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昆侖反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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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起事的第三年,一個蟬鳴啾啾的夏夜。
煉屍門上空,如以往一般,徘徊著數不清的食腐鳥。
海風吹過,腥鹹的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味道。
護山大陣靠近樹林的一角,光華微微一閃。
鑽進來一條皮光水滑的大黑狗。
黑狗的眼睛極亮,鑽進來躲在樹後,抬起後退撓了撓耳朵。
左右環顧,沒有巡山弟子靠近。
呲出一口雪亮的白牙,露出了一個十分人性化的惡意笑容。
天上食腐鳥都是好眼神,見此情景氣得直叫喚。
憑什麽那狗能進去呢?
我們進去為什麽總是遭雷劈!明明裏麵有那麽那麽多食物!
若在正常情況下,一條野狗自然是進不了護山大陣的。
可這顯然不是一條正常的狗,它是犬霄的妖道化形。
犬霄在煉屍門潛伏了三年,雖然因為性格不羈,不夠討喜,沒能打探出什麽有價值的消息。
可他畢竟身負煉屍門弟子的印記。
偷偷背熟了門內所有的明路、暗道。
在小樹林中三鑽兩鑽,跑上了一條人為踩出來的小道。
鑽進成片的石林,在一處泉眼附近停下。
泉眼周圍有三隊修士在把守,每隊帶了上百屍傀。
如果是人來,嗅覺靈敏的屍傀們早就發動了攻擊。
護山大陣的陣眼,各門各派都是不許弟子們隨意靠近的。
可犬霄是個人妖,六道之中最少見的一種,人修妖道的修士。
——人修妖道叫人妖,妖修人道叫妖人,以此類推。
花紹棠、寧孤鸞都是妖人。楊夕如今是個“人精”。夜城帝君則應該稱為人魔。
這世上到底還是人妖少,妖人多。
可煉屍門是個隻收人修,不收妖修的門派。
黑狗抬起前爪撓了撓鼻子,暗暗對那三隊內門弟子呲牙。
這三年欺負爺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會有今天?
爺藏了三年的妖道修為,真被你們欺負得跟條狗似的,今兒個一晚上,全值回來了!
黑狗張開了大嘴。
從裏麵飛出了一隻蒼蠅、一隻蟑螂、還有一隻蚊子。
三隻小蟲落在犬霄麵前,卻沒有馬上動。看起來似乎仍在等著什麽。
黑狗還是張著嘴,一隻胖得離譜的麻雀,拚命往外擠:“狗子,你能張大點麽?鳥爺出不去!”
犬霄不樂意了,舌頭一頂,把那肥麻雀拱出去了。
寧孤鸞:“靠!”
就在麻雀落地的一瞬間,五隻動物同時化成人型。
“誰?”巡邏的修士馬上注意到了。
可是為時已晚,他隻來得及看見一片明黃近乎白色的火海。
一個渾身掉毛的家夥,譏誚的衝著他笑。
三大元嬰期妖修,加一個主修火法鳳凰相的金丹期麻雀。
刀光劍影,火雷齊飛。
一個照麵,就幹掉了兩隊修士,連同所有屍傀。
當然,犬霄也是參戰了的。隻是戰力麽……唔,和沒參戰也差不多。
剩餘的一隊修士發射了示警的信號,一道黑色煙霧騰空而起,在天空中浮現出一個大大的骷髏影子。
而後這一隊人自知不敵,倉皇逃跑。
犬霄他們也沒追,掏出一片玉簡頂在腦門上。
“守住啊,守住,破陣得一盞茶的時間呢!”
四位妖人各守一麵,嚴陣以待。
犬霄懂陣法麽?當然不。
死獄凶徒在入獄前過的都是整日打殺,沒個消停的日子。這門精密的,嚴謹的,挑戰智商和耐心的技術,整個死獄就找不到一個擅長的。
楊夕在昆侖山上學的那點半吊子,已經算是這群人中的高手了。
薛無間仗著對劍陣精通,兩者或有相似,勉強能夠做到看懂。
而釋少陽帶的那一隻遊擊隊,很抱歉,醫修陣修這種戰鬥力低下的輔助人才,在當年南海戰敗的時候,都是優先撤走的。
所以,犬霄手上那塊“破陣手冊一二三”,是昆侖陣道天才鄧遠之友情提供。
楊夕在發現自己手上沒有陣法師的時候,就用昆侖玉牌聯絡了鄧遠之。
“老遠子:
這邊有個陣,看起來是……………省略若幹……………這樣的。
求破。
不用楊鞭自奮蹄”
鄧遠之同誌雖然脾氣不太好,但品性上還是個相當靠譜的好同誌。
“失蹤人口:
拒靈陣的變種,多見於護山大陣。附近應該是水多,獸多,樹木多,門內無礦產。
大致脫不了以下幾個破法:
一
二
三
四
保持聯絡暢通,隨時遇到問題隨時聯係。
砍號重練”
楊夕默默的盯著鄧遠之給自己存的名字,以及他自己的落款,窘了。
鄧遠之一直是個目的相當明確的人,想要的可以不擇手段,吃得了辛苦,耐得住寂寞。不在乎的連敷衍都這麽簡單粗暴。對生活本身毫無熱情的嫩殼子老貨,活該沒盆友。
問過寧孤鸞之後,得知他和鄧遠之沒有任何交集,是以不曾留下彼此的玉牌印記。楊夕隻能從全,選擇了一個麻煩的辦法——寧孤鸞跟進去,知識水平和智力都還算過關的犬霄主力破陣,遇到問題由寧孤鸞傳給楊夕,再由楊夕傳給鄧遠之。
用芥子石捎人楊夕不是沒有考慮過,但一來她不太放心。
昆侖芥子石作為世間唯一能夠存放活物的空間物品,在修士中名聲並不鮮見。並非隻有昆侖弟子才持有芥子石,昆侖一直都有把它們煉製成法寶出售,一來換錢,二來共享資源。她覺著煉屍門現在都站到昆侖對立一麵了,設置陣法的時候不可能不考慮這個問題。
二來,除非把薛無間、媚三娘這種級別的戰力帶進去,不然真不一定比沈從容留下的三大護法好使。可媚三娘表示了不去,薛無間若不留在外麵,楊夕怕死獄這幫人渣鬧事自己壓不住。
至於楊夕自己,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把鄧遠之傳過來的又一條信息轉給寧孤鸞,楊夕把玉牌放在膝蓋上,以便收到消息隨時能夠發現。
轉過頭來,看向被押著跪在麵前的人。
“你剛才說,煉屍門的原掌門可能還活著?”
煉屍門被俘的核心弟子青羽,原本還算平整的臉已經被包括楊夕在內的死獄眾人,打得鼻青臉腫不成人樣。
他雙眼無神的跪在地上,是個受了相當大打擊的樣子。
“是……殷掌門對抗怪一事,一心一意,是不可能歸附蓬萊的。蓬萊派來的使者,越過他直接接觸了四大長老,起事的那一天,直接把殷掌門推進了屍坑。掌門的死忠,都已經被秘密處死了。他們殺不了掌門,煉屍門弟子身上都有印記,一旦對掌門動手就會反噬。所以他們就把他關起來,等著他自己熬死。”
青羽垂下頭,苦笑一下:“三年時間,殷掌門未必會死。不然,現在的肖掌門,應該會更高調,舉行掌門繼任大典。”
“你胡說!”同樣被押過來的紅淚,尖叫一聲撲向青羽:“你胡說,我祖爺爺說是昆侖害掌門重傷身死,我們煉屍門才倒向蓬萊的!”
少女的尖叫幾乎破了音,神情幾近瘋魔:“昆侖是我煉屍門的敵人!都應該去死!昆侖早晚會被蓬萊滅掉的!”
人在瘋魔的情況下,爆發出來的潛能不可小覷,紅淚被封了全身靈力,竟然還是掙脫了押著她的死獄凶徒。
那人渣一不留神竟然被一個小姑娘給掙脫了,頓時氣炸了,一把抓著頭發提回來,直接卸了下巴。
青羽悲哀的看著她,為師妹至今的天真,也為自己曾經的愚蠢。
“昆侖把煉屍門派到第一線,害得掌門重傷不假。但煉屍門的敵人……是你祖爺爺在內的四大長老。”他閉上眼睛,哽了一會兒,終於出口:“還有我們這些悖祖的弟子。”
紅淚合不上嘴巴,卻還是“啊啊”的叫,兩眼冒火,拚命搖頭,堅決不信。
楊夕並沒有繼續看他二人傾情演出的意思,對押著紅淚的修士道:“給她塞雙襪子。”
那修士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光腳,死獄三年,別說襪子,連鞋子都是奢侈品。回頭對身後人使了眼色。
這幫冒壞水兒的畜生,不一會兒就遠遠的拈來了一雙“香飄十裏”的襪子。
楊夕險些給那喪心病狂的襪子熏了一跟頭。
那雙據說三年沒有洗過的襪子,以薛無間那不好使的鼻子,都被熏青了臉。
而原本站在楊夕身後,答應幫她壓場子的媚三娘,瞬間退出了一射之地。黑蓮鬥篷飛速旋轉,抵擋這種生命奇跡之——男子漢的天賦神通。
楊夕閉著氣,用力揮手:“快!快!給她塞進去!”
心狠手辣的死獄凶徒,果斷的給兩眼驚恐的紅淚,塞進去了。
這個麵對烙神柱都清醒著挺過來的堅強女修,直接昏過去了。
薛無間是在場唯一麵露不忍的人。
原本把紅淚拖過來,是為了用她驗證一下青羽的身份——犬霄從未見過青羽這麽高級別的弟子。剛剛,已經驗證完畢,於是昏迷的紅淚被拖下去了。
楊夕揉了揉眼睛,險些熏出生理眼淚來,男子漢真殺器,實在太可怕了!
看向下麵因為離得近,被熏得半死不活的青羽:
“好,我暫且相信你所說一切都是真的。那你現在告訴我這個,目的為何?”
青羽一頭磕在地上,嘭嘭作響:“青羽願為諸位帶路,找到我門中屍坑。求諸位放過那些……”他看了一眼楊、薛二人的臉色,終於沒敢獅子大開口,“至少放過那些,沒參與過三年前叛亂,為形勢所迫的中立弟子。”
等了許久,卻不見對麵兩人的反應,連忙又補充了一句:“煉屍門的屍坑,亦是我門中至寶的所在地!”
薛無間神色反而更陰沉了:“你當我們貪你煉屍門那點東西?”
青羽望著薛無間,麵現迷茫之色。
楊夕看著他,慢慢的挑起了眉毛,“你來跟我們談這個,覺得我們該是什麽反應,感動於你們掌門的堅持,和你的浪子回頭?”
手中夜行的劍尖兒挑起了青羽的下巴,彎下身子對著他的臉:“你別搞錯了,我們是來滅了你們煉屍門的!現在你要我們去救你們掌門,代價是放過你門中的一部分弟子?小子(zei),你這算盤是不是打得也太響了?”
青羽渾身一震,萬萬不敢相信這是昆侖之人說出的話。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煉屍門的逆徒,自己如今支持的煉屍門,在整個修仙界扮演的是反派。他也明知這些人是來攻打煉屍門的。
連同他自己在內,所有為了煉屍門的利益,與整個大陸為敵的全都死有餘辜,他知道的!所以他根本沒求對方留他自己的命。
可是,可是在此一刻之前,他因為深知門內不是心甘情願歸附蓬萊的還有很多,此刻之前並未相信煉屍門真的會在今天滅門。
青羽顫抖著嘴唇:“你們……你們不會殺他們的……你們是正道……”
楊夕似嘲四諷的道:“你們背叛得毫無顧忌,不就是忖著我昆侖是正道魁首麽?好欺負,不發飆,就是為了麵子上的道義,也不該幹出滅門絕戶的事?”
青羽如遭雷擊,他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想的,但他知道自己。
他知道自己雖然沒有明確的這樣想清楚,但他一直都是認為仙靈重名聲,昆侖提倡包容。如果有一天自己一係跟著蓬萊失敗了,煉屍門總還是能留下一點血脈,慢慢的休養生息,在千百年後重新站起來。所以他才一直竭力護持著門中的不同聲音,他以為那是煉屍門的一條退路。
可他沒想到,昆侖會直接斬斷他們的退路。
青羽心中湧上一股莫大的恐慌,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錯得多麽離譜。昆侖遠比他想的心狠,至少眼前這個說的算的姑娘,比他想象的心狠得多!
煉屍門要亡了——這幾個字像致命的繩索,勒得他不能呼吸。
他趴在地上,一遍一遍的給楊夕磕頭,“你們不能殺他們,我求求你們不要殺他們!他們很多人是被迫的,也沒有殺過一個大陸修士!他們罪不至死啊!”
然後,他聽見頭頂傳來一個冷漠的女聲。
“你說的沒錯,他或許罪不至死。但他們僅僅被逼迫,就能坐視整個大陸被自己的門派親手送入戰火,我以為,他們也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