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四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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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再見!”揮揮手,走幾步忍不住又回頭:“那個,不要被美帝主義洗腦哦!畢業給我乖乖回來!”“呃……現在美國已經不是帝國主義了,是資本主義!”蛋蛋的聲音漸漸無力地弱下去,最後終於也大聲喊回來:“我會回來的!你們記得給我準備接風宴!”我回頭瀟灑地揮手,像動畫片裏活潑可愛的小孩兒一樣跑向王逸子,蛋蛋也像動畫片裏溫柔的大哥哥或者媽媽一樣在後麵對我輕輕地微笑著揮手。我想,我不後悔了,就算想說的話都沒說也不會後悔。
但是,從此,再沒見過蛋蛋。
蛋蛋,再見!
四瘋子的組成是這樣的——四哥,黃靜琳,楊姐,金小鑫。
四個女生都是雌老虎類型的,嗓門奇大,行動力超強,又風風火火,八卦兮兮,真是讓人受不了。
這四個女生在高一軍訓的時候分在一間宿舍,奠定了她們之間獨特的革命情誼,當時天天跟她們一個宿舍,被雙性戀楊姐卡了不少油之後忍無可忍,一直往其他寢室跑,等到熄燈了再回去。
等到開學了,四瘋子的位置剛好一對同桌,其中三人互為前後桌,於是,我們的災難便開始了……
“小鑫!我們去買飲料吧!”四哥的大嗓門僅次於楊姐之下。
“好啊!楊姐,靜琳要不要一起?”金小鑫馬上站起來轉身問後麵兩個。
“去去去!當然去!”楊姐路見不平一聲吼啊,一拍案,馬上馬步站起。
“走吧走吧!我要喝橙汁!那個詭異的味道真是太銷魂了!”黃靜琳推搡著她前麵的金小鑫往外走。
“那我也喝橙汁好了。”金小鑫拉著四個大聲喊。
“行行行!不如我們都喝橙汁,今天姐請客!”楊姐摟著黃靜琳的腰跟在四哥後麵。
“楊姐,兩塊錢的你請!好不好意思!下次喝每日C的時候你請才算有誠意!”四哥被金小鑫挽著胳膊,還硬是從兩人手臂相交的地方轉頭,跟古裝劇裏被拖去午門的忠臣大喊“臣冤枉啊!臣冤枉啊!”的樣子。
“哼!怎麽了!姐手頭緊不行啊!富不過三代,姐富不過三天,有沒有常識!不知道姐工資都在月初就花完的嘛!”楊姐馬上一手插著腰伸長頸子回瞪。
金小鑫也從兩臂相交的地方轉頭,“要不要我接濟你一下?我這個月還有不少工資剩下。”“呦……有男朋友就是不一樣啊!什麽時候讓何白請客啊?”四哥偷偷捏金小鑫的腰,金小鑫馬上跳起來:“楊姐,你看她!老是吃我豆腐!”“四哥,怎麽能這樣呢?我知道你同桌心不在你身上你多有抱怨,但是人家的小蠻腰是何白的,你這樣卡油不怕被何白報複?”楊姐明顯是挑唆。
“哼!他敢!他要是敢欺負四哥,我就跟他分手!”金小鑫馬上出聲維護剛剛還在翻臉狀態的同桌。
終於都出去了,大多數時候我們班的人都會盡量呆在教室裏,因為跟她們四個從一個教室走出去實在太丟臉了。
語文課下設的演講課,輪到我和四哥。四哥在我前麵,讀稿讀得很慘,磕磕絆絆,三分鍾解決下場。我上去脫稿即興演講,撐滿剩下的三十五分鍾,同學們都很認真的聽,我覺得應該沒問題了。最後兩分鍾,老張點評評分。我九十一,四哥六十五,老實說,老張這麽齷齪的人一直都是給人六七十及格了事的,我得了九十一實在是很大的鼓舞。
最後,老張為表民主問有誰有意見。
金小鑫馬上站起來:“老師,我覺得四哥講得比趙宥函好,應該給九十五分!”此言一出,一陣嘩然。
“對!老師,要是我的話,我給四哥九十九!”楊姐站起來起哄。
“嗯!老師,我們覺得四哥表現很好,起碼應該有九十五!”黃靜琳馬上站起來跟進。
於是教室裏一陣混亂,蓋過了眼保健操的聲音。
老張實在鎮不下“起義”,最後給四哥九十五了事。
一陣混亂之中,我深深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心寒和好笑的心情交融的感覺,天天要站起來抗議,我拉住她,抗議隻是讓我變得跟她們一樣可笑可憎罷了,我不想降低格調來就她們,從來都我承認自己是囂張又高傲的家夥,所以,我懶得睬她們,汙了我的金口,髒了我的青眼,降了我的身份。
最後,學年終的時候,四哥的成績單細則上就這一項及格,不知道她會不會覺得羞愧,不過她大概隻會感到感動吧,有那麽挺她以至於能昧著良心讚揚她糟糕演講的朋友。
第二學期,四哥說是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報效毛主席了,因為她是外地借讀的,校長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燒她,如果她高一學年結束考不到年級前80的話,就要退學。
而欣霈也是外地學生,卻要考進前20,不是因為欣霈成績好,不是因為欣霈愛學習,而是因為四哥的父母都是博士,在博士站工作,最巧的是,是校長的同學,所以特別優待,但是,這樣的優待也成了對四哥的酷刑。
四哥好像真的開始讀書了,每天下課都在努力地做題,欣霈因為同是外地人,所以別有一種惺惺惜惺惺的感覺,總是幫她補課,但是大概四哥的智力都被她的父母提前預支了,所以毫無進展。
臨近學年結束,最先停課的總是體育課,那節體育課上,四哥,爺們兒的四哥哭了。哭得鼻紅眼腫,麵部抽搐。
金小鑫在旁邊拍她的背,黃靜琳在她前麵給她遞餐巾紙,楊姐在她另一邊低著頭不說話。
個人是很討厭四瘋子組合的,但是,遇到這種情境,難免也染上了些許傷感。四哥,要走了呢。
五月的黃金周剛過完,我們一個個興高采烈地回去互相報告節日收獲,那天,從不遲到的阿嘉遲到了,遲了整整一個上午,我們還開玩笑說這孩子莫非以為休八天,以為一直不撕10月7日的日曆就能一直放假?結果,中午吃完飯,老張才跟我們說,阿嘉移民去美國了,以後,大概她有空的時候會來看我們。當時還想著,那也好,到時候阿嘉要回來的話一定會聯係我們,我們可以順便托她帶點特產什麽的嚐嚐鮮。那時,我們不知道,未來的兩年,至少我們畢業之前,阿嘉再也沒回來過。
剛送走阿嘉,第一個星期還頗為難受,說是要永遠給阿嘉留一個位置,但沒出一個月,阿嘉的桌子就成嚴格出黑板報時的“墊腳石”了,裏麵塞了各種桌子裏放不下了的東西,好像這張桌子一直以來都是扮演這樣的角色。
現在,忽然又回味過來阿嘉走了的難過了,未滿一個月,又得知四哥也要走了的消息。好像忽然想起了四哥的好來,平時看不起四哥這個“外地人作風”的女同學都去跟四哥套近乎,四哥的所在的位置成了教室裏甚至教學樓裏最熱鬧的一角。
“四哥,你要去哪裏讀書啊?”
“芬蘭。”
“這麽遠啊?”
“嗯。那裏好冷的!據說比我老家Z州還冷!”
“那你到那兒住哪裏啊?”
“住HOMESTAY。已經聯係好人家了,是我媽大學同學。”
“哦……好好哦!”
“那是!我小時候見過那個阿姨呢!她女兒比我大一歲,現在又多了一個十歲的弟弟,到時候我就不是一個人了,有姐姐有弟弟,比獨生子女強多了!”四哥很開心,紮不緊的馬尾辮甩得快鬆了。
“那你平時不會都是一個人在家吧!你父母都不在家嗎?”
“他們要研究研究再研究!每天都在研究,不知道在研究些什麽,我問他們,他們就說‘說了你也不懂’,一年就隻有除夕初一在家,其他時候全國跑。”
“這樣啊!那父母都是博士原來也不好嘛!我原來好羨慕你呢!”
“是啊!各有各的苦啊!”四哥重重地點頭,發繩已經快要鬆下來了,但是她大概習慣了,並沒有去補救。
“好可憐哦!”
“還好啦!習慣了就好了!我有雪納瑞陪我!”
雪納瑞是四哥家養的狗狗,已經快十歲了,是四哥的父母送她的禮物,四哥不知道取什麽名字好,最後就叫它雪納瑞,雪納瑞對四哥來說比父母還親,放寒假之前就聽到她每天都很開心地說可以回家看它了,還給我們展示她手機裏無數的雪納瑞的照片,說起它真是如數家珍。
“那你去芬蘭要帶上它嗎?”
“沒辦法帶啊!”四哥的表情落寞下來,分別,寄人籬下,對四哥來說都不是值得一提的事,但是要跟雪納瑞分開那麽久,四哥便開始有要離家的感覺了。
我在一邊靜靜地聽她們的對話,聽到此,心神開始飄離。四哥也是可憐人,父母不管不顧,家裏隻有一隻狗狗陪著,狗狗再是人類的朋友,也無法真的和人類無障礙的交流,四哥終究是寂寞的吧,所以在學校裏才那麽豪放外向,亟欲引起他人的注意力,讓自己從長久的寂寞中脫離出來,體會人世的喧囂。
學年結束,四哥的成績實在是慘不忍睹,但四哥很欣慰,說是她最努力也是考得最好的一次,暑期安全教育那天早上,她特地改道過來學校當場給欣霈鞠躬道謝,說了對我們的祝福,笑著揮揮手,背著大書包瀟灑地走了。
四哥走了,教室安靜了,老張沒說什麽,隻是講了一件她小時候的小事。
那時她朋友家的狗狗死了,老死的,她朋友很難過,她就很奇怪,一條狗死了至於哭成那樣嗎!後來她的爺爺去世了,她很難過,每天都哭,她朋友還來安慰她。再後來一年,她朋友的爺爺也去世了,那個時候,她的朋友就很鎮定,好像看透了生死。前幾年她的奶奶也去世了,那時她懂了朋友的感覺,其實經曆過了,再經曆的時候就不怕了,不會惶然無措了,心痛一痛,總是會麻痹的。
希望,不要再有人中途離開了吧!心痛一痛,就算會麻痹,也還是會有痛感,會滴血,等到真的感覺不到痛的時候,心大概已經悲傷得隻好假裝自己死去了罷。
四哥,回來拯救我們吧!
四哥走了,但是四瘋子並未解散,更別說就此消停,呃……頭痛……
就像SHE啊啥的,召開一個正式的記者招待會,宣布“單飛不解散”,曖昧不明,也不讓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四瘋子比她們明確多了,少了四哥,該鬧還是要鬧,該吵還是得吵,我們的日子……該怎麽過還是就那麽苟且過著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