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偷渡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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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管你過去是什麽人, 也不管你有過什麽樣的成就,可是來了我錦繡坊,你就是個織女, 那就得守我錦繡坊的規矩。”顏紅嬌說。

    楊夕指尖的天羅絞殺陣,泛著隱約的光:“什麽規矩?”

    “織布的規矩。”

    四麵通透的織造間裏, 堇色帳幔與黃色帳幔交替垂掛, 威風下徐徐飄動, 倒映在黑晶石地麵上,美得浪漫。

    顏紅嬌指著麵前一長串造型稀奇古怪的管子, 機械, 看起來要鑲嵌靈石才能用的機械,以及複雜可以旋轉的陣盤。

    對楊夕道:“織女六藝, 選一項吧。”

    一群體態單薄, 一看就疏於運動的“麵條兒姑娘們”, 手拉著手兒, 胳膊挽著胳膊在她身後排成一排。各個眼中閃亮亮的向楊夕放射著好奇的神彩。

    楊夕被閃得有點不自在, 低頭去看那堆東西。

    “抱歉,我一個都不認識,還有……織女六藝是什麽?”

    “嘶——”麵條兒姑娘們一陣驚呼。似乎對楊夕的回答趕到十分不可思議。

    顏紅嬌也凝了眉:“線管,織機,陣盤,你都不會用?那你用什麽織布?”

    楊夕覺得這問題很莫名其妙, 伸出兩隻手給顏紅嬌看:“這個。”

    顏紅嬌:“手?”

    楊夕認真點頭。

    顏紅嬌身後的織女們又響起一片吸氣和驚呼聲, 顏紅嬌一抬手:“別吵!”

    轉回頭來又問楊夕:“翰墨緞也是憑著兩隻光手掌織的?”

    楊夕想了一下:“也不是的, 我還帶了手套。”

    顏紅嬌身後幾乎是立刻響起了轟然一聲,嘰嘰喳喳嘻嘻哈哈的聲音嗡嗡響起。織女們的切切私語中,爆發出各種嬉笑的懷疑,神情裏紛紛寫著不信。

    顏紅嬌也笑著搖了搖頭:“人都說翰墨緞上身,就像一段流動的墨,不反寸光。夜裏披在身上,幾乎似一片影子,乃是夜行衣前所未有的好材料。咱們織坊也在拍賣會上拍下一匹,我拆來看過,原料起碼是黑晶、石墨、夜青藤……兩隻手?”顏紅嬌說著,像包容犯了錯的孩子似的,笑了笑:

    “黑晶你拆不動~我尊重你想保守的自己獨創的秘訣,但是說謊並不是好習慣。”

    楊夕盯著她看了半晌,忽道:“你這裏有黑晶嗎?”

    顏紅嬌長眉一挑:“喲,較真兒了?為了證明一個小小的謊言,花費龐大的力氣是不值得的。”

    楊夕直白的道:“我沒有說謊,也並不喜歡你的假客氣。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讓你似乎對我有些先入為主的偏見。但事實上,我從來也沒把翰墨緞的織造方法當成一個秘密,因為……”

    楊夕直接原地坐下來,兩隻雪白修長的手掌按在地麵上:“即使我把全部的織造方法告訴你,你也織不出來。”

    纖細如發的烏黑細絲,從楊夕雙手按住的地麵上,瘋狂湧出飄到空中,覆蓋了顏紅嬌的視野。大量柔韌的黑晶線,好似噴薄而出。楊夕手掌下的黑晶石地麵,像湖麵失水的漩渦一般,迅速凹陷下去兩個巨大的深坑。

    顏紅嬌整個人愣在那裏,映著背後織女們一片驚呼聲,怔道:“這不可能,你隻是個練氣修士……”

    ……

    楠木雕梁,紅木家具。

    這世間人所不能欣賞的潑墨山水懸掛在房間的牆壁上。

    不管過了多少年,在這世界裏停留了多麽久,百裏歡歌依然保持著自己人生前六十年的品位。百裏歡歌的隨心任性,那是刻在骨子裏抹不去的歲月痕跡。他好像關注的事情挺多,他也好像什麽都沒有很關心。

    即使常伴他身邊上百年的雲中子,也說不上他的閣主的心腸究竟是涼是熱。

    而現在,他一手扔了懸腕書寫的狼毫,拍著桌子從座位上站起來:“什麽?翰墨緞的織造者?進了天羽軍隊的織造場?”

    雲中子白衣飄飄,麵容俊秀,自帶一身英氣勃發的少年氣場。隻有你細細去看她的眼睛,才會發現他並沒有外人以為的那樣青春年少。

    “剛才錦繡坊專門帶著一個新招攬的織女來登記,說是翰墨緞的織造者,織女六藝各個能破紀錄,顏紅嬌放話說要砸翻新港城織繡界的格局。屬下閑得犯欠,就親自去給她做靈能分析,結果六段測試做下來,光屏上跳出來她和已經登記過的一名天級織女,有百分之九十六的相似度,而那個登記過織女的名字是空白,隸屬織坊一行,寫的是昆侖……”

    百裏歡歌抬手製止了雲中子繼續往下說,原地大步的來回踱了幾圈,忽然站下:“告訴景中秀了嗎?”

    雲中子尷尬的搖搖頭:“若是當年,我自是第一時間就知會秀秀了,但是如今……”

    “我知道了。”百裏歡歌又一次抬手製止了他,“哪個台子,先帶我過去看看。”

    雲中子了然的一點頭,動作嫻熟的轉身給百裏閣主開門。

    百裏歡歌為人的嗜好,用一句窮奢極欲並不為過。為了思念家鄉,就在虛空裂隙裏,話費無數人力物力並千年時光,建起一座高樓大廈帶城管的豔陽城。遍布整個大陸的任一座多寶閣裏,都會比營業所需的多建一層帶閣樓的頂層,作為自己隨時竄到哪裏閑逛的落腳處。

    其中大多數的閣樓,他就是再為禍人間3000年,也未必會去得到。

    百裏歡歌從自己起居的五樓走下來,行至二樓便見一道斑斕彩虹從大廳的方向飛出來,在眼前一飄而過。

    狂呼一般的叫好聲緊跟著從大廳裏如浪潮般湧出來:

    “小娘子幹得好!”

    “漂亮!”

    “二丫,美到炸裂啊!”

    百裏歡歌愣在原地,盯著彩虹消失的欄杆方向:“什麽情況?”

    雲中子也一臉懵逼的望著彩虹消失的方向:“我也不知道……”

    二樓的欄杆上已經趴著一大片吃瓜群眾,有各個工作間裏鑽出來的多寶閣員工,也有原本來辦事的路人。

    “這小娘好厲害,彩虹河水都織得出來,這樣一看翰墨緞根本就不算什麽。”

    “哎!那是你不知道,我可聽人說啊,那翰墨緞織的就是一片影子。你說這彩虹河水都是實在的,這影子虛無縹緲的,可不是更難?”

    “我聽說這小娘子啊,剛到錦繡坊還不招待見,織女六藝挨個兒試過,才算震住了織坊。”

    “然後轉身就來多寶閣砸場子了?”

    “什麽砸場子,那叫破紀錄,你個沒學問的。”

    “嘁!多寶閣自從設了那個什麽加多寶世界紀錄,就沒見幾個紀錄是捏在旁人手裏的。還不是廣告他們多寶閣的本事?”

    “可話不是這樣講……等等,那是雲中子嗎?”

    百裏歡歌與雲中子對望一眼,也到欄杆邊上擠了個位置往下看。誰知看下去就是一驚:

    “那是河?”

    雲中子搖頭:“老大,那好像是布。”

    百裏歡歌瞪著眼睛:“你們家布是長了一副水的樣子,有紋反光還會流動的?”

    雲中子左看看,右看看,又沿著牆壁仔細看看,抬起頭來道:

    “老大,我家布是不長這樣的,但以後你家的地毯可能要長這樣了。你看……直接織在廊柱上的。”

    隻見波光粼粼一副水藍色的匹練,從大廳的中央鋪出來,一直延伸到台階前。兩邊寬窄恰好沿著牆壁,中間又空出幾處空洞恰好夠支撐棚頂的廊柱穿過。

    從二樓的空中往下看去,就好像一條寬闊的江河從大廳裏流出來,水流繞過廊柱把它們泡在水裏,一直淌到台階下看不見的地方。

    百裏歡歌凡人眼力,順著雲中子的所指才隱約看清了狀況。

    這匹布價值幾何尚且估算不大出來,但想把這布卷起來拿走,要麽剪開布,要麽砍柱子他還是看懂了的。

    百裏歡歌怔了半天,甩著袖子道:“難道以後我多寶閣的客人進門,還要先換水鞋麽?”

    雲中子:“……”

    兩人沿著樓梯快步走下一樓,兩腳踩在那波光粼粼的水藍色布麵上,心裏才算踏實了一些。

    幹爽的,還不算太逆天。

    起碼,這客人進門還是不必換鞋的。

    百裏歡歌是個常年木屐走天下的人,當場脫下一隻木屐,光腳踩上那水樣的地毯:

    “還真就是正常的布?”

    “老大你看,那裏有魚!”雲中子忽然有了新發現,百裏歡歌三兩步跨過去,在一根廊柱的下麵,看到一紅一白兩尾錦鯉,頭尾相銜,繞在廊柱邊緣做戲水狀。

    百裏歡歌伸手摸了一摸,的確是布,但看著可真像活的。抬頭去看穹頂射下來的靈力燈,被這光一晃,魚鱗上反射的光線都好像活起來了。

    “那是剛才飛過去的彩虹嗎?”

    百裏歡歌長舒一口氣,指了指牆角被滾成一團彩色薄紗。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在靈力燈光下,混成薄薄一層的好似雲霧的薄膜。

    雲中子也望過去:“我看像。”

    百裏歡歌整了整拂亂的衣衫:“景中秀可沒告訴過我那小妞還有這個本事。”

    雲中子:“話說,老大……楊夕已經失蹤一年了,在‘楊方之亂’前的三年裏,她也一直是下落不明的。你是如何得到她的織女登記,還找了她這麽久?”

    百裏歡歌站在原地,望著大廳深處被錦繡坊一群姹紫嫣紅的織女,前呼後擁的圍在中間的黑衣服小妞。

    冷笑一聲:“那小妞兒是個酒鬼,酒量不怎麽樣,喝多了還斷片兒。景中秀那個犢子,當年什麽黑心錢都想掙。忽悠楊夕給他織布,還趁人喝高了架到多寶閣分部去登記。”

    雲中子嘶了一聲:“忒黑了,黑市價收了人的好東西,卻是賣得官價。”

    百裏歡歌微妙的挑了一下嘴角:“所以,我第一次上昆侖的時候,就想看看是哪個缺心眼兒的被坑這麽慘。”他頓了一頓,放慢了語調,眼睛淺淺的眯了一眯:

    “可我做夢都沒想到她會長成這個樣子……”

    雲中子心中一動,老大四年前就開始找那個空白登記的主人,甚至那時候多寶閣跟昆侖還是盟友,老大還有無數的設想要在舊大陸上實現,都沒耽誤他對這件事情的關注。

    直到一年前“楊方之亂”,老大抽了一宿的香煙,才告訴他這個空白登記的主人就是昆侖那個禍首楊夕。

    “她長得什麽樣子?好看?”

    百裏歡歌卻迅速的收斂起少見的情緒外露,抬手在雲中子的腦袋上敲了一記:“想什麽呢!走吧,過去看看。”

    大步邁進了一樓的記錄大廳,寬大袍服飄成一片看不透的雲彩。

    雲中子聳了聳肩,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