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這麽說。根據我們對兩次創傷的模擬，最後得出了一個評估結果：命案當晚那次撞擊單獨造成死者死亡的概率是10。兩次疊加的概率是50，車禍那次損傷單獨造成死者死亡概率是40。”

    “反對！”安簡明提出抗議，“同樣是輕傷，為什麽車禍那次的概率能那麽高？”

    斯蒂文醫生說了一串英文，陳法醫翻譯道：“根據死者車禍後的種種行為表現，可以反推出，她的腦損傷已經比較嚴重，離致死很可能隻差個誘導因素。比如，死者拍拍自己的腦袋，也有可能就把自己給拍死了。而案發那晚的那次摔倒，可能就是這種誘導因素。詳細的報告我們已經提交了，你如果還有疑義，可以自己去看報告。”

    其實，這個案子的屍檢相當麻煩：一是，兩次創口非常之近，不太好區分；二是，兩次撞擊都有可能是那致命一擊，隻是概率大小之別而已。這也是第一次屍檢時，法醫沒有把舊傷跟死因聯係在一起的原因。紀琛向陳法醫提出要再次屍檢時，陳法醫都不想搭理他，但本著對死者負責的態度，他還是親自再進行了一遍屍檢。沒想到，案子果然向紀琛猜測的那樣，是個巧合造就的複雜案子。

    斯蒂文醫生用不標準的中文，艱難道：“陳，非常轟”

    案件的審理一下進入了瓶頸。陳法醫給出的隻是一堆概率，死者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什麽非常難界定。不過，這一堆概率，也足以扭轉整個案件審理的走向。

    紀琛道：“審判長，我有新證物要提交”

    審判長的小眼睛一亮：“請辯方律師繼續舉證。”

    “如5號證物所示，這是沈女士在‘反家暴戰鬥營’論壇裏的評論截圖，”紀琛舉起一疊打印紙，“而這個論壇本質上是個虐戀論壇。大家可以看到，沈女士在裏麵的發言十分的……汙穢不堪。林醫生已經證實，她結束治療時，性心理很正常，而這些言論都是在死者車禍後發布到網上的，由此可見，死者的腦損傷的確改變了她的性模式。”

    這一下，庭上議論聲起，眾人交頭接耳。這種情況，他們聞所未聞。

    “不會吧，摔壞個腦子，還真能摔出個受虐癖？”

    “所以，那晚他們真的在玩那個？”

    “造謠，裏麵一定有肮髒的交易靠，那個公訴人是吃幹飯的嗎？抗議啊，怎麽還不反駁”

    “等等，剛才不是說了嗎，死者是車禍摔倒才死的，那跟死者有沒有受虐癖有毛線關係啊”

    ……

    “肅靜，肅靜”審判長敲了敲法錘。

    安簡明麵無表情地總結道：“你認為車禍讓沈女士有了受虐癖。”

    “是受虐傾向因此，我認為，命案當晚，我的當事人是被死者誘導，從而被動地做出對她的虐待行為。”

    安簡明咬牙切齒道：“按照你這麽說，你的當事人反倒成為受害者了？”

    陳澤峰縮了縮脖子，滿臉無辜地看著人群。

    審判長道：“公訴人，請注意你的情緒。”

    “抱歉。”

    審判長道：“辯方律師，請繼續舉證。”

    紀琛看向陳澤峰，輕聲說道：“陳先生，請問案發當晚的情況是怎麽樣的？”

    陳澤峰抬起頭，緩緩道：“我喝醉了回家，她就跑來煩我，見我不理她，她就罵我窩囊廢，我氣不過，打了她一掌，讓她滾，結果她越罵越起勁，然後我看到床上有皮帶……”

    “停，”紀琛打斷陳澤峰的陳述，拿出一張照片，“是這根皮帶嗎？”

    “大概是？我喝醉了，記不太清。”陳澤峰眯著眼睛，語氣有些不確定。

    “這根皮帶是你的嗎？”

    陳澤峰搖頭道：“好像不是我太不喜歡這個牌子的皮帶，戴著太特麽的掉價了，跟個暴發戶似的”

    紀琛道：“死者曾在‘反家暴戰鬥營’裏發布過這樣一條評論：愛馬仕最新款皮帶觸摸質皮膚的質感是什麽樣的？而我的當事人鞭打死者的皮帶正是這款。如6號證物所示，這條皮帶是死者當天購買的。所以，我有理由懷疑，死者故意激怒我的當事人，從而達到我當事人毆打她的目的。”

    諾大的法庭瞬間鴉雀無聲。

    真相，竟然如此的出人意料

    “反對”安簡明抗議道，“辯方律師完全在做無關推論被害人買皮帶與誘導被告對其實施暴力行為沒有因果關係”

    紀琛繼續道：“如七號證物所示，多名與我的當事人交往過的女性均反映，我的當事人並沒有暴力傾向，也從未對她們實施過暴力行為。我方有理由懷疑，我的當事人會對受害人施暴，完全是受當事人的誘導。”

    七號證物是陳澤峰曆任女友們的聯名信，末尾還有她們的簽名，可信度很高。

    “但被告鞭打被害人的行為，的確間接地造成了被害人的死亡”安簡明緊緊握住手中的鋼筆。他還是太大意了，沒想到紀琛竟然試圖顛覆整個案子。

    “哦？”紀琛挑眉，“我的當事人是怎麽致死者摔倒的？他推了她嗎？還是把她踢倒的？為什麽不可能是她自己摔倒的？請控方拿出我當事人造成死者摔倒的直接證據。否則，我堅定地認為，被害人的死亡，跟我的當事人完全無關”

    安簡明瞬間麵如死灰，“我……”

    在法庭上口才極佳的安檢察官，此刻已經被打擊地無力反駁。

    審判長道：“公訴人，你還有什麽異議嗎？”

    安簡明哭笑不得，“沒有。”

    審判長宣布休庭20分鍾，20分鍾後繼續進行庭審。

    安簡明走到林景身邊不滿道：“你早知道死者有腦損傷？”

    林景靠在椅子上，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短時間能讓人性格大變的，除了急性精神障礙，大概就是腦損傷了。這不難猜到”

    “靠，難怪紀琛敢做無罪辯護，原來他一早就知道死者的死因不正常。”

    “是啊，他一早就知道。”林景悶悶道。

    “喂，馬上要輸的是我吧，你小子怎麽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大概是，提前為你哀悼吧”

    “……”

    這時，安簡明的手機響了。他低頭看了看信息，臉色微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