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生死圍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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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辯證的世界觀告訴我們,凡事有利的一麵,必然也有弊的一麵。

    楊夕這邊剛意外的收了一隻小弟,連帶著就招來了一頭“精英怪”。

    “你挺行唄?”

    鞭子侍女說這話的時候,楊夕背上已經挨了一下狠的。當真是裂地崩石,脊椎骨都要斷了。卻是解決掉那負隅頑抗的老頭,又調過頭來找楊夕他們的麻煩了。

    楊夕忍著疼,繃著麵孔道:“一般,沒你行。也不管有罪無罪,攔路皆殺。”

    “哈?”那侍女聞言大樂,開心的跟什麽似的:“小妹妹,你也太當真了。”

    楊夕眉間閃過一絲鋒利:“什麽?”

    那侍女隔笑得嬌俏,若不是手上的鞭子還在滴血,幾乎和昔日的珍珠琥珀沒什麽兩樣,“那是帝君的心魔,又不是我的。”

    一步邁出,原本隔著丈許的距離,下一刻便貼在耳旁,吹著氣道:“誰說過,第一正魔的部下,就一定也是個正魔修呢,嗯?”

    說話間手裏長鞭已纏上楊夕的脖子,長鞭上的細鱗忽然張開,吐出鋒利的倒刺,如饑似渴般刺入肌膚。

    那侍女忽然臉色一變:“為何你沒事?”

    這七步蛇蛻煉製的長鞭,沾之即爛,骨肉化水。不知葬送了多少修士的性命,最多行不過七步。

    可眼前這一截細瘦的脖頸,僅僅是有點流血而已……

    肌肉依舊豐滿,肌膚仍然雪白,仿佛一個雲淡風輕的嘲笑。

    “嗬……嗬嗬……”

    牆角,一個黑衣麻履的男人扶著牆,虛弱的笑出聲來,一副消瘦的福薄相貌,笑起來依稀有點虛偽。

    “半腔子的參精血脈,哪那麽容易有事?”

    大凡修士,一生中總要花費大量時間去了解能克製自己的東西。知己知彼,才能臨戰應變。這使蛇鞭的侍女,顯然也沒有例外,幾乎是立刻明白了江懷川的意思。

    拿眼睛在江楊二人之間來回一瞟,忽就氣急敗壞起來:“不是天生的參精血脈,至多拖延個一時半刻。為了拖延我片刻工夫,你就換了半身的血給她,你值得嗎你?”

    在她心中麵前二人都是螻蟻,殺起來本應如切瓜砍菜一般容易,丁點兒抵抗都是對她的侮辱。她不再催動鞭中蛇毒,轉而用力一抽,打算用蠻力直接絞斷楊夕的脖子。

    卻見楊夕忽然插了兩根手指進來,護住了鄂下咽喉。麵上的眼罩驀然脫落,異色雙眸冰涼如臘月的寒霜:“若能殺你,便值得了。”

    那侍女一見楊夕的眼睛就知不好。

    手下傳來的力道也不十分不對,這丫頭的頸骨竟然比石頭還硬。更有那兩根細軟無害的手指,眼見著鞭刺入肉,血流汩汩,卻傷不得那指骨分毫。

    待看清那手指上連結的透明絲線,頓時大驚失色,竟是毫不猶豫棄了鞭子,驚惶回身:“帝君救我!”

    聲似哀號,戛然而止。

    那侍女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雙手,抬起來,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眼中滿滿的都是絕望,她還沒有築基,不呼吸會死的。

    楊夕定在原地一動不動,脖子雖然沒斷,頸側動脈卻是護不住的。

    鮮血順著兩肩淋漓而下,眨眼間便披掛了半身猩紅,神情冰冷,如顯世死神。

    人偶術——成!

    那廂邊,夜城帝君衛明陽本在與誅邪榜首薛無間對峙。

    雖然誅邪榜上前百名,有十二個都在此處。衛明陽眼裏卻隻有一個薛無間,修為到了他這個層次,殺尋常的罪人已經沒有什麽用處,今日來此,便是為了眼前一人。

    淡淡開口:“薛兵主。”

    薛無間回敬一笑:“衛帝座。”

    他二人隔空對望,看得專注,看得深沉,看得*,看得情意拳拳。烽火連天都淪為了背景,血流成河不過是雲煙。

    他們眼中隻有一個緊咬著牙根的彼此——恨不得衝上去咬死。

    衛明陽冷嘲:“僅僅三年不見,薛兵主竟然從元嬰掉到了金丹,贖罪的日子似乎想必不太好過。衛明陽早知今日,薛兵主何必當初?”

    薛無間熱諷:“轉眼六十年,衛帝座還是妥妥的卡在元嬰,看來祁連山與白允浪一戰是成了心魔,白斷刃卡得你可舒爽?”

    眼見著衛明陽一聽“白允浪”三個字就要炸——修真界人盡皆知,祁連山一戰,衛明陽糾集了一群元嬰連帶著返虛期修士,暗夜設伏圍殺誅邪榜首白允浪,如此處心積慮不顧臉麵,卻落得個將敗病殘铩羽而歸。

    這事兒是夜城帝君的死穴,戳一下死半年。

    更別說,當時衛明陽年輕氣盛沒受過挫折,一口氣沒上來噴血三碗,從此修為再也沒長過。

    而白允浪那人,輕易不愛與人動手,此戰之威卻是嚇退了一眾宵小,讓人知道昆侖二代不隻有鬼修殘劍,省了不少麻煩。從此扛著邪修之名滿世界晃蕩,旁人也隻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實在撞到眼前來,隻好生生當自己是個瞎的。

    不過白允浪那個看不出聽的袋鼠脾氣……想來這些都是不知道的。大約還鎮日裏躲躲藏藏,並且以為自己很小心。

    薛無間暗笑,也不知昆侖那個虎狼橫行的門派,怎麽就養出個食草係的白允浪。

    卻聽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微弱呼救:“帝君救我!”

    薛無間也跟著去看,趁機倒個亂的想法還是有的。

    卻緊接著聽見一聲:“先生幫我,攔住那貨!”

    這聲音卻是從先前呼救的人嘴裏發出的,再看那人後麵一動不動的站著個驢眉驢眼的小丫頭,薛無間用腳趾頭一想,就明了眼前的情況。

    驢丫頭口中的“那貨”是誰,也就不言而喻了。隻沒想到驢丫頭還會人偶術,並且敢在這種用出來。

    再看衛明陽,一張俊臉氣得青紫青紫的。人皮披風一抖,揮手就是大招,“豎子放肆!”

    英俊麵孔忽然一瞬扭曲,猙獰黑龍脫體而出,直奔楊夕肉身所在!

    薛無間一看便知不好!

    衛明陽竟然沒用雪蛟,而是用的本命魔蛟。想是剛才被自己氣瘋了,本來憋著大招偷襲自己,現在卻順手喂了楊夕。

    薛無間臉色一沉,雙手齊揮,撒豆成兵:

    “陰兵借路!”

    長街之上,憑空生出三五百個身穿腐朽盔甲的甲士,目中含血,怨氣衝天。

    且每一個甲士臉上都紋了血紅血紅的“斷天門”三個字。

    甲士們一出,整條長街幾乎被填滿,打鬥中人不得不放下對手,轉過頭來戒備這些看著就不太好招惹的陰兵厲鬼。

    薛無間竟然以一人之力,迫使了整條長街的停戰!

    隻是那些人卻並不感謝他,而是驚疑不定的望過來。鬼……鬼修?無間兵主他不應該是個劍修嗎?

    薛無間張開口,青綠小蛇在唇間危險的抬頭:“看屁!”

    眾人紛紛回頭——雖然還有點懵懵的,但是不敢看了。

    雖然都知薛無間墮入邪修,卻沒人清楚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隻知道斷天門突然自斷臂膀把戰部兵主踢出了門牆。

    這檔子事兒昆侖六十年前幹過一模一樣的,那白斷刃如今晃得特別歡實,大家看多了覺著好像也沒有特別邪性。

    此次斷天門再來一遭,大家都見怪不怪了,隻當劍修門派就是這麽任性。

    可麵前這些屍傀……

    有心人發現了其中的問題,不禁低呼出聲:

    “這些不都是斷天門……”

    立刻有旁人阻止他:

    “閉嘴!你當兩邊兒為什麽都不打了?”

    縱然是邪修,多少也有點人性。並肩作戰的同門弟兄都拿來煉了屍傀,誅邪榜上的各位亦有點側目——那絕不是欣賞。

    所以……這次是真的?

    斷天門不是在任性,薛無間真的罪孽難贖?

    衛明陽更是神色陰冷得可怕,人皮披風一抖,魔蛟雪蛟一窩蜂的湧出來,也不怕耗費靈力:“薛無間!你到底與這些同門有多大冤仇?你可知,生拘人魂是六道大忌!”

    他是真的嫉惡如仇,否則也不會生出“盡誅有罪”的心魔。

    而其他在場修士聞言更是驚愕,他們沒有衛明陽眼光,剛剛並不知這些屍傀的生魂竟然還在!

    放人往生都不肯!

    這哪裏是同門?

    這分明是被滅過滿門才能幹出來的狠事兒!

    卻見薛無間翻手之間,陰兵成陣,列成五行三才陣共拒群龍,血肉之軀憑借衝天怨氣,竟和那千錘百煉的龍魂旗鼓相當!

    薛無間負手仰望著衛明陽:“你咬我啊?”

    衛明陽險些一口氣沒上來,又重複了當年與白允浪對戰的慘狀。

    ——的確是沒人能把薛無間怎麽樣的。

    他都已經是誅邪榜首了,修真界又沒有官府。六道大忌也好,殘害同門也好,就算他再天怒人怨一點,除了活活咬死他,衛明陽也找不到旁的辦法懲治他。

    “薛無間!枉我以為你尚有半分人性,容了你三年悔改,今日才來殺你。如今再看,可笑我竟是縱虎為患!”

    衛明陽揚身展臂,腳踏七星。

    披風獵獵,銀黑短發在陣陣陰風中狂舞成一團冰冷的殺意。

    薛無間有心回他句:我謝你全家。

    卻到底是沒能出口。

    可陡然而增的壓力,讓薛無間渾身汗如雨下。他如今實力,不如全盛時期的三成,其實並非衛明陽的久戰之敵,擋不住夜城帝君狂怒之下的爆發。

    眼前陣陣的發黑,薛無間咽下一口腥甜,滋潤了厚中的幹澀。

    他朦朧中看了一眼楊夕的方向。

    小姑娘肉身好好的,靜靜的站在那,沒人有空去禍害。還有那個被“打老實了”的小子,在她身邊緊張的守著。

    衛明陽盛怒之下亂了方寸,把全部的精力都壓了過來對付自己。

    拖得一刻,是一刻。薛無間心中一笑,敵不過又如何?斷天門從來不比昆侖,式微已久卻固步自封,千百年來,人才凋零,道法淪落,劍道六魁中隻排了個微末。他薛無間自入道之日起,手中牌麵便從未有過夠強,打得從來都是必敗之仗。

    可是他卻能千百次拯救門派,護援同門。

    手扶大廈於將傾,力挽狂瀾於危噩。

    這樣想著,久違的力量似乎又一次在血管裏升起,心中竟有無限歡喜。

    薛無間終於拔劍。

    一柄豁口卷刃的斷劍。

    仿佛有什麽絕強的力量,把它錚錚劍骨生生的折斷。

    “兄弟們,再為我一戰吧。”

    衝天怨氣直破長街,仿佛無聲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