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詭異氣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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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底,雨紛紛,幾經風雨,芳菲落盡。綿雨不絕,紛紛揚揚,下了半月,已經回暖的季節越發刺骨冰寒了。

    千畝良田,萬畝莊稼,開春之初長勢頗好,各地方官頗為歡喜,如今受了寒風冷雨的影響,淹的淹、死的死,眼見萬頃莊稼都打了水漂。

    各地方郡縣鬧了洪荒,流離失所的百姓日漸增多,五月中旬,一場大雪紛飛席卷而來,商旅不行,貨流不通,物資更是匱乏。

    州郡驛站,每日都有各地快馬加鞭的奏章,紛紛送入皇宮,都是關於洪荒之災,流農莊田損失幾許,街頭屍骨增加幾何,賑災糧食幾時撥放,諸如此類。

    景夏位稍偏西南,立夏後下雪從來未有過,更別說五月中旬後的大雪,如此罕見天災,市井流頭便有一些流言蜚語傳出。

    聽說,昆山之顛閉關六年的老道人突然現世卜算,直言不諱道:“鳳女身死,蒼天泣雨,始作俑者,必遭天譴!”

    老道人白發蒼蒼,已有壽過百年,仙風道骨,頗有神靈之骨風,少時有慧根,習得一身八卦之術,年輕時便有通天神算本領,素來便受世人敬之奉之。

    不想閉關六年後,竟有此一言,世人頗有疑惑,這“鳳女身死,蒼天泣雨”何來一說?

    有人直言,四月底京都菜市口焚燒的,驃騎大將軍龍玨長女未央xiao jie,正是feng huang神女轉世,與皇帝師出同門,頗受皇帝青睞,皇後不忿,遭了妒恨蒙了眼,便連同大臣po hai之。

    那流落在外的長女才是真正的feng huang神女轉世,幼時便遭了杜氏排擠和殘害,遂不得不遠離帝都,可憐最後還是被杜氏之女龍皇後所不容。

    鳳女被焚,天大怒,遂景夏方遭了天災。

    再看南齊天辰及周邊小國部落,聽說正是風和日麗之時,風調雨順,想想菜市口那天,初陽欲升,卻瞬間烏雲密布,瓢潑大雨連綿不息,聽說還有百鳥撲火救人,實為壯觀慘烈,百姓便信了這些猜測流言。

    一時間,流言漫天。

    雖有勢力暗中打壓,卻也鬧得滿城風雨,百姓怨言頗多,每天,國相大人和中書大人得府門堵得水泄不通,更有說書人拿了案桌和快板在府門大肆痛罵,激起民怨。

    宮門口匯集了諸多百姓,是被煽風點火後,冒著大雪而來的民眾,喊著求皇帝廢黜妖後,嚴懲惡臣,惡言頗多。

    有官員進諫,讓禦lin jun抓鬧事百姓,更有人直言殺一儆百,以正天威,但皇帝不予理會,思慮一番後,命人開宮門施放熱粥給前來辱罵的百姓。

    凍得渾身哆嗦的民眾一見熱騰騰的羹米粥,喉裏含的惡語頓時罵不出來,一碗熱粥下肚之後,手腳也暖和起來,怨氣也消了,道一句帝君宅心仁厚,便都散了。

    高高的明月樓,一個年輕的男子靜立窗前,看著緩緩散走回家的人群,手關節捏得咯咯響,一爪扣在窗棱上,微微用力,頓時木屑炸飛。

    “主人,您的手?”

    垂首身後的婢女一驚,看到他手心流出的兩道血痕,擔憂開口,正欲上前擦看,被他冷冷揮開。

    “區區幾鍋粥就擺平了,看來還是低估他了。”

    原以為他會出動軍隊強硬鎮壓,卻不想會是這樣。

    若是對百姓動武力,看他這皇帝還能坐得安穩?

    可是他還是小看他了,本以為他馳騁沙場,手段狠辣,出手必是武力施壓,正如他暗中鎮壓打壓煽風點火的人一樣,可想不到啊,想不到!

    “國相府和中書府那邊情況如何?”

    “國相大人和中書大人慌亂不安,本是遣了護衛出來趕人,卻還是被皇帝快了一步,遣了柳雲過來製止,沒造成什麽傷亡,如今國相大人已經進宮懺悔,主人您的計謀可能已經被皇帝識破了。”

    一身妖紅的衣袍加身,冷風吹襲,衣袂番飛,孤傲的身形一動不動,越發挺拔,讓男人越發深沉冷豔。

    略帶稚嫩的麵龐蒙上一層冰冷,不甘心回身,坐在梨木雕花椅子上,他一臉不快的表情,不發一言。

    站在旁邊的歡兒隻覺壓抑難受,半響也不敢再說一句,主子性子陰晴不定,唯恐觸了黴頭,隻得小心謹慎。

    這位冷傲的主子,相處已有兩個多月,但她還是摸不透他的心性,尤記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也是這般冷漠孤傲,不苟言笑,長老大人把她帶到他身邊伺候之時,她便大氣不敢出。

    那與生俱來的威懾力,誰也不敢觸犯。

    良久,待男子慍氣稍減,歡兒才敢上前,倒了一杯熱騰騰的香茶呈過去,男人接了茶盞,溫熱的杯盞驅散手心裏的寒氣,表情也緩和不少,看看鮮血淋漓的右手,伸過去任歡兒擦拭包紮。

    “罷了,隻不過想給他添添堵,卻是我心急了點,我終究還未成氣候,她的仇,便先擱置了罷,我便應了司徒長老的話,隨他回地宮。”

    當他帶人感到菜市口時,那裏已經亂作一團,隻有瓢潑大雨下的腥風血雨,還有大雨衝刷下的燒焦味,淡淡的,混著血腥味彌漫風中。

    高台上的火已經撲滅,人卻已經麵目全非,燒焦的四肢還滴著紅色液體,溶在雨水裏。

    毫無聲息的人孤零零束縛在鐵架上,不知是她的慘烈觸痛了他的眼球,還是被風雨刮疼了瞳孔,迫使他不敢直視。

    熊熊烈火焚燒下,她肯定撕心裂肺呼喊過,聲音淒厲慘絕,可卻是徒勞的掙紮,底下的人在笑,在興奮叫囂,他在奔跑而來的途中便是聽到這些混雜聲響,手裏的劍便狠狠揮舞,衝殺而上,不顧一切地砍。

    憑著一腔熱血,可抵不過他們人多勢眾,好不容易廝殺開一個裂口,卻不及那白衣翩翩的女子快,隻能眼睜睜看著人被吊睛白虎帶走。

    那樣的大火,那樣慘烈的麵目,或許已經沒了生息了罷。

    曾經心動過的女子,就這麽慘烈而亡,如那一季芳菲,開過他的心頭,還來不及好好欣賞,幾經風雨,便瞬間凋謝。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她是朋友,亦是仇人,他知道,終究一場空。

    一時眷戀,鏡花水月罷了。

    本就不該相遇,男子歎了一口氣。

    輕手上藥的侍女聽了他的話,瞧見他終於收心,眼睛一亮,抑製住滿心的興奮道:“主子肯回去了?太好了,師傅定會萬分高興的,屬下這就去安排行程。”

    眼看一場腥風血雨就要攪起,皇帝不費吹灰之力便平息過去,什麽都沒有追究,國相大人安心了,中書大人安心了,朝廷又恢複了平靜。

    菜市口焚燒事件似乎逐漸淡忘了,沒人再提及那一場詭異的天象,關於鳳女之流言亦逐漸平息,似乎那一晚夏帝的暴怒從未出現過。

    九月一死,夏宇楓吐血倒地,大病幾天醒來後,好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如往常上朝,然後返回中宮,批閱奏章,廢寢忘食,往往一坐便是四五個時辰,直到深夜。

    中宮燭光如晝,皇帝年輕的身形映在白雪沾染的窗花上,顯得冷清,孤零零。

    驟雪漸停,缺月初露,一陣冷風敲打窗紙嘎吱作響,幾下之後便衝開窗戶的小縫隙灌進來。

    室內置著幾大六角鼎爐,爐內通紅的炭火燒得室內溫暖如春,與外頭覆蓋空階三尺高的雪地分成兩個格局。

    冷風肆意灌入,高台上座的人似乎不察,依舊盯著奏章上的內容,神情淡然,眼底一片冷清。

    靠著暖爐昏昏欲睡的小太監不覺打了一個噴嚏,看清自己不是在自己小房間的暖被窩裏後,慌了一慌,隻怪大殿裏暖風熏得太舒服,不小心便睡過去了,忘記了自己正在守夜。

    緊張得瞥一眼高台上的皇帝,依舊埋首在一堆疊成小山的奏章上,沒有覺察到他的失職和無禮,提得老高的心總算稍稍落下,皇上還是那樣專注認真,一聲不吭,總算僥幸一回。

    躡手躡腳把窗戶鎖好,又添了幾大塊黑炭進爐火,小太監看天色微亮,也到了換班時辰,便輕手輕腳出了門去。

    一出中宮,刺骨的冷風便肆虐而來,一個哆嗦趕緊豎起衣領,將帽子拉了拉低,戳著手快速朝後宮而去。

    天色微亮,一道暗影快速閃過,撲滅微微燭光,隻餘高台燈火闌珊,孤影微晃。

    皇帝放下朱砂筆,抬頭,隻見下方跪了一個黑衣人。

    “啟稟吾皇,那內侍小太監果然又去了東宮側門,屬下見到他與皇後娘娘身邊的宮女接觸。”

    夏宇楓一聽暗衛一如往常的回報,淡淡道:“東宮那邊有什麽動靜?”

    東宮便是皇後居所,菜市口一事之後,皇帝並未一如往常一般訓斥責罵,而是無視,置之不理,這讓龍嫣然有些琢磨不透。

    聰明伶俐如她,心細縝密,可這回卻揣度不透皇帝的心思。

    而她一開始也不懼怕任何責罰,她不過順了民心,燒了一個妖女罷了,她是皇後,背後還有統領天下兵馬的父親,即使皇帝震怒,也不能廢黜她,頂多一番責罵。(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