽經滄桑的中年人模樣。笑起來不怎麽好看,還淡淡的有點嘲諷意味:“你會這麽說,是因為你還沒嚐過力量的滋味。到時候……沒人能拒絕它的誘惑。”
甘從春站起來,摸索著從袖子裏抽出一支卷軸,遞給楊夕。
“拿著,跟我來。”
楊夕小心的接過。
她跟在甘從春身後,一路行過逼仄的骨殿走廊,他沙啞的聲音在這恍惚如灰塵密布的通道裏,莫名有種滄桑的韻味。
“你既然打定了作死的主意,骨殿尋常的修行,對你也無甚用處。天劫鍛體,無外乎一個‘忍’字。可這忍字心頭一把刀,心堅定,就是舉著的武器,心搖擺,這刀便落下來剁了自己。”
走廊兩側,各有無數小門。沒有禁止,隻是普普通通的布簾,待到深處的幾間,隔著門簾蒸騰出不少水汽。
甘從春掀起其中一個門簾,“這藥浴的法子,你或許有用,剛那卷軸上列了配方,對各種尋常法術治不好的,身體損毀、崩壞,都很有功效。”
掀起的門簾裏麵,露出一個光溜溜泡在浴桶裏的釋少陽。
釋少陽滿臉通紅,驚慌縮進水裏:“小……小師妹,偷……偷看洗澡真的是不對的!”
楊夕:“……”
甘殿主淡定的放下門簾,沒有理桶裏的腦坑少年。
這孩子哪裏都好,就是自從拜了白允浪為師,腦筋裏的坑坑數量有點有些多……
你個男娃娃,給人看一眼又不會懷孕。
“天劫畢竟是凶物,控製不好,一不留神就損毀了肉身。一刻鍾之內泡進去,便是缺胳膊斷腿也能長出來。”甘從春拍了拍楊夕的肩膀,很是安靜了會兒,方道:“你……好自為之吧。”
最後,甘殿主似乎是歎了口氣,拖著他微跛的左腳,沿著逼仄的甬道,一步步的走了。
甘從春走後,楊夕琢磨了一下,掀了簾子又進了釋少陽的泡澡間。
“小小……小師妹,你別這樣……我我……我緊張!”
“……”楊夕無奈閉上眼睛,“小師兄,知不知道甘殿主是怎麽瘸的?”
釋少陽一愣,露出個複雜神色:
“聽師父說,甘從春年輕的時候也很厲害,但是後來貪多嚼不爛,走火入魔,被刑堂治成這樣的。”
楊夕:“哦。”
釋少陽很緊張:“你……你就問這個?”
楊夕:“不是,我主要是想告訴你,你挺白的。”頓了一頓,補充,“尤其是屁股。”
在釋少陽的哀嚎不絕於耳。
楊夕麵無表情的出門了。
出了骨殿,楊夕毫不停頓的奔了昆侖藥材鋪,對著那卷軸挨個問價。問到做店員的外門師兄滿臉崩潰,才勉強花了一萬靈石,買了十副藥。塞進洞府裏。
本來還想買個能架炭火的浴桶,忽然看見在水坑裏遊泳的胖魚。
歸池:“?”
楊夕忽道:“我正在給你打聽掌門的行蹤,你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歸池又一次僵硬的沉到水底,通紅透亮。整池子水咕咚咕咚冒著沸騰的泡泡。
“真……真的嗎?”
楊小驢子很滿意,自己可以省下木桶和炭錢了。
緊接著楊夕又去了“陣道院”。
恰好今天是大長老上課,楊夕留了個心眼兒,沒有直接選輔修,而是先選了個次修。
整整三個時辰的課聽下來,楊夕慶幸自己的選擇果然是對的。那些神神叨叨的原理她一個字兒也沒聽懂。
她隻聽懂了一件事兒,就是陣法真的很好用。
於是楊夕想了個好辦法——她決定死記硬背!
破陣什麽的估計她的知識儲量和智商是很難辦到了,那些詭異的圖形稍微換個模樣她就不認識。
但她可以把基本圖形背下來,然後自己用還是可以的嘛。
腦筋“叮——”的一響,又有了個廢物利用的好主意。
楊夕捧著那堆在昆侖一文不值的“功法玉簡”,招呼主修陣道的鄧遠之:
“遠子,每堂上課,你幫我把陣圖印下來唄?”
鄧遠之皺眉:“那你去幹嘛?”
楊夕嘻嘻一笑:“我想去前線殺怪。”
鄧遠之:“你也去?”
楊夕一愣:“還誰去?”
鄧遠之指了指自己清秀的鼻子。
楊夕恍悟,這貨已經築基了,可以出門曆練了。好嫉妒神馬的!
鄧遠之:“過兩天我就不來上課了,不過我給你推薦個更好的複製陣圖的地方。”
楊夕:“哪兒?”
鄧遠之:“昆侖的藏書樓,龍淵閣。”
楊小驢子一拍頭,對呀,這不是更簡單麽?
一頭紮進龍淵閣,七天七夜沒出來。
然後楊夕發現自己實在是愛死這個地方了,她不但複製了大量的陣圖,還複製了很多本來應該是山河博覽上講的課程,雖然沒有老師們旁征博引、聯係古今那麽易懂。
但總比沒有強,不是麽?
楊小驢子用光了所有的玉簡,青黑著眼圈兒出來,付了七天七夜的占座費——七百塊靈石。
楊夕摸摸頭,還是賺了!
接著,楊小驢子又搖搖晃晃的奔了劍道院。
主修神馬的,應該比較費時間。
一進教室,楊夕立馬不晃了。
“掌……掌門?怎麽會是你教課?”
花紹棠理所當然道:“昆侖還有誰劍道修為比我高不成?”
楊夕:“……”
好像也有道理,但是為什麽覺得有哪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