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拍賣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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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遠之是真倒黴。

    五百築基弟子順著昆侖的春風出發,沒走出三百裏地,就迎麵遇上了凜冽的寒冬。

    一處小門派的秘境防守告破,七八千練氣弟子人仰馬翻被攆得如同要下河的雞鴨。那門派的掌門才是個築基,全派上上下下加起來,不過七八個築基的打手,一個通竅的長老。

    昆侖的五百築基弟子隻能臨時頂上,總不能讓那些秘境裏怪獸衝出來為禍人間。

    同是築基,陣修的強大在此處得到了充分的體現,鄧遠之危難關頭挺身而出,一套【流空地縛封靈陣】,直接把那秘境封成了死境。

    但他沒有大長老那樣談笑間翻手成陣的修為,五百築基共同灌注靈力,再壓上那小門派全部的家底法寶。

    最後橫著抬回來三百多……靈力透支,身體撐不住,各個都裹成粽子。

    一同跑來昆侖的,還有七八千驚惶不可終日的小練氣。

    在他們築基掌門的指揮下,兵荒馬亂的擠在昆侖山腳駐紮,像一群嚇破膽小家禽,企圖在“昆侖母親”的羽翼下尋找一點安全感。

    鄧遠之一戰成名,得了個“封塵公子”的名號,胳膊腿兒也被封得十分徹底,一點都不能動。

    楊夕:“風塵公子?老遠子你是要賣身麽?倒是不辜負你的小白臉呢。”

    鄧遠之渾身裹得隻有一對兒眼珠能動,企圖用瞪視的方法讓楊夕理解他的憤怒。奈何渾身散了架一樣疼得厲害,一雙眼睛水潤潤淚汪汪的,看不到一點威嚴。

    “哎,賣身實在無需楚楚可憐……”楊夕歎息著滾蛋了。

    昆侖山一處視野極好的斷崖。

    殘劍刑銘一身凜冽黑袍,罩著雪亮戰甲,暮黑的瞳仁凝視著山下一群烏合之眾,“值得麽?”

    高勝寒一身雪色長衫,筆直的坐在長椅上。折扇展開,遮住了垂下的眼眸:“昆侖隻死了兩個弟子,好歹是救活了七八千人。”

    刑銘輕笑一聲,聲音裏滿是浸透骨髓的寒涼:“開戰之初,我就給昆侖山周圍三千六百個大小門派發過通告。門派中有秘境守不住的,昆侖可以支援協防。可他們隻怕我借機吞並,瞞而不說。”

    戰部首座一副鋒利的眉眼如有金戈鐵馬趟過:“昆侖弟子,本可一人不死的。”

    “就這一次,若不是恰好有個奪舍重生的鄧遠之,整個秘境的怪獸衝出來,五百昆侖弟子無論如何頂不住,他門派定然是個死絕的下場不說,就是附近生活的凡人,又要死上幾萬,還是幾十萬?”邢銘一指山下,胸膛起伏。

    高勝寒從折扇後探出深深的一眼,“那你,到底是不是想借機吞並了他們?”

    空氣中有一瞬間尷尬的凝滯。

    “邢老二,我認識你幾百年了。跟我裝沒意思,死千八百人還不至於讓你這麽激動。”

    戰部首座緩緩收起那副義憤填膺的作派,冷下麵孔,漠然直視淡定如山的刑堂堂主。許久,才淡淡開口:“人命的價值,不是拿數字稱量的。在我這,那野雞門派就是舉派殉葬,也賠不起我昆侖弟子的一條人命。”

    邢銘幹脆利落的轉身就走,步伐邁得極大,袍袖上濃鬱的黑色一揮:

    “有本事,你去師父那告我好了!”

    留下高勝寒一人坐在長椅上,一身雪色的袍子隨風鼓蕩,更顯得人瘦弱不堪。忽然,折扇一展,一個人大笑起來。直笑得氣喘籲籲,彎腰咯血。

    許久,高勝寒才抬起頭來,眼中一片鋒芒血色:“我也覺得不值!”

    這一個小秘境的告破,並不是偶然。

    短短三五天內,昆侖山腳又接受了十幾個蝦米門派的投靠。後來的這些更有眼色,一看秘境裏的怪獸數量突增,立馬千裏奔襲,到昆侖求救。

    昆侖八百陣修,在大長老的帶領下馬不停蹄,四處救火。昆侖大長老出手,遠不是鄧遠之這種小菜可比,【流空地縛封靈陣】【八絕滅海堰殺陣】【天機向宇殘星陣】……

    蕩漾著一臉橘皮老褶子,遇神封神,遇鬼封鬼!有秘境封秘境,秘境守不住就整個門派給它封了!

    楊夕估摸著,如果不是大長老使劍那會兒,已經有了輕鴻劍的名號,“風塵大爺”(爺字輕聲)就非他莫屬了……

    據說,經世門蘇不笑那個陣癡,聽說了這些閃瞎狗眼的陣名之後,天天鬧著上吊作死,非要叛出門派,改投昆侖。

    可就是這樣左支右絀,到底也還是有一家門派的秘境,被怪獸衝了出來。

    幾十頭凶怪,一夜之間血洗了附近三個村鎮,才被雲想遊帶領下的戰部小隊全數剿滅。

    不少嚇破了膽的凡人,全家一起收拾細軟、趕著牛馬,跟在逃難的修士身後,蜂擁到昆侖山下。

    “洗劍池”好好的一個修者城池,短短幾日就活生生被擠成了難民營。

    據說,修真界其他大型門派,也都遇到了相似的狀況。

    修士們不得不咬牙接受一個事實,怪獸又變強了……

    “連師兄,咱們後天就出發了,今天還去參加什麽拍賣會?”

    寬闊的街道上,一個短手短腳的包包頭小丫頭,坐在一個魁梧高大的刑堂肩膀上。兩手摟著“騎寵”的腦袋,坐得穩穩的。

    “是我的錯覺麽,怎麽老覺著街麵上人多了不少?”

    那刑堂頭發花白,相貌有些凶,卻很溫柔的伸出一隻手扶住小丫頭的腰。一路走得腳下生風,好像肩上不是扛了活人,而是一隻南瓜。

    “嗯,宗澤留下的東西,很重要。”這人似乎性子比較悶,事不關己的掃了一眼街麵上的人,說道:“邢銘開放了昆侖山門,允許那些依附門派的弟子上書院峰參觀。今天的拍賣會怕是很熱鬧。”

    路人紛紛對二人的造型表示側目。騎著一隻刑堂什麽的,實在是太悍了……這要是被高堂主看見,非活撕了那隻南瓜……那隻姑娘不可!

    這對旁若無人,完全不知自己遭到了圍觀的活寶,正是楊夕和她的劍主連天祚。

    二人昨天嚐試了靈劍入府,楊夕的後背正疼得著呢。本就腿短走不快,這麽一來,連天祚更舍不得她下地,直接把人扛起就走了。

    虧得自己修肉身的時候,有故意捏得很高大呢!

    “難道說,那些還允許那些參觀的人買東西麽?”楊夕表示好奇,要知道,昆侖門內雖然樣樣收錢,卻也著實有些外麵買不到的好東西。

    “可以買,但是沒有昆侖玉牌的交易,價格翻倍。”連天祚點頭。“如果是拍賣,就要翻四倍。”

    “……”楊夕:“還真是邢師叔的風格……”

    識殿大堂,密密的碼放了許多蒲團。楊夕二人找了兩個沒人的坐下,四下留心,果然見到了不少身著華麗法袍的生麵孔。

    相比之下,昆侖自己的弟子,反倒寒酸了的許多。

    不是製式法袍,就是弟子常服。並不像外麵的修士那樣,恨不得全副身家穿在身上,好顯出自己的身份來。

    楊夕看慣了自家門派的“賤”樣,此時乍見一群“貴”人,隻覺得滿眼睛都是景小王爺。

    “價格翻倍,嗬,殘劍刑銘為了給昆侖攢點家底,也真是臉麵都不要了。”一個聲音忽然飄進了楊夕的耳朵。

    循聲望去,隻見一對年輕男女剛剛坐下,十分不滿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兩人男的英俊,女的漂亮,顧盼間也很有身為俊男美女的自傲。甚至身上的法衣,都比其他人更要靈光逼人得多。

    而剛剛那句無禮之言,便是出自那高傲的男子之口。而那女子一坐下,便皺著眉頭,用手中批帛遮住口鼻:

    “昆侖是用不起夜明珠麽?一股子蠟油味兒。辦個拍賣會,屋裏連把椅子都沒有,牆上的裝飾還不如我的靈寵屋。”

    他們身後,還跟著另外四五個衣著相對樸素的年輕修士,各個低眉斂目,明明身邊就有空蒲團,卻不坐下。

    楊夕皺起眉頭:“連師兄,那是什麽人?”

    連天祚看了一眼,不大關心的答道:“摘星樓掌門的兒女。”

    楊夕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啊?就是唯一被攻破了門派,附近三個村子都被血洗的那個——摘星樓?”

    連天祚點頭:“嗯。”

    楊夕看著那邊的眼神,就多了幾許厭惡。這世上果真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知恩圖報。

    據說這摘星樓在昆侖趕到的時候,全派弟子一半進了怪獸的肚子,整個門派的資源湊不齊一套陣法的消耗。還是昆侖修士靠人數填的陣法靈力。

    如今看來,他們掌門的兒女,倒是很有錢買自家的法寶……

    當然,這世上不是所有的門派都是昆侖。

    大多數門派裏邊,的確就是遇到了危難,全派湊出來的資源不如一人拿出來的法寶管事兒。

    這也沒什麽,畢竟這世界本就沒有那麽甜。

    可是這摘星樓一半弟子的性命都填進了怪獸的肚子,掌門兒女的手裏竟還有攥著沒用的資源!

    楊小驢子眼色一沉:既然都留著拿到昆侖了,那就不用拿走了,我昆侖弟子總能讓它們多發揮點作用……

    楊夕噌的站起來,眾目睽睽之下開始打手勢:各位師兄師姐們,師妹看“摘星星的人”不順眼,想要扯旗,求添風!

    楊夕打的這一套手勢,正是當初殘劍刑銘和高勝寒打的同一套,昆侖戰部的官方手語。

    楊夕雖然不是戰部,但一套手語又不要求修為,昆侖弟子中心想戰部的小年青兒有學這個的風潮。

    一套手勢打完,大堂裏的昆侖互相瞅瞅。見台上主位,識殿殿主九微湖懶懶坐在座位上,眯著眼睛沒說話。

    有幾個好事兒的就舉起手來:怎麽做?

    楊夕踮起腳尖,做了個用力托舉的姿勢。

    眾人悟了:托兒!

    這個容易,也不犯什麽門規嘛!大堂裏呼啦啦舉起一百多條手臂:給你添風!

    “摘星星的人”還傻乎乎的不知所謂。

    那英俊的掌門兒子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看著楊夕:“這人什麽毛病,拍賣會這麽講究身份的場合,怎麽還做起操來了?”

    那漂亮女兒不在意的撩撩頭發:“一個門內拍賣,能有多正規?怕是這些土包子根本不知道咱們帶了多少靈石吧。”

    英俊兒子摸摸下巴,嗤笑一聲:“那可是識海秘寶,有價無市的東西。哪個門派得了,不是存到倉庫裏留著,等到出了天才弟子才發出去。也就昆侖這土鱉門派,會拿出來拍賣了。”

    高台上的九微湖忽然睜開了眼睛,露出了一個魅惑至極的微笑。緩緩坐直身體,對著楊夕的方向打了手勢:給你添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