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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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遠昏迷不醒,沒有一絲一毫睜開雙眼的趨勢,方流塵要不是在數次查探之下,發覺他體內並無異樣,氣息尚算平穩,沒有性命之虞的話,隻怕早已承受不住打擊。
即使如此,三日間,源源不斷地傳輸自己的本命真氣,不曾休息過一分一秒對於這個年逾七旬的老人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負擔,若不是他武道修為精深,身體早就先行崩潰了。
“小遠!”......
一個魁梧的少年從門外急忙的衝了進來,是柯奇誌來了,隻見他火急火燎地衝進房內,看見沈天鴻的時候,稍微愣了一下,匆匆行禮之後,便直接來到了床邊。
沈天鴻也是毫不在意這些細節,柯奇誌和方遠都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他本人一生未娶,無子無女,看待他們便猶如看待自己的後輩一般,也就不在意一些宗門的繁文縟節。
柯奇誌也是沒有一般弟子,對於掌門宗主的敬畏之感,生性豪爽大氣的他,此刻也慌了神,心神都係在自己這個自幼一起成長的好朋友的身上,對著方流塵便是開口問道。
“師叔祖,小遠,還沒醒過來嗎?!!”....
方流塵依然是微微地搖了搖頭,隨即不再理會,柯奇誌麵露傷痛的神情,一雙明亮黑眸裏有淚光閃爍。
沈天鴻見狀,微微搖頭,上前一步,寬厚的手掌輕輕拍在柯奇誌的肩膀上,輕言說道:“行了,你我都出去吧,讓方師叔和小遠靜靜,別打擾他們了。”....
柯奇誌強忍難過,看著老人那悲涼的模樣,再看看那躺在床上,對於外界一切,渾然不知,麵目安詳猶如酣睡一般的少年,他心裏縱有千言萬語,也知此時不應該打擾這位老人和他的嫡孫間,有可能是最後的一段相處時光。
他輕拭雙目,沒有言語,跟著沈天鴻的步伐,一起離開了房間,悄然掩上木門,留給爺孫二人一個安靜的環境。....
許久,不知何時,方流塵的眼眶中已是積滿淚水,老淚縱橫,肆意地沿著他那蒼老褶皺的臉龐,緩緩地向下流淌。
....
一滴,兩滴,三滴。
....
滴落在他那幹枯的手背之上,又滑落,墜於地麵,支離破碎。
......
“是爹沒用呐.....是爹沒用呐.....不僅連你們夫婦倆,爹都沒能保住,如今,連你們遺留於世上的唯一血脈,爹都無能為力啊,是爹沒用,是爹沒用呐!”
.....
房間裏,回蕩著的是老者猶如夢囈般的低沉呢喃,催人淚下的話語,一股悲涼,沉痛的氛圍,悄然出現,縈繞。
...
方遠對房間裏發生一切,都完全不知
此刻,他似乎來到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地方。
他的四周,都是荒蕪一片,寸草不生的黃土地,有山丘不斷,此起彼伏,入眼皆是觸目驚心的死寂,令他都有些背脊生寒。
空氣中有一股壓抑沉重的氛圍,讓他胸悶不已,不由地,他想要仰頭,打算習慣性地望望天空,放鬆一下緊繃的心弦。
豈料,他一抬頭,那本是有些倦意的瞳孔驟然擴張,震驚之情瞬間驅散了他的疲倦,嘴巴更是張得老大,臉上滿是驚駭欲絕的神情。
“這是!!!”
但見,整片天穹之上,被一層濃厚的烏雲遮蔽,厚厚的雲層,讓整片天地都黯然失色,昏暗不已。
黑暗的烏雲當中,似有什麽東西在其中翻滾不息,攪動風雲,在方遠的眼中可以看到,這方天穹當中,好像醞釀著某種恐怖的存在,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開重障,現身時間,頓時,一股令人心悸的氣機漸漸地蔓延開來。
空氣都似乎變得粘稠了起來,方遠隻覺得心中宛如壓上了一塊萬斤巨石一般,呼吸都變的艱難了起來,那可怕的沉鬱感,讓他心情都變得沉重了起來。
他有些惘然的看了看四周,低聲喃喃道.
“這到底是哪裏啊.....我怎麽到這種地方來了,我記得我明明還在自己的房間屋頂上,怎麽會突然跑到這種鬼地方來了.....可惡,好像那個時候,有什麽東西,衝進了我的腦袋裏....然後...然後我就昏了過去好像。”
“難道,這是夢境?”
方遠有些恍惚,他知道自己一旦入睡,便很容易做噩夢,但是如此刻這般,那腳踏實地傳遞出來的強烈真實感,那還真是第一次出現,無論是麵前那無邊無垠的荒蕪黃土,還是那頭頂天穹上,翻滾著的令人心寒的可怕黑雲,都是這般真實。
眼前出現的一切,都令他難以接受,自幼在鎮嶽宗長大,生長在天雲山這種靈脈寶地的他,又何曾見過這般枯寂,死沉的景象。
得虧他心誌尚算堅毅,還不至於被眼前種種可怖的景象嚇破膽子。
他打起精神,心中又有幾分好奇,邁開步子,朝著前方走去,邊走,便目光掃視,入眼皆是荒涼,蒼莽。
似乎這片空間裏,除了他,就沒有第二個生命一般。
隨著他的前行深入,方遠發現這四周,好像發生過大戰一般,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坑坑窪窪,有不少深坑,巨洞,深不見底,宛如深淵一般。
地麵上,更有一道又一道深深的溝壑,像是被某種利器,狠狠地切割開來一般,短有十數丈,長的更是一眼望不到邊際,起碼有數百丈長度,彼此間,縱橫捭闔,犬牙交錯,透著一道道隱隱鋒銳的氣息。
方遠走過這裏的時候,都能感到徹骨的寒意,心頭發怵,渾身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有些膽戰心驚。
這要是人為造成的,那麽此人的修為,該有多麽可怕啊!
怕是自己那位修為深厚的爺爺都無法造成這般恐怖的景象!
方遠不由地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步履間也變得小心謹慎了起來,一雙眼瞳,充滿著警惕意味,不斷地打量著四周的情況。
吟!
突兀地,沒有任何征兆,一道莫名的聲音,陡然間響徹天地,清脆嘹亮,宛如深山古刹裏,蕩氣回腸的古鍾聲響,仿佛直接透過耳膜,直入人心靈魂,震蕩心靈。
方遠整個人都懵了,緊接著,一股凜冽凶猛的風浪,從莫名的遠方鋪天蓋地地襲來,宛如澎湃洶湧的潮水一般,接踵而至。
這股龐大浩然的風力,令方遠壓根沒有抵禦的能力,他整個人都被這股劇烈的風浪給拋了起來,在空中宛如殘敗的落葉一般,沒有自主能力,隨著風勢不停地轉動。
啪嗒!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浪漸歇,幸虧剛好把方遠卷到一座高峰的上方,距離地麵沒有多遠,風一停,他便猶如破舊的沙袋一般,從空中筆直降落到地上,結結實實地和地麵來了個親密的接觸,摔得他是昏頭巴腦,七葷八素的。
他勉力支撐膝蓋,站了起來,心底湧起一股鬱悶邪火,不由地狂吼出聲道。
“這到底是個什麽鬼地方!!!”
然而,話語方才出口,聲音變戛然而止,方遠整個人猶如見了鬼一般,目光緊緊地盯著他前上方的方向,眼瞳裏有著掩飾不住的緊張和恐懼的意味。
唰!
衣袂被罡風吹動,獵獵作響,卻不是他的衣衫發出的動靜,而是那名宛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現在他眼簾當中的家夥。
那是一名青年。
他的麵龐棱角分明,線條剛毅,劍眉筆挺,有些清瘦,身材不甚高大,卻猶如青竹一般直立挺拔,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配合著那一襲白衣,不知為何,看著他,就讓方遠心中湧起一股無法遏製的深重寒意。
這白衣青年,神情冷淡若霜,眼神漠然,眸子湛亮,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猶如傳說中萬年積雪不化的天池玄冰一般,令人望而卻步。
陡然間,這青年瞳孔驟縮,眼瞳中寒芒閃現,幾乎是同時,天穹之上,烏雲翻動的幅度,前所未有的劇烈了起來。
刹那間,方遠隻覺得一道龐大深重的氣勢從天而降,更充斥著數之不盡的負麵情緒,邪惡無比的感覺從他心底升騰而起。
眼前一暗,頓時有無數猙獰的惡鬼,骷髏將他包圍了起來,發出刺耳的尖叫,刺痛耳膜,令人直欲作嘔,種種恐怖的場景變換,令他瞬間沉淪,心底似乎湧現出無窮無盡的暴虐殺意,凶戾的情緒升騰。
漸漸地,他的瞳孔附近的眼白都攀上了令人心底發毛的血色,整個人的神情變得極為猙獰可怖,宛如九幽地獄的厲鬼一般,嘴裏發出猶如他聽到的聲音,一般無二的尖銳叫喊。
鏘!
一道清脆的劍吟聲,宛如晨鍾暮鼓一般,傳入他的腦海當中,頓時,他腦海裏種種異象都被瞬間驅散幹淨,本已漸趨空洞的眼瞳又複清明神采,瞬間清醒了過來。
“剛剛發生了什麽!怎麽會有這麽恐怖的幻象出現!”
方遠心有餘悸,適才發生的種種,令他瞬間汗如雨下,背脊濕透,臉上滿是驚慌,他不由地將目光投向那名白衣青年。
隻見白衣青年神情如常,似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一般,然而,他整個人的氣勢和先前截然不同了起來。
一股驚人的氣機從他身上綻放,鋒銳,犀利,那是一種幾乎能夠撕裂天地,洞穿虛空的可怕鋒芒,單單是看著他,方遠都覺得雙目刺痛。
吟!
有劍吟聲響起,恍惚間,方遠看著這白衣青年,他感覺站在他前方的,並不是一個,而是一口劍。
是一口足以驚天動地,翻江倒海的通天神劍!
他渾身上下,都流淌著一股銳利無匹的可怕鋒芒,偶有飛屑掠過他的周身,瞬間就那鋒銳切割成了粉末,不存於天地。
那是劍的鋒芒!
這個人,就像是古老神話當中的絕世劍仙,手中無劍,而天地萬物,皆可為劍,他本人,就是一柄最鋒銳的神劍!
隻見他雙指並攏,直指天穹,一道雪亮森寒的劍氣頓時從他指尖激射而出,似是劃破天際的閃電一般,瞬間衝入雲海。
轟隆隆!
天上翻滾的黑雲似是痛苦掙紮一般,翻騰的更加猛烈,緊接著,一道古老滄桑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怒火,猶如悶雷炸響一般,從天穹之上傳來。
“萬劍生!你休想阻攔我等!我族入主這方世界,乃是天命,大勢所趨!任你如何掙紮,不過是白費力氣,徒勞無功!”
青年眼中鋒芒漸生,輕言道。
“修行本就是逆天之舉,武者順應天命,簡直就是自相矛盾,滑天下之大稽!你說是天命,那我就斬了這天命!大勢所趨,我就逆了這大勢!”
“冥頑不靈!”
黑雲之中的存在似被他的話語激怒,咆哮聲不斷,滾滾黑氣不斷升騰,天穹如墨,似乎下一秒,就有黑暗降臨大地,人世間再無白晝。
而這白衣青年,神情冰冷,一字一頓的說道。
“以身化劍,萬劍歸宗!”
話音剛落,方遠隻覺得白衣青年身上的鋒銳氣機更甚,無盡的鋒芒劍氣,從他身上狂湧而出,四周的空氣都被切割的支離破碎,虛空中都被這銳利無匹的劍芒洞穿,一個又一個黑洞,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悄然出現。
不知道是幻覺還是什麽,方遠隻覺得此刻的白衣青年,像是化作了一柄饑渴已久,鋒芒積蓄之後,猛然出鞘的驚天仙劍,帶著森寒冷冽的劍光,似是要將這片天地都給刺穿一般。
鏘!
又是一道劍鳴聲響起,陡然間,青年身上寒光大盛,雪白的劍芒驟然擴大,這昏暗無光的天地,都被這道驚人至極的明亮劍光映照的宛如白晝一般,那奪目的鋒銳寒光,刺激的方遠連眼睛都睜不開了,甚至眼皮都能感到刺痛,讓他不由得連手掌都放置於眼前遮擋。
天地間,似乎隻有這不斷顫動升騰的劍鳴聲響徹,似乎是蘊釀著恐怖的攻勢,隱隱待發。
咻!咻!咻!
陡然間,方遠耳邊響起無數淩厲的破空風聲,仿佛無數口鋒銳的長劍,劃破空氣,穿越虛空一般,單單是聽著,就知道是何等可怕的攻勢。
砰!
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爆鳴聲響起,震耳欲聾,方遠耳膜都被震得生疼,一時間什麽聽不到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緊接著一股沛不可擋的磅礴巨力,猶如重錘一般,狠狠地撞擊在他的身上,劇烈的疼痛瞬間席卷了他的靈魂。
一下子他就昏迷了過去,整個人的意識,又陷入混沌,黑暗。
人逢喜事精神爽。
這句話從如今的方遠身上,可以說是表露無遺,一路走來,嘴角邊總是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眉毛更是不由自主地向上挺,眉宇間是神采飛揚,整個人以往的那股頹喪的氣質是煙消雲散。
不過也是得虧這一路沒碰上宗門內的人,不然少不得明日起又會多一條有關他的流言:著名鎮嶽宗廢物方遠,終於精神崩潰,淪落瘋癲。
無論如何,方遠心情很是亢奮,激動,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小屋裏,和方流塵分享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一想到老頭子聽到這個消息時,臉上會呈現出的精彩表情,就讓方遠不自主地笑出聲來,腳下的步子更是下意識地又加快了幾分,沒過多久,他就來到了院落之前,還沒進院,他忍不住高聲大喊。
“爺爺!爺爺!”
呼喊了好幾聲,院落裏卻是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動靜,方遠不由地微微愣了一下,不應該啊,按照爺爺以往的性子,要是這麽呼喊,他早就從房間裏衝了出來了,哪能這麽安分。
方遠壓下心頭的疑惑,推開院落大門,徑直朝著中央主屋而去。
砰!
“爺爺!爺爺!”
猶如惡作劇般的,方遠猛地推開房門,衝進屋子裏,帶著幾分調皮模樣,一進房門就鼓足中氣,大聲呼喊。
如今能夠修煉以後,他也似乎終於卸下以往心靈上的沉重枷鎖,整個人都變得開朗了幾分,調皮嬉笑的模樣,滿是活潑向上的生氣,這才像個十多歲的少年本該有的麵貌。
隻是方遠在房間內左右張望,依然是空無一人,房裏還是安靜一片,到處都找不到方流塵的蹤影,這讓方遠有些呆懵地撓了撓後腦勺。
“奇怪,人去哪了?”
...
接下來,方遠幾乎是找遍了整個院子,都沒有發現方流塵的蹤影,甚至就連方流塵那一口隨身兵刃都消失不見了,看起來似乎是被他帶走了。
“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
能讓方流塵將隨身兵刃都帶在身上,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太尋常,方遠摩挲著下巴,眼瞳深處有幾分隱隱的憂色。
眼下,他也隻有回到自己的房間,等著方流塵自己回來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剛把門關上,方遠轉過身,雙眼一瞟。
“嗯?”
桌子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張白色信筏,用茶杯壓好,方遠一個大步上前,拿起信筏仔細看了起來。
“乖孫子,爺爺有事出去一趟,短則三五天,多則一兩月,寧神香已經放在香爐旁,每天晚上記得點一支,注意安全。”
方遠認得,這歪歪扭扭的字跡,不是方流塵又能是誰留下的。
這寥寥數語,確實是方流塵的風格,看來自己估計的沒錯,隻不過自家老爺子這一趟,三五天的可能性是不太大了,怎麽的也得個把月的時間。
對於自家這位老祖宗,方遠還是很清楚的,不過以他老人家的修為,一般情況下也難得有什麽局麵能夠對他造成威脅了,雖然還有些許擔憂。
方遠一臉意興闌珊,欣喜之情無法分享,是有幾分可惜,不過回想起今天這個可說是他人生至今最幸運的一天,他的心頭還是不由地湧起幾分火熱,一雙眸子極其明亮。
意猶未盡般的咂了咂嘴,方遠還是決定好好睡上一覺,此刻的心境有幾分紊亂,已經不太適合修煉了,雖然要分秒必爭,但是必要的休息還是必不可少的。
看著那已經沉入天邊的紅日,沾染了幾分夜色的天穹,方遠將院落裏的房門都鎖好之後,回到自己的屋子裏,稍加洗漱,便直接上床睡覺了。
不過,他似乎忘記點燃方流塵說過的寧神香了。
....
日換星移,天幕暗黑。
柔和的月光,灑落大地,透過窗戶,照射在了方遠的身上,向上緩緩攀移,沒多久,月光直接照射在了方遠的臉上,將他一張小臉照的是亮堂一片。
方遠睡得很熟,雙目自然鬆弛的閉合,神態安詳,即便是沒有寧神香的情況下,他也睡得極好,完全沒有以往那樣,無法入睡,噩夢連連的情況。
不一會兒,似乎是潛意識裏,察覺到光芒刺目,他無意識的抓了抓自己的臉孔,一個翻身,仿佛是要避開月光一般。
就在這個時候,陡然間,一陣強烈的暈眩感從方遠腦海深處襲來,越擴越大,還沒得方遠醒轉反應,他隻覺得猛烈的天旋地轉之後,自己的意識突地一空。
似是穿越了無盡時空。
唰!
下一秒,方遠終於停止了眩暈,意識清醒,回神一看,頓時令他眼瞳驟縮。
隻見出現在眼前的,赫然便是那天夢境裏的一樣,四麵八方,都是荒涼的黃土地,死寂,枯竭。
甚至就連風都沒有。
還是那樣的昏暗,方遠有些驚惶,他下意識的抬頭望天,天穹之上,依然是烏雲密布,暗無天日。
但是好在,並沒有如那天一般,黑雲翻滾,邪氣衝天,僅僅是覆蓋於天空中,不見光日而已。
方遠有些懵了:“我怎麽又到這個鬼地方來了!”
那天夢境裏的種種,他可還是記憶猶新,深刻的很,那樣恐怖又詭異的場景,他是不想再經曆第二遍了。
不過,事與願違,通常才是人生常態。
在方遠驚恐又無奈的目光當中,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悄然於空中浮現,依然是一襲白衣,身板筆挺,神情若霜。
“哎,又來了.....”
方遠有些頭疼的揉著太陽穴,苦笑著抬頭看著這位名為萬劍生的白衣青年。
隻見萬劍生沒有言語,甚至那一對亮若晨星的眸子都沒有看過方遠一眼。
他淩虛禦空,寬大的純白長衫中,一雙修長寬大的手掌從中伸出,背負雙手,遙望遠方,一動不動,似是雕像一般。
而不遠處的方遠,已經是直接一屁股坐下,無精打采的耷拉著腦袋,漫不經心的看著萬劍生。
“趕快打,早點打完,早點醒來.....”
那一副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無所謂模樣,倒真讓人有幾分啼笑皆非的意思,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有些出乎方遠的意料。
眼前的白衣青年萬劍生,突然間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在方遠近乎呆滯的眼神中,他手掌虛空一握。
嗤啦!
一道宛如裂帛般的撕裂聲響起,緊接著有數之不盡的純白元氣在天地間湧動,紛紛聚集在他的右手當中,一股又一股元氣相互交融,凝為一體。
幾個呼吸間,居然是在萬劍生的右手當中凝結成了一柄通體純白的古樸長劍!
隻見這一口瑩白長劍劍刃之上,閃動著刺目的寒光,一股子鋒銳的氣息撲麵而來,鋒芒銳利,劍氣激蕩,簡直就是一柄削鐵如泥的絕世神劍!
虛空聚氣,憑空成劍!
這萬劍生倘若是真實存在的人物,那他一身劍道修為簡直堪稱恐怖,如此強大的劍意,一手虛空成刃的絕頂功夫,在方遠的認知當中,就連如今鎮嶽宗第一高手,當代宗主沈天鴻怕是都望塵莫及。
緊接著,萬劍生動了!
隻見他持劍的右手提至胸前,一劍而出,朝著前方虛空中,緩緩刺出,速度很慢,就像是被放慢了數千倍一般,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刺,卻仿佛過了數個世紀那般漫長。
然而,方遠的眼中卻感受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機,不同於上次見到萬劍生那般的鋒芒畢露,劍意凜然,殺機四起。
這一刺劍,雖然遲緩,但卻生出了幾分雄渾,厚重的感受,仿佛劍身之上,有萬斤巨石不留餘力地壓迫著,如山如嶽般的沉渾,凝練。
這一劍,無風無波,既無衝天而起的驚人劍芒,也無鬼神辟易的無雙鋒銳,但萬劍生似乎魔障了一般,劍刺至盡頭極致,緩緩撤回,又再度重複先前的動作,還有那一刺,沉重又遲緩的向前遞出。
一劍!又一劍!
連方遠都認識的這一招劍道基礎當中的刺劍訣,萬劍生重複了不下上百遍,隻有這一刺,任何絢爛花俏的招法變化都沒有。
然而,漸漸地,這一劍,在方遠眼裏生出幾分不一樣的變化。
萬劍生這極為尋常的一劍刺出,湧動在周身的天地元氣匯聚的更加濃厚,猛烈,而且他的身軀似乎更是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吸納著這些元氣入體。
他渾身各處,每一處筋骨血肉,似乎都隨著這一劍而出,產生了極其細微的顫動,肉眼幾乎難以察覺,其中更是有一種難言的玄妙奧秘。
而隨著他這一劍又一劍而出,元氣似乎不僅湧入了他的氣海丹田,更多仿佛都隨著那獨特的筋骨顫動而深入血肉骨骼當中,散於他四肢百骸。
不一會兒,方遠驚奇的發現,萬劍生的肉體體魄居然也如同那一劍一般,逐漸升起幾分厚重沉凝的氣息,仿佛是他的軀體在這片刻之間,活生生的加重了不少,可是他的外表軀體卻還是沒有絲毫變化,仿佛是身體內部發生了不可察覺的神奇變化。
下意識般,方遠目光緊緊地跟隨著萬劍生的動作,每一個細微的變化,他都盡收眼底,牢記於心,身軀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雖然手中無劍,但他學著萬劍生,右手虛提,也是一下又一下的向前遞出。
不知是過了多久,萬劍生隻怕是刺出了有數千劍之多,就連方遠這般跟著學,也是感到渾身筋骨酸麻疼痛,額頭汗珠遍布,整個人都有些受不了了,癱坐在地上,隻有眼睜睜的看著萬劍生。
突兀地,沒有任何預兆,萬劍生又是一劍而出,然而這一劍甚至比之前他所有刺出的劍還有來的遲緩,同樣也前所未有的沉重。
更讓人驚悚的,是他這一劍緩緩而出,每過一處,都是將空氣激蕩起肉眼可見的波紋漣漪,虛空仿佛被這一劍給不停的洞穿,劍刃四周,到處都是空間塌陷之後,產生的可怕黑洞,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可怕氣息,劍身之上的雄渾凝重感幾乎發揮到了極致。
砰!
劍尖到了盡頭,它所觸及的虛空,居然是憑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虛空坍塌,凶猛的罡風,宛如刀子一般,朝著四周激射而出,狂風四起,卷起無數風沙,就連方遠都要趴在地上,死死的抱著一塊巨大的山岩,才能讓自己不被這狂風吹走。
許久,風停。
方遠這才狼狽的起身,渾身都是沾滿了泛黃的泥沙,帶著驚駭的神情,他目光投向萬劍生。
此刻,萬劍生手裏的那口虛空凝聚而成的長劍已然消失,他又複雙手背負的傲然姿態,卻是麵對著他,一雙湛亮的眸子看著他,嘴裏緩緩吐出幾個字。
“伏天劍樁。”
伏天劍樁?!
方遠愣神,這是什麽意思。
還不等他反應,萬劍生的身體陡然驟縮,瞬息間就化作一個小小的光點,霎時,光點移動,宛如流光劃空,直接撞上了方遠眉心間的位置,消失不見。
而方遠更是被這一下,又是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後倒立,昏過去前,腦子裏的最後一個念頭閃過。
“為什麽每一次結尾,總是這般枯燥悲催的昏迷.....”
“小羽子!”
老周等人驚呼出聲,無奈身上都被麻繩束縛,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張子羽倒地受傷吐血。而張子羽胸口氣血翻騰,喉頭一陣發甜,根本無法壓製,噗的一聲,嘴邊不斷有鮮血溢出。屠永成沒有趁機而上,他不動聲色的將右手背負向後,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震動。
這小子,年紀輕輕,怎麽會有這麽一身精深的內功修為,看起來似乎已臻至地煞三重的渾厚程度。
更奇怪的是他的內力竟然如此剛猛霸道!我以赤練真氣包裹拳頭,居然都被震得手掌酸麻,真是不可思議!
屠永成眼中閃過一抹狠色,這小子,不能留!他以自身雄厚內力不斷的湧入手掌,舒緩不適之感,又自持身份,對付一個無名小子,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更加不能夠乘人之危,隻等這小子再站起來,屠永成就會全力施展,痛下殺手。
張子羽此刻的狀態很糟糕,他能夠感到自身體內,一陣陣的絞痛襲來,神秘人傳授的內功真氣已經開始紊亂,無法控製,他已經無法提運內力了,眼前一陣模糊。
他意識漸漸模糊了起來,精深非常疲倦,周圍的聲音都開始聽不太清楚,眼神一陣渙散,空洞,仿佛隨時都會這樣沉睡過去一般。
.
“羽兒!你一定要記住,咱們張家人,寧死不屈!絕不向任何人低頭!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我張家兒郎,一身傲骨,頂天立地,寧可站著死,也決不跪著生!”
“羽兒!站起來!站起來!死!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
已經意識模糊的張子羽隱隱約約聽到一個很熟悉的聲音,不停的呼喊咆哮。
是誰,是誰在說話。他模模糊糊的感到了一些什麽。
漸漸的,他腦子裏出現了一個雄偉的身影,很模糊,看不清,但是很熟悉的聲音,很熟悉的內容。
“羽兒!站起來!站起來!不能倒下去!”
隨著不斷響起的雄壯聲音,一道身影在張子羽眼前逐漸逐漸的清晰了起來,那熟悉到令他鼻頭發酸的臉孔輪廓,那深邃明亮充斥著不屈戰意的瞳孔眼神,那看上去寬闊偉岸的健壯身軀,那常年穿在身上英武不凡的鎧甲披風……
“爹,爹!”
張子羽終於壓抑不住那深埋心底的思念,眼睛的淚水奪眶而出。
“爹!孩兒……孩兒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那常年衝鋒陷陣,飽經滄桑的英武麵孔,沒有多麽的英俊瀟灑,俊美清秀,然而那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鐵血氣質,剛毅氣息,一舉一動間透著股豪氣幹雲的氣度,讓人深深的感到折服。
他眉宇間帶著幾分和善,眼神裏淨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那樣深深地注視著張子羽。
“羽兒!站起來!張家男兒,寧死不屈!站起來!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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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小子!別在那裏裝死!給我起來!”
屠永成眉頭一皺,大聲喊道。他很清楚自己那一拳的威力,輕視之下,十成功力不過發揮了七成,就憑這小子一身剛猛雄渾的內力,絕不至於讓他就此身亡。
一旁的黃老三看見如同死狗一般癱軟在地的張子羽,原本縮頭烏龜一般的畏畏縮縮躲在一旁的他又瞬間滿血複活一般,滿臉驕橫,從桌子底爬了出來,宛如小醜一般對著張子羽狂噴唾沫。
“張子羽,你也有今天!你不是一直很囂張嘛!起來啊!來打我啊!你他娘的,別在地上裝死啊!看看你現在這幅慫樣!你就是條死狗!”
非常典型的小人得誌,有些歇斯底裏的黃老三,那一副醜惡扭曲的嘴臉讓蘇州百姓心中都是憤怒不已,拳頭緊緊的攥起。
屠永成有些意外,對著黃老三喊道:“你是什麽人!”聞言,黃老三立馬收起那副囂張的樣子,轉而是一臉卑躬屈膝的諂媚笑容,對著屠永成說道:“小的拜見屠教頭,小的是小侯爺的貼身家侍,去年您教侯爺家侍衛武功的時候,小的還在一旁跟您老學習呢!”
屠永成當然不記得這回事了,不過這小子常在小侯爺身邊轉悠,倒還有著幾分麵熟,當下便點了點頭道:“原來是你小子,去,去看看那小子是不是在裝死。”
聞言立時,黃老三臉上的笑容一僵,訕笑道:“屠教頭,你看這,這有點不太好吧。”
屠永成眼睛一瞪:“怕什麽!有我在這,那小子傷不了你!還不快去!不然老子先宰了你!”
黃老三都快要哭了,這他娘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麽,自己瞎出來插什麽嘴,這他敢去張子羽麵搞事情?萬一這小子真的裝死,自己靠過去,那不是等於找死麽!
可現在屠永成這老混球硬是逼著自己去,沒辦法啊!去有可能死,不去一定死啊!
這個老王八,遲早有一天我要你好看!黃老三心中狠狠地想到。
轉過身來,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張子羽,他下意識的喉頭滾動一下,哭喪著臉,小心翼翼的挪步靠近。
“給我快點!”屠永成不耐煩的說道。黃老三心裏暗罵不已,加大了步伐,走到張子羽身邊,試探性的踢了他一腳,張子羽沒有任何反應。
黃老三加大力度,又踢了張子羽一腳,還是沒有反應,這下黃老三徹底安心了,看著張子羽這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孔,那些年被他視為一生恥辱的場景漸漸的出現在了腦海裏,散去不安的臉上漸漸爬上了幾分猙獰扭曲,心頭的恨意滔天,刹那間,他瘋狂的對著張子羽身上踢去,聲嘶力竭的叫囂道:“張子羽!你不是很囂張嘛!你不是看不起我嗎!你不是號稱要讓我這輩子都沒臉回蘇州嗎!”
“你他媽的當年把老子推進糞坑!老子當時就發誓,有一天,一定要殺了你!一定!”
“現在老子風光回來了!你依然隻能在這個蘇州城當一個小跑堂!你拿什麽和我拚!你憑什麽!”
“起來啊!起來啊!”
大堂裏回響著黃老三充滿怨毒意味的叫喊,看著他宛如瘋子一般,蹂躪著張子羽的軀體,不少百姓都扭過頭去,不忍心再看下去,而老周他們都是滿臉憤恨,對著黃老三狂吼嘶喊道:“黃老三!你這個天殺的狗雜種!有種來殺老子啊!來啊!來殺你爺爺啊!”
“他媽的!真以為老子不敢殺你嗎!拿刀來!”
黃老三雙眼充血通紅,徹底陷入了暴走境地,像是得了失心瘋的瘋子一般,被老周他們所激怒,他衝到一名官兵身邊,拔出他腰間懸掛的長刀,一把推開了這名官兵,徑直衝到老周麵前,對著這名滿臉絡腮胡子的胖子,獰笑說道:“死胖子!當年你也瞧不起我,你一直瞧不起我!今天我給你個機會!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響頭!再叫我一聲爺爺!我今天就放了你這條狗命!”
“呸!”
老周一口唾沫直接吐在黃老三身上,口中大罵道:“做你的春秋大夢!指望老子給你磕頭!下輩子你都別想!”
黃老三臉上流露著讓人發毛的陰毒笑容,緩緩的看了一眼被唾沫吐到的地方,眼瞳裏漸漸有了瘋魔般的意味,隻見他慢條斯理的說道:“死胖子,你知道嗎,當年離開蘇州以後我多了一個新的忌諱!”
“誰他娘管你的什麽狗屁忌……額噗……”
老周怒罵聲戛然而止,瞪大著眼睛,看著黃老三手裏的那把刀,插進了自己的胸口,黃老三臉上滿是狠毒殘忍的詭笑,緩緩說道:“我有潔癖,很嚴重的潔癖,上次有個小子,把泥巴弄到了我的鞋子上,我把他的手腳都給剁了下來,戳瞎了他的雙眼,拔出了他的舌頭,才一刀結果了他!看在咱們熟人的份上,我不會讓你過多痛苦的,你看,就這一刀,我隻砍你一刀!”
“嗚噗!”
黃老三殘忍笑著,手裏握著刀柄一個旋轉,刀尖在老周體內順勢而動,鮮血瘋狂的湧出,像是決堤了的河岸大水,無法停下。
“老周!老周!!”“黃老三,你不是人!你是畜生!”“黃老三!你他娘的遲早會遭報應的!”
煙雲樓眾人見往日對他們好生照顧的掌櫃老板這般慘狀,悲從心來,皆是滿臉恨意的朝著黃老三瘋狂咆哮著
“報應?”黃老三任由老周噴湧出的鮮血濺在他的身上,猙獰笑容,看上去可怖至極。
“就算我有報應,你們也看不到了,因為,你們都會死在我的前麵!”
“噗嗤!”
又是一刀,煙雲樓同樣和張子羽跑堂的阿全,眼睛裏兀自帶著對黃老三的恨意,緩緩倒下。
“還有誰!還有誰不服,看不起我黃老三的!”
張狂囂張的嘶吼,回蕩在空曠的大堂上空,久久不絕。
.
“爹!你要去哪!帶上羽兒!不要丟下羽兒一個人啊!”
那道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時,開始慢慢的變小,仿佛漸漸的遠離張子羽,向後飛速退去消散,這讓張子羽立馬呼喊了起來,他竭力的爬起,朝著那團光影瘋狂的奔跑追逐,他呼喊著,他挽留著,哪怕他明知道,這都是徒勞而已,但他不肯放棄,也不敢放棄。
當失去的人或物,在某一個瞬間,它出現在麵前的時候,無論是真實也好,幻覺也罷,在失去的那段時光中,痛苦煎熬的心情會一瞬間引爆,一股腦的湧現心頭,在那一刻,哪怕明知道不可能挽留的住,不可能破鏡重圓,我們依然不願意放棄追逐,就算隻剩下千萬分之一的可能,就算最後衝的頭破血流,我們也毅然決然的追趕不息,哪怕最後,它還是走了。
張子羽追趕的速度,遠遠趕不上那團光影消失的速度,不一會兒,那熟悉的的身影便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徹底消失不見,而張子羽宛如癡呆了一般,愣愣的站在原地,緩緩的癱倒下去,明亮的眼瞳逐漸化為暗灰色,空洞的眼神,讓人心酸。
這個時候,那低沉厚重的聲音又在這個空間裏回蕩響起。
“羽兒!很抱歉不能陪著你走以後的路途,也很抱歉不能夠陪著你一起長大,這樣的時光中,你會很辛苦,會很難熬,會有絕望,迷茫,也許每分每秒,你都想要放棄生存下去的機會。”
“但你要記住,你是張家兒郎,是我張憲的兒子!再害怕!再絕望,你都必須往前走,不能倒下!我張家絕無孬種,絕不屈服,哪怕千夫所指,萬夫所敵,也絕不卑躬屈膝!”
“張家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絕不倒下!”
“張子羽!站起來!站起來!!!”
張憲最後的雄壯聲音,在張子羽腦海裏回蕩不止,猶如洪鍾大呂,不斷的敲擊著張子羽的靈魂,腦海裏漸漸浮現往日的情景,張憲曾經陪伴著他的時光。
有練武偷懶被張憲嗬斥責罰;有京城下雪,父子二人一同幼稚的互砸雪球歡喜雀躍;有出征之前,張憲對他的叮嚀囑咐,叮囑他好好練武,不可懈怠。
種種一切,那往日的一幕一幕,猶如時光倒流,電影倒帶一般,在他的眼前不斷重現回放。
“寧死不屈!我張憲絕不會受你秦檜的威脅!要殺就殺!要我與你同流合汙,汙蔑嶽帥!絕不可能!”
“我張憲寧死不屈!”
張憲最後的仰天怒吼,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無言的淚水,從張子羽那灰暗的眼眶中,不斷滲流而出,他就像一個被拋棄了的孤獨小獸,靜默無聲的流著那思念的眼淚。
“寧死不屈!寧死不屈!寧死不屈!!!”
這四個字反複出現在張子羽的腦子當中,每一字轟擊在他的心靈上,就像是撣掉塵埃的無形之手,他的眼瞳灰色漸退,黑白分明的眼珠再度顯現,而張子羽的眼神也越發的堅定了起來。
“我張家人,寧死不屈!寧可站著死!也不跪著生!”
“爹!放心!我絕不會給張家丟臉的!絕不!”
“我要站起來!站起來!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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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誰不服的!給我站出來!”
黃老三還在肆意叫囂,臉上流著剛剛一刀捅入煙雲樓雜役阿亮後拔出刀時飛濺而出的鮮血,殘忍的樣子,讓的圍觀眾人頭皮發麻。
“嘿嘿,下一個,就輪到你了,張子羽!!!”
黃老三陰狠的笑著,他轉過身去,惡毒的笑容卻猛然凝固,臉上驟然浮現一抹驚愕。
他清楚的看見,張子羽的手指開始動彈了幾下,眼皮似乎也在蠕動,那微微顫抖的衣衫,似乎他馬上就要醒過來了,這讓黃老三大驚失色,他連忙幾個跨步,搶到張子羽身邊,狠狠的一刀對準張子羽的頭猛然劈下。
就在這一刻,張子羽陡然睜開雙眼,雙目間神光湛湛,看著那劈頭蓋臉的一刀,他毫無懼色,強行運轉神秘人傳授的內功,右掌成拳,猛然轟出!
“砰!”
黃老三手裏長刀直接被張子羽擊飛出去,連退了幾大步,驚駭欲絕,他虎口震裂,鮮血長流,臉上盡是恐慌,立馬朝著屠永成瘋狂跑去,嘴裏大喊:“屠教頭!救我!”
此時張子羽站起身來,盡管身形還有點搖晃,但他終究是站了起來,眼光一掃,臉上流露出震驚的神情,他身形一閃,立時就來到老周身邊,抱起老周那肥胖的身軀,急呼喊道。
“老周!老周!”再看看這旁邊七零八落的屍體,都是煙雲樓的熟人夥伴,張子羽一時悲從心起,仰天長嘯。
“是誰幹的!”張子羽悲痛的嘶吼道,煙雲樓隻剩下幾個人,他們臉上掛著悲痛的神情,對著張子羽痛哭道:“是黃老三那天殺的幹的!小羽子!你要為老周他們報仇啊!”
“黃老三?!”
張子羽犀利的目光朝著黃老三看去,嚇得黃老三又是一陣雞飛狗跳,倉皇找著地方躲藏,那手足無措的樣子,哪裏還有剛剛一絲一毫的飛揚跋扈的樣子。
“黃老三!不取你狗命!我誓不為人!”張子羽憤怒咆哮道。
這時屠永成冷笑一聲,輕蔑的說道:“臭小子!少在那裏胡吹大氣,有我屠永成在此,哪裏輪得到你在這裏耀武揚威!”
張子羽放下老周的屍體,臉上充斥著恨意,身形閃爍,一掌擊飛旁邊的官兵,搶過長槍,舞出一個槍花,對準屠永成凶猛直刺而去。
(官兵表示日了狗了,滿臉憋屈,我他媽隻是個吃瓜群眾,就想當個屏風,憑什麽誰都要上來欺負我……)
“臭小子!你還早的很呢!看招!”
屠永成暴吼出聲,腳下連踏幾步,瞬間跨越和張子羽之間數丈的距離,那包裹著血紅赤練真氣的碩大拳頭猛然朝著槍頭硬轟而出。
猛烈的勁風吹著張子羽的衣衫發縷不住飄動,甚至刮的張子羽臉上隱隱作疼,這一拳的威勢之強,由此可見。
然而張子羽毫無懼色,甚至臉上隱現瘋狂神色,心底那股不屈戰意越發濃烈,骨子裏那傳承自軍人的鐵血血性洶湧澎湃,他此時瘋狂的運轉那神秘內功,經脈都帶著劇烈的撕扯痛感,狠狠咬著牙的他硬是忍住,嘴唇都被他咬破滲血。
在他的不要命般的催動之下,體內深處,不知從何處再度湧現一股神奇而充沛的勁道,帶著些許的灼熱之感,暴烈的湧入他的經脈。
“啊昂!”
他渾身的經脈仿佛要裂開了一般,劇烈的疼痛讓他仰天咆哮,皮膚表麵毛孔居然滲出了血珠,如此可怕的外相讓屠永成心裏都不由的一涼,緊接著映入眼眸的是見張子羽那已經血紅一片的猙獰雙瞳,凜冽的殺意,讓這個平日裏視人命如草芥,殺人如麻的冷血屠夫都心頭發寒。
“納命來!”
張子羽怒吼,抓住槍杆一抖,立馬長槍筆直挺立,足下又是猛地一蹬地麵,那青石磚地居然被他踏出一個小坑,化為粉塵的磚屑四處飛濺,他身體如離弦之箭一般,長槍筆直刺出,宛如黑色閃電,劃破天際,槍尖刺破空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爆聲,朝著屠永成而去。
這不可能!!!
屠永成有些不敢相信,這一槍的威力,絕對已經達到了地煞四重的程度,可這小子,最多隻是地煞三重的境界,怎麽可能這突然一下功力暴漲了這麽多!
然而那鋒銳犀利的勁風已經襲來,刮得他赤裸的上身隱隱有刀割般的痛感,屠永成沒辦法再去糾結原因,將渾身內力運至十成,赤練真氣運轉到了極致。
“轟!”
拳槍相碰,發出震耳欲聾的狂暴聲響,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浪從二人交手碰撞的中心地帶向四周擴散,圍觀眾人皆是被這凶猛的氣浪吹的眼睛都睜不開了,好一陣子,勁風方才漸漸停息,眾人第一時間朝著起先二人交手的地方看去,出現眼簾的情景,讓眾人臉上滿是驚駭。
隻見張子羽手裏的長槍再度被反震之力震得片片寸斷,手裏隻剩下一截黑色的槍杆,雙手虎口已裂,鮮血長流,更令人感到恐怖的是張子羽臉上七竅都在滲血,麵目可怖。
反觀屠永成,他的情況比起張子羽而言雖然要好上不少,但同樣淒慘,他那碩大的拳頭攤開,血跡斑斑,從他右手的拳頭到手肘初,皮肉裂開,血痕密布,沿著手臂流下,滴答滴答的落於地上,而他的嘴角緩緩的流下血漬。
看著前方不遠處的張子羽,屠永成眼裏盡是震撼。
剛剛那一拳他已經是全力施展,地煞境六重的深厚內力提至十成,這一拳就連一般的地煞七重的高手,都隻有暫避其鋒,退避三舍。
可是張子羽不僅接下這一拳,甚至沒有任何取巧,純粹的以力破力,居然一槍震退了自己,還讓他吃了大虧,這簡直不可思議啊!
這小子才多大?他屠永成習武至今,足有四十年的光陰,一身功力方才能夠登堂入室,踏入地煞六重之境,這小子不過十五六歲,居然已經能夠傷得了他!
特別是臨敵之際,毫無懼色,骨子裏透著一股令人震驚的鐵血不屈,哪怕凶殘如屠永成也不由的在此刻對張子羽升起了幾分折服之情。
“小子,你很好!倘若今日不死,將來江湖上絕頂高手必有你的席位,可惜,老子接下來這一拳不會再有任何留手,以你現在的情況絕不可能接的下來,注定了你今天隻有身殞這一條路,可惜,可惜!”
話音剛落,屠永成雙目猛然一睜,裸露出來的皮膚表麵緩緩的染上一層血紅氣勁,仿佛全身都被鮮血染紅一般,肆意披散的黑發都在無風自動,這令人不寒而栗的惡鬼般的模樣,血手屠夫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而張子羽此刻的狀況糟透了,身體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腳步虛浮,內力枯竭,渾身經脈都像刀割般疼痛,他知道這是他強行運功帶來的惡果,此時他連站都是全力支撐,手都抬不起來了。
看著屠永成這凶悍狠惡的外相,他知道自己已經是凶多吉少,恐怕在劫難逃,但他依然勉力挺直腰板,雙眼眨也不眨,就這樣不閃不避的看著屠永成,臉上帶著幾分決絕,沒有一絲一毫因為即將到來的死亡陰影而感到害怕的恐懼神情,如此氣度,如此傲骨,在場之人,無不心裏暗讚一聲。
“好!小子!今天若你僥幸這一拳不死,我必保你安然離開蘇州城!”
如此血性,屠永成心頭都激蕩起一股豪氣,熱血沸騰,也不知為何就說出這樣的話。
不過武者對對手最大的尊重便是全力以赴,哪怕此刻屠永成已經沒有殺他的念頭,但他也不能收手,這是武者的氣節!
“小子!接招吧!”
屠永成的氣勢累積到了極致,再也無法壓抑,他咆哮出聲,猶如九幽地獄爬出來的惡鬼,狂暴到了極點的一拳朝著張子羽爆射而去。
張子羽看著那眼前不斷放大的拳頭,無念無想,無懼無怕,此刻他的心很平靜,就這是這樣看著這如同催命符一樣的猛烈一拳不斷的逼近。他嘴唇抖動,手臂顫動,他拚了命的想要催動體內的內力,哪怕是一丁點,他也奮起抵抗,他不能在這裏就倒下死去。
奇跡總是留給渴望的人,因為他們的足夠渴望,也足夠努力,幸運才會眷顧他們。
突兀的,張子羽眼前一花,一個有幾分熟悉的背影,全身被黑衣籠罩,宛如幽靈一般,毫無預兆的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擋在屠永成這狂暴一擊的前麵。
屠永成心頭一驚,這突然出現的詭異身影,讓他有些驚異,但他沒有停下來的打算,雄渾的內力提至十成,不會有絲毫的留手,他瞳孔裏一抹狠色,一拳對準黑衣人猛然轟出,他有自信一拳貫穿兩人的身軀。
拳風凜冽,眼看著這一拳就要打實,黑衣人右掌快如疾風,在空中一道殘影劃過,一掌搶先揮出,與屠永成一拳猛然碰撞在了一起。
“砰!”
皮肉相觸,居然發出一聲沉重的聲響,在這無聲無息,其貌不揚的一掌之下,屠永成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墜落一般,筆直的倒飛而出,在空中鮮血狂噴,宛如破舊的沙袋一般,沉重的落地聲響起,便再也沒有了動靜。
黑衣人立刻轉過身來,眉頭一皺,右手兩指並攏,閃電般的點過張子羽胸前十多處穴道,張子羽已經失去了意識,這才緩緩的倒地,猶如爛泥一般,黑衣人心頭暗歎,將其帶到一旁,右手掌抵住他的後心,渾厚的內勁源源不斷的湧入張子羽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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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還沉浸在血手屠夫被這神秘的黑衣人一掌擊飛,生死不明的震撼當中時,突然間,場內四麵八方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一群蒙著麵的江湖人士,手執刀劍,不約而同的朝著已經嚇呆了的張良辰衝去。
“保護小侯爺安全!”
打了半天醬油的官兵這個時候終於醒過神來,高聲呼喊聚集,紛紛將張良辰圍在中心,警惕的對著這群神秘的江湖中人。
“上!活捉張良辰!”
領頭的蒙麵人低沉的聲音響起,身後的江湖人士仿佛士兵聽到了號令一般,紛紛衝向成群的官兵,場麵頓時變得混亂不堪了起來,這樣的大規模廝殺,讓門口一直圍觀的百姓紛紛抱頭逃竄,一時之間喝罵叫喊聲,不絕於耳。
很顯然,這群江湖人士有組織有預謀,已經躲在一旁很久,利用張子羽拖住屠永成,直到看到屠永成被黑衣人打得失去再戰之力,這才現身,而他們的目標很明顯是衝著張良辰而來。
他們的武功路數很雜,大多數人似乎修為都不高,普遍內功粗淺,武功一般,但對付這群隻知道平時魚肉百姓,欺壓平民的官兵已經是綽綽有餘。
砍瓜切菜,一刀一個,官兵的數量肉眼可見的逐漸稀少,不一會兒,一地的屍體,這群江湖人士損傷無幾,驚恐至極的張良辰暴露在他們麵前。
“你們……你們是什麽人!我告訴你們!我爹是當朝忠武侯張俊!你們……你們要敢對我不利的話!我爹一定會帶兵剿了你們!”
張良辰聲音顫抖,顯然怕到了極點,這個紈絝子弟到現在也還不忘記用他爹的名聲來威脅別人。
俠以武犯禁,這些江湖中人風裏來雨裏去,朝堂之上的官位大小又豈能對他們造成影響,絲毫沒有機會張良辰的威脅,領頭的蒙麵人伸手一指他。
“綁了他帶走!”
兩個人從他們中走出來,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條麻繩,上來就要把張良辰捆起來。
“幹什麽!放開我!放開我!來人啊!來人啊!”張良手足狂舞,亂踢亂打,拚命掙紮。
“媽的,給我老實點!”
這名蒙麵人怒吼一聲,揚起手掌徑直朝著張良辰脖頸斬去。
“嗖!”
突兀的,一聲猛烈到了極致的呼嘯破風聲響起,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隻聽得一聲慘嚎,揚起手掌的那名蒙麵人整條手臂被齊肩斬斷,血如泉湧。
“老齊!”領頭的蒙麵人一聲驚呼。“是誰!給我站出來!”他環顧四周,憤怒的喊道。
“你往哪看呐。”一聲慵懶帶著魅惑的女聲響起。領頭的蒙麵人猛然抬頭朝著二樓看去,卻突然呆愣住了。
這是怎樣的一個妖媚尤物啊!
頭上發髻斜插碧玉龍鳳釵,披散而下的黑發如瀑,臉蛋輪廓線條分明,卻極為自然柔和,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白分明,仿佛蒙上一層迷蒙的水霧,當真是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紅潤飽滿的雙唇,風情萬種,一顰一笑間流露著讓人驚心動魄的妖豔魅力,渾身被紅衣籠罩,雙肩卻裸露在外,那晶瑩如玉的嬌嫩肌膚,特別是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偶爾顯現的深深溝壑,更是讓人遐想連篇,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雙欣長勻稱的秀腿裸露在外,金蓮玉足,坐在二樓圍欄上一搖一晃的,那無可抵擋的妖媚豔冶,當真是傾國傾城的絕世佳人!
隻見她嘴角微微彎起,淺笑間讓在場所有的男人都是心神一蕩,眼睛都瞪大看直了。
“剛剛那廝的手臂是奴家出手砍斷的,怎麽了,有何不妥嗎?”
溫軟細語,紅唇一張一合,就連聲音都帶著無限妖嬈的誘惑感,這讓領頭的蒙麵人都仿佛癡呆了一般,喃喃說道:“沒,沒有什麽不妥……”
話一說出口,他便感到不對,立馬一咬自己的舌尖,疼痛讓他清醒過來,隱藏在麵巾之下的臉上浮現深深的驚駭,環顧四周,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經癡呆,傻愣愣的盯著這紅衣女子。
他立馬提運內力,舌綻春雷一般大喝道:“醒來!”這一聲猶如平地驚雷炸響,刹那間所有人的眼神都回複清明,一時間麵麵相覷,看向那紅衣女子的眼神不再是迷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忌憚。
“嗬嗬。”紅衣女子再度輕笑,紅唇微啟:“地煞六重,閣下好深厚的功力,居然都不中奴家的七情欲魔心訣呢,真是厲害,奴家最喜歡向你這樣的英雄豪傑了呢。”領頭的蒙麵人暗自吞咽了口口水,色厲內荏的喝道:“蕩婦!少在這裏賣弄風騷!”
聞言,紅衣女子美眸中閃過一縷寒芒。臉上還是嫵媚輕笑,道:“閣下還真是不解風情呢,奴家很是傷心呐,既然這樣,奴家就隻有送你們上路了。”
話剛落音,隻見紅影一閃,紅衣女子刹那間便消失了蹤影,仿佛根本沒有出現過一般,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隻聞得一聲慘嚎從後方響起,他們急忙轉身向後看去,隻見那紅衣女子不知何時悄然來到了他們後方,一名蒙麵人竟被她如玉素手硬生生的拗斷了脖子,當場身亡。
“大寶!”
這群江湖人士一陣悲鳴,領頭的蒙麵人悲痛怒吼:“妖女!我要你償命!”
“嗬嗬,奴家真希望你有這個本事,別說命了,就連奴家都是你的了呢。”
這群蒙麵人一齊而上,刀劍寒光閃爍一片,眼花繚亂,將這紅衣女子包圍了起來,宛如天羅地網一般,密不透風,隻見這女子嬌笑幾聲,腳下連點,身法猶如幽靈鬼魅,場內隻見得無數紅影閃動,殘影道道,一群人圍攻而上,卻根本連她的衣袍都無法碰到,反而這女子每次出掌,必會帶走一個人的性命,皆是被拗斷脖頸而死,手段毒辣,慘不忍睹。
領頭的蒙麵人萬萬沒想到,眼看此行即將功成,卻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不僅樣貌豔絕當世,武功之高更是令人咂舌,看到死去的同伴的慘狀,再加上這麽詭異的身法,一個足以令人聞而色變的名字出現在他的腦中,他臉上露出極度驚恐的神情,忍不住顫聲而道:“你!你是媚姬!月亦瑤!”他早該想到的,如此容貌,一身紅衣。高深莫測的輕功身法,凶殘狠辣的殺人手段,除了媚姬月亦瑤還能有誰!
媚姬月亦瑤是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一流高手,她絕世容顏,妖媚風姿,本該是讓所有的男人都對其心心掛念,悸動不已,然而月亦瑤本身功力多年前便已破入地煞九重巔峰,武功深不可測,更令人心寒的是她武功極其陰毒,殺人手段極度殘忍,許多想要一親芳澤的黑道巨雄,都落得個身死道消的結局,並且死狀極其可怖。媚姬,這個令人本該遐想連篇的稱號,卻成為許多人心裏忌諱莫深的存在。
“嗬嗬,真是讓奴家好是傷心呢,竟然現在才認出奴家呢。”月亦瑤嫵媚笑道。
“月亦瑤!我四方會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你要下此毒手!”領頭的蒙麵人終於是忍不住了,透露了身份,憤怒斥道。
“嗬嗬,奴家殺人,從來都不需要理由,想殺就殺了。”
明明是聽起來讓人愉悅無比的動人聲音,但話語內容,卻讓人心底發毛,這麽寥寥數句對話的時間,這一群看上去人多勢眾的蒙麵人,便隻剩下這個孤零零的領頭蒙麵人了,看著這一地剛才還是鮮活生命的同伴,此刻都已經變成不能言語的死屍,他已經無心戀戰,彷徨的眼神,隻想找個機會,趕快逃命。
“嗬嗬,就隻剩下你了呢,放心,不要怕,奴家下手會很輕的,一點也不痛苦。”
嬌媚的聲音卻猶如午夜凶鈴,媚姬月亦瑤身影再度一閃,刹那間來到了這個四方會蒙麵人的身邊,在他驚恐無比的眼神中,她出手快若閃電,根本讓他無從反應,隻有閉目等死。
良久,預料之中的死亡之手並未如期而至,四方會的人緩緩睜開雙眼,隻見起先救下張子羽的神秘黑衣人出現在了他的麵前,右手緊緊的抓住了月亦瑤的皓腕,距離他的咽喉,不足五寸的地方,而月亦瑤則是有些凝重的神情看著這名神秘的黑衣人。
“嗬嗬,奴家還真是看走眼了呢,想不到閣下才是這裏武功最高的英雄豪傑,那就讓奴家和你好好的親近親近。”
月亦瑤手掌一翻,瞬時手臂宛如滑溜泥鰍,離開了黑衣人的手掌,在絕美笑顏之下,充滿殺機的一掌筆直朝著黑衣人拍去。她掌心浮現著令人心寒的黑氣,一掌而出,仿佛周身的溫度都下降了許多,掌邊的空氣居然隱隱凝霜。黑衣人不言不語,不閃不避,反手一掌,隱隱的赤金光澤閃現,直接轟上月亦瑤這來勢洶洶的一掌,同時另一隻手一把抓住了四方會人的衣襟,向後一拋。
“嘭!”
沒有任何猛烈的氣勁,沒有令人心悸的碰撞聲響,就是簡簡單單的肌肉碰撞的聲音,卻看見月亦瑤臉色大變,身形猛然向後暴射而出,腳下連續幾次點地,身形連閃,足足退後了七八丈的距離,方才原地站穩,抬起頭來,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忌憚之意。
“這般至陽至剛的掌力!丐幫乾陽掌!不知是丐幫哪位高手降臨,可否告知閣下的尊姓大名。”
黑衣人沒有理會,對著已在門口的四方會人說道:“還不快滾!”毫不客氣的一句話讓四方會這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幸虧有麵巾的遮掩,方才沒被看到,他雙手朝著黑衣人一抱拳,立馬向外縱躍離去。
“閣下的功力真是深不可測啊,奴家真的是好生歡喜呢,不若留下來陪陪奴家,也好讓咱們深入了解一番嘛。”
月亦瑤根本懶得理會那僅存的四方會眾人,其媚姬之名真是名副其實,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在撩人心弦,挑逗人心,但是黑衣人完全不為所動,反而是大笑言道:“月亦瑤,今天沒空和你切磋,下次有空,咱們兩人再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的了解了解,今天就不奉陪了,告辭!”
黑衣人身形一閃,來到了張子羽身邊,把他身軀一扛,就要向外騰躍,月亦瑤臉上殺機一閃,依然一臉媚笑,輕言細語道:“想走,可沒那麽容易!”
紅影再現,嬌叱一聲,那晶瑩如玉的手掌之上,攀上了可怖的黑氣,朝著黑衣人徑直而去,黑衣人大笑幾聲,右掌猛然揮出,赤金色光澤大盛,刹那間消融了月亦瑤掌心的黑氣,一掌震退,而他還借著這股反震之力,足下一點,宛如大鵬展翅一般,一躍而上了房頂,幾下縱躍,便消失不見,輕功之高,不在月亦瑤之下。
月亦瑤再度被震退,十數步穩住身形,黑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她沒有再去追擊的想法,身姿搖曳,走到大門之處,望著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她那絕美的容顏浮現思索的神情,自言自語的低聲而道。
“丐幫什麽時候出了一個這麽厲害的人物,他功力深不可測,武功修為堪比當世最頂尖的那幾位,可是他的內力剛猛雄渾至極,天下恐怕無出其右,比少林內功還要來的霸道剛烈,委實可怕!”
“若此人要和我黃泉教作對,那可是一心腹大患,此事,需要盡快稟明教主!”
隨即她眼神迷離,足尖一點,身影就此消失不見,往日人聲鼎沸的煙雲樓,隻剩下滿地的屍體,和生死不明的屠永成,對了,還有那早就嚇暈過去了的張良辰和黃老三,再無其他活口,整個大堂,死寂一片,落針可聞....
明月高懸,但是夜幕之下的城外深山卻是一片漆黑,山間的樹影重重,猶如鬼魅,幽深的山間小徑宛如怪獸巨口,令人心悸。
張子羽稍稍裹緊一點自己的衣衫,摸索著沿著路徑向山洞的方向走去。不得不說,這深夜中的山裏灌木叢遍地都是,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迷失方向,特別是今晚的山風格外的有點凶猛,吹拂著樹葉發出的聲音可不是文人墨客詩句中的婆娑清新,反而是有種陰森恐怖的感覺。也幸虧張子羽膽子夠大,對這片地方又足夠熟悉,兜兜轉轉總算是來到了白衣少女所在的洞穴。
“呼,累死人了……咦,人呢?!!”
張子羽一進入山洞,隻見那原本躺在那裏的白衣少女此時已經不見了蹤影,山岩上隻剩下散亂的棉絮,空曠的山洞再無少女的痕跡。張子羽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你說好端端一個大美女,還沒能來得及展現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借以接近發展一下,一句話都沒說上,結果人就這樣直接離開了。
“傷,真是傷感……”張子羽捶胸頓足,十分可惜。
“你傷感什麽?”
“啊!鬼啊!”
這麽偏僻的幽深洞穴,突然間出現一個悠悠女聲,我就問你怕不怕!張子羽這是頭一回感覺到原來自己能跳這麽高,他脖頸後的汗毛全都豎立了起來,後背瞬間就出了一片冷汗。他急忙轉過身來,隻見那白衣少女此時正站在他的後麵,睜著那雙宛如清涼秋水般的大眼睛,有些奇怪的看著他。張子羽感到自己的喉嚨一陣幹澀,他幹笑道:“姑,姑娘,原來,你沒走啊。”
“是你啊,早上偷偷摸摸躲在一邊偷看的家夥呐,是你把我帶到這裏來的麽?”
張子羽點了點頭,少女撅著嘴說道:“人家才剛醒來沒多久麽,肚子好餓哦,本想找找有什麽東西吃沒有,就聽到你走過來了,本來還以為是野豬什麽的,還打算給它一掌的呢。”
“野.....野豬!”
張子羽一臉懵比,這姑娘腦洞不是一般的大啊,而且這一開口,太符合形象了,呆萌呆萌的樣子,跟什麽清冷高傲的江湖俠女的形象完全不符,倒是有種鄰家小妹的感覺,這讓張子羽少了幾分生疏感,順口就說道:“哪有我這麽帥的野豬!”
沒想到這少女還真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極為認真的回答道:“這倒是.....“還沒等張子羽驕傲一秒,接下來的話語就讓他隻能苦笑不已。
“你比野豬要瘦一點......”
“得得得,姑娘你餓了吧,喏,這有幾個饅頭,你就湊合湊合,填填肚子吧。”
張子羽翻了翻白眼,無奈的掏出了懷裏的幾個饅頭遞了過去,看起來少女真是餓壞了,拿過饅頭以後直接狼吞虎咽了起來,那埋頭苦幹的樣子,讓張子羽又是升起了一陣莫名的情緒,強行忍住想要揉揉少女腦袋的衝動,他開口問道:“我說姑娘,你叫什麽名字,我不能總是叫你姑娘吧。”
“夢兒,我娘都是這麽叫我的,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就勉強允許你也這麽叫我吧。”少女頭也不抬的回道。
“勉強....你可真是太勉強了。”張子羽暗誹一番。
“夢兒姑娘,在下張子羽,這個,蘇州人士,對了,這是你搶來的東西,還給你了。”張子羽掏出那個木盒,放在少女麵前,哪知少女隻是瞥了一眼,又繼續啃著饅頭,仿佛這讓她受傷辛苦搶來的木盒,還比不上此刻她手裏的幾個大白饅頭。
“我要這東西幹嘛,醜不拉幾的,帶著我都嫌累贅。”
張子羽愣了,一頭霧水的問道:“那你搶這東西幹嘛?”開玩笑麽這不是,虎口奪食,還當著杜鐵心袁猛兩大高手的麵,頂著可能會被當場幹掉的危險,甚至後來要不是自己發現了她,把她帶到這裏,說不定就被杜鐵心找到給一刀砍死。當然張子羽是不知道杜鐵心和袁猛可是深深忌憚著少女背後的勢力,早給嚇跑了,壓根沒想過去搜尋少女的行蹤。
“我就是看到他們搶那個盒子,好像很想得到的樣子,我就偏不讓他們稱心如願。”
聞言,張子羽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噎死,白眼翻得像是馬上要背過氣了一樣。任性,簡直不能再任性了,張子羽隻能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這邏輯,彪悍的簡直無法想象,當世無雙,簡單粗暴無腦。他是萬萬沒想到,估計杜鐵心知道了比他還要憋屈,天知道這半路殺出來的小煞星搶奪他們即將要到手的東西的理由,竟然僅僅隻是損人不利己的原因。
仿佛是洞悉了張子羽的內心一般,叫夢兒的少女看了他一眼,又接著說道:“你不知道,上次在清河鎮上,那杜軒對我出完輕薄,好生無禮,甚至,甚至還想……“
說到這裏,夢兒臉微微發紅,便住口不說,張子羽一愣,隨即立馬反應了過來。
“我知道那小子驕橫紈絝,我還真沒想到他居然還是小色胚,虧他還一副少年英俠的派頭……”
張子羽算是開了眼界了,什麽叫人不可貌相,活生生的典範。
“所以啊,我就偷偷的跟著他們,知道他們想要搶這個盒子,特別是這個杜軒好像特別需要,我自然不能讓他得逞啊。”
“那倒是,怎麽能讓這種人渣得到這種,額,寶物,對了,你知道這木盒裏裝的是什麽嗎?我聽說可是天山雪蓮呢!”
夢兒嘴裏還在吞咽著饅頭,嗚嗚的說著:“不會是天山雪蓮,天山雪蓮要放在翡翠玉盒裏保存,這樣做才能保證雪蓮的藥力不會流失,你看這木盒這麽簡陋,一定不會是天山雪蓮的,不過能引得他們爭搶,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嗝......飽了......”
萌的犯罪簡直,不過讓張子羽好奇的是,夢兒這樣子很明顯有點不諳世事,不明人情世故,但一身武功又這麽高強,很難想象是什麽樣的地方能夠教出這樣的,額,奇女子,張子羽心裏非常好奇,可是這麽貿貿然的問別人的來曆身世,顯然有點不合規矩,看著少女仿佛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樣子,他有點好笑。
“對了,看在你這麽照顧我的份上,這個東西就送給你吧。”
少女順手將木盒拋給張子羽,他一驚,趕忙接住,有些遲疑道:“不用了吧,夢兒姑娘,這東西既然是你奪來的,還是物歸原主吧。”
開玩笑,這盒子裏的東西他又不是沒看過,一根看上去寒酸到了極點的不知道是個什麽鬼東西的事物,留著幹嘛,累贅好麽。他這一番推脫,看上去沒有嫌棄的意思,倒似正義凜然的不求回報一樣,這就是他故意的裝模作樣了,畢竟在美女麵前留個好印象,偽裝一下有儒雅風度的正氣凜然是不二之選。不過顯然他忽略了夢兒不諳世事的客觀事實,隻見夢兒眉頭一皺,二話不說,突然的起身朝著張子羽撲了過來。
“哎!夢兒姑娘...你,你這是要幹嘛....我,這不可以的!”
張子羽這有色心沒色膽的慫貨,再加上腦洞打開的想象力,看見夢兒朝他猛撲了過來,頭腦轟的一下子,就是一片空白,第一反應就是完了,這姑娘不會因為我正氣凜然的拒絕了她的禮物,被我這英俊瀟灑的魅力所吸引打動,直接就要以身相許吧!我還沒準備好呐!
這貨居然還很萬惡的雙手交叉捂住胸前,閉上眼睛,一副任君鞭撻的樣子,隻是耳邊猛地響起夢兒的聲音。
“張嘴!”
張子羽有些堂皇,但腦子裏已經開始構造各種少兒不宜的場景的他,依然有點小竊喜的張開了嘴,然而意料之中的柔潤觸感並未來襲,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一個什麽鬼東西就被塞入嘴裏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下巴被夢兒直接用手合了起來,下意識的嚼了幾下,一股有些腥苦的液體充斥嘴裏,順著喉嚨直接流了下去。
張子羽眼睛大睜,想要吐出來,可這東西居然入口即化,隨著他嚼動了那兩下,居然直接就進了肚子,壓根沒有退貨的機會。
張子羽心中痛苦哀嚎,傻子才不知道剛剛塞進口裏的是什麽!老天啊!不帶這麽玩的!這他娘和說好的劇本根本不一樣啊!怎麽別人都是王八之氣一震,各種江湖俠女瞬間傾倒崇拜,我怎麽就遭遇了這種慘無人道的事情!老賴!這個江湖和你說的不一樣啊!我日你先人!
種種讚美老賴的話語還在構思形成中,但是他已經來不及完成這些工作了,因為他忽然感覺到隨著那股腥苦的汁液流入肚內,小腹猛地一股炙熱的氣流升起,並且有著逐漸壯大的趨勢,不一會兒,氣流開始在他體內四處流竄遊走,張子羽隻覺得全身猶如置於火熱熔爐中一般,周邊仿佛烈焰升騰,熱浪滔天,連他的意識都被熱的開始模糊了起來。
“熱!好熱啊!”
張子羽忍不住嘶吼出聲,雙手不住的扒拉著自己身上的衣服,甚至此刻他額頭上黃豆般大小的汗珠不停地浮現流下,身上的溫度高的嚇人,這可把夢兒給嚇壞了,她有些彷徨的看著張子羽逐漸赤裸的上半身,著急的問道。
“喂!你是怎麽了!”
張子羽此刻已經有點不清醒了,根本就聽不見夢兒的聲音,兀自在那跳起了脫衣舞,夢兒非常的驚慌,手足失措,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更令她尷尬難堪的是,上半身已經赤裸的張子羽,雙手居然已經開始放在褲帶的地方,似乎馬上就要開始脫褲子了,這可讓純潔的猶如小白兔一樣的夢兒給徹底震驚了,她想要上前阻止,但是無從下手啊。
正當這個小姑娘急的都要掉眼淚的時候,山洞口突然一個黑影猛然竄進洞內,著急忙慌的夢兒還來不及反應,突然就感覺一道勁風來襲,緊接著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張子羽根本沒有察覺到這一切,從五髒六腑升騰的熱流在他全身到處遊走,他的皮膚表麵一片通紅,猶如燙熟卷起的大蝦一般,開始有點蜷縮了起來,嘴裏還在不停地喊著熱,喉嚨都有點嘶啞了。
黑衣人見此情景,有著幾分感歎的說道:“真不知道說你這小子是運氣好還是點背,這千年難得一遇的地火靈根引起這麽多人的廝殺搶奪,居然最後落到你的嘴裏,偏偏碰上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讓你當蘿卜一樣的啃了它,媽的,辛虧老子跟著來了,不然暴殄天物了不說,你這一條小命也得提前見了閻王。”
他果斷將張子羽扶起,出手如電,宛如狂風驟雨一般,刹那間連點張子羽身上十多處穴道,張子羽渾身一震,終於是平靜了下來,緊接著他盤膝而坐,在張子羽的身後,雙掌齊出,抵住張子羽的後背。
這一係列的動作顯然讓張子羽好受了不少,盡管此刻他覺得很是虛弱疲累,眼睛都有點睜不開了,但他依然迷糊的說道:“是誰?!”
黑衣人的聲音宛如洪鍾大呂一般在他的腦子裏炸響:“臭小子!閉嘴!此時此刻,千萬不能開口說話分心,否則前功盡棄,一定要牢牢記住等會氣流在你體內遊動的路徑,這關係到你的生死!!”
隱隱約約,張子羽覺得這聲音都點熟悉,還沒容得他過多瞎想,突兀的,一道比之前氣流的灼熱有過之無不及的氣勁順著黑衣人的手掌從背後洶湧的湧入自己的體內。
霸道無比的氣勁瞬間就壓製住了自己體內亂竄暴虐的氣流,甚至漸漸的將這些氣流歸攏聚集了起來。
隨著這股氣勁的進入壓製,那令人難熬的熾烈高溫開始慢慢的轉化成宛如陽春白雪的暖融舒適,甚至隨著這道氣勁帶領著體內熱流不斷的按照一個固定的路徑遊走的時候,張子羽隻覺得自己愈發精神了起來,精力大漲。
源源不斷的溫暖氣流漸漸地在他全身遊動,令得他周身不斷湧現酥麻感觸,讓張子羽舒爽的想要仰天長嘯。
但他心中死死記住剛才黑衣人所說的話,緊閉口舌,強行忍住,心神沉入,仔細感受這此時此刻由這神秘人帶動而行的氣流運行軌跡,不敢有絲毫的遺漏。如此這般反複,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張子羽感覺到身後的手掌已經撤離,耳邊又響起了黑衣人的聲音。
“記住剛剛的行功路徑,你自行運行十次之後納入丹田,至此方可睜眼起身,務須凝神靜氣,不為外物所動。”
此刻張子羽可以確定的是,這人對自己必然是沒有惡意的,而且這突然其來的變故似乎給他帶來了無窮的好處,他自然聽從這些話語,收斂心神,按照黑衣人的話語運功,逐漸逐漸,他陷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一呼一吸之間,氣息連綿。
黑衣人觀察他的樣子,仿佛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在山壁上用手指劃拉了一陣後,隨即一溜煙的跑出山洞,不知去向何處,洞內再度恢複寧靜,隻能聽見張子羽那悠長的呼吸聲.......
“你這個小王八蛋!沒長眼睛嗎!沒看見你爺爺我正過道呢麽!怎麽的!絆倒人了,就打算這麽算了?!!!”
一番咄咄逼人的話語,猶如連珠炮般從青年口中吐出,他大聲的喝罵吸引了車廂裏不少人的注意,他們將目光投向這裏,皆是微微一怔之後,臉上露出玩味的神情,饒有興致的看著熱鬧。
這些傭兵可沒有一個好鳥,他們大多都是當年在升入大學的考試中名落孫山的家夥,從學校出來後,不甘放棄武道,便投身傭兵界,磨礪自身,以求武道精進。
長年累月的廝殺讓他們的性情也變得極為暴躁和扭曲,所以像欺負菜鳥的事情不過是家常便飯而已。
刀口舔血的日子,強者能夠混的風生水起,弱者每次都要提心吊膽,那種朝不保夕的強烈不安長期憋在心中,這些底層傭兵便尋找到了一個自我發泄的途徑,那就是折磨這些新入行的菜鳥。
他們的世界裏規則就是最簡單的弱肉強食,你有本事打贏我,你說了算,你沒辦事的話,我怎麽欺負你,你就得受著,受不下去就是毒打折磨。
每每看著那些菜鳥們被他們欺辱時滿臉不甘但又無可奈何的憋屈樣子,這些老鳥傭兵心裏都會有變態的快感升騰,那些不安恐慌的情緒也就憑著這種病態的途徑而宣泄一空。
青年也混跡了傭兵界幾年了,當年大學考試他失之毫厘,而差之千裏,沒能進入大學深造,他的天賦並不差,但是因為家境貧窮,沒有足夠的營養資源補給肉體,所以才沒能達到大學入學的最低標準線。
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此進入社會,過著千篇一律的單調社會工作生活,於是他就投身進入傭兵界,想要憑借這條路繼續在武道一途發展突破,隻不過當他踏入傭兵界時他才知道,這個世界比他想象的要更加黑暗,殘忍。
剛加入現在的這個傭兵團的時候,那些團裏的老鳥沒少欺負他,端茶送水都隻能算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那些過分的羞辱多了去了,那種生活真可謂生不如死。
不過他總算是咬牙堅持了下來,撐過了這段新手期的他實力大進,雖然還沒能夠修煉出自身的元力種子,但是肉體強度提升極大,戰鬥力進步極快。
他可不是什麽聖人君子,一直堅持下來的執念之一,就是要把他曾經遭受過的這些欺辱一一還回去。
不少欺負過他,羞辱過他的老鳥,都被他在任務途中悄悄的解決掉了。
這幾年的生活也讓這個曾經對著未來有著美好憧憬向往的單純少年,變成如今性情多變,心理陰暗的狡詐傭兵。
同時對於這種欺負菜鳥的傳統他也是傳承的極其完整,有些人就是這樣,經受過同樣的經曆,體會過同樣的心酸痛苦,他並不會感同身受的對後來者有所改變,善待。
反而是心理極為扭曲的變本加厲,在他看來,憑什麽我當年受過這樣的欺辱,你們新入行怎麽能不同樣經曆一遍,這不公平!
所以這一年多以來,欺負菜鳥的事情,他可是沒少幹,而且不放過任何機會,做的比任何人都激烈過分。
……
“今天你不給老子個交代,我他媽活剮了你!”
看著青年滿臉凶狠蠻橫的樣子,穀天河心中冷笑,他可不是個傻子,他早就知道這家夥一直在另一側對自己指指點點,雖然動作隱蔽,但他看的清楚的很。
而且這家夥看似醉酒,神誌不清,然而踉蹌的身形中,腳步卻是極為穩健,這明顯就是故意來找茬的。
倒看看你想搞什麽鬼!
穀天河臉上浮現出一副畏懼驚慌的神情,看著青年,語調更似乎是因為慌張而有些變調,結結巴巴的說道:“沒.....不是我.....我沒.....沒碰到你.......是你...你自己....絆倒的......”
看到穀天河這幅樣子,青年心中那股莫名變態的快感就越發濃烈,臉上的神情也就越發凶惡,對方退讓,自己當然就要得寸進尺,他指著穀天河的鼻子繼續大聲的喝罵道。
“怎麽說話呢!他娘的,明明就是你故意伸腳絆倒老子的!聽你這話的意思,你還打算推卸責任是不是!”
“不..不是...”
穀天河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仿佛是被青年的凶惡神態給嚇的快要哭了一樣,畏畏縮縮的,將那種涉世未深,才感受到世界殘忍的單純少年模樣表現了淋漓極致。
青年總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感受到一種高高在上,掌握一切,隨心所欲蹂躪他人尊嚴的快感。
看著穀天河幾乎是已經完全不思反抗,任他揉捏的樣子,他就更加興奮,猛地一步上前,瞪大了眼睛,嘴裏狂噴著唾沫。
“你他媽的能不能好好說話!是不是看不起老子!他娘的!”
隨著話音落下,青年抬起手掌,一個巴掌沒有絲毫留力,夾雜著不小的勁風朝著穀天河的臉上就是狠狠的扇去,眼裏閃動著猙獰凶狠的快感。
一想到又能夠隨意揉捏這種小家夥,他心中的興奮就越發濃鬱,不由的又加大了幾分巴掌的力度。
穀天河貌似畏縮的神情頓時一冷,眼裏的寒光閃動著,他可從來不是個喜歡忍讓的人,做到這個地步,他已經無需再忍了,特別是麵對這種特意上來找麻煩的家夥,忍讓隻會讓這種渣子更加自以為是,登鼻上臉。
此時穀天河的右手已經攀上了背負的劍匣機關。
“啪!”
這是肌肉直接碰撞出的清脆聲響,不過這並不是青年的手掌和穀天河的臉龐碰撞發出的。
在穀天河有些驚訝的眼神中,是那名坐在他對麵的冷麵少年站了出來,少年的手掌和找事青年的手掌碰撞在了一起。
少年依然是那副漠然冷淡的神情,而青年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眼瞳裏是陰冷的怒火,看向冷麵少年的眼神裏更透著幾分暴虐戾氣。
“怎麽的!你這毛還沒長齊的臭小子還想幫別人出頭!他娘的,是不是活膩歪了!”
青年很憤怒,居然有人敢管他的事,這幾年他也算是在這群混跡在鏡湖山脈周邊的傭兵當中小有名氣,瘋狼齊絕的名頭足以讓大部分的傭兵望而生畏,這裏不少傭兵團的團長看到他都會笑著打個招呼,賣他幾分麵子。
本身欺負菜鳥這種事不過是再微小不過的事情了,一般傭兵又看見是他,哪怕他有時候實在是過分了點,也沒人敢去觸他的黴頭。
然而今天,他齊絕,居然被人攔下了,而且對方還是個毛頭小子,哪怕這個毛頭小子最近一段時間在鏡湖山脈的傭兵團裏已經是有些名頭了,但是和他瘋狼齊絕比起來,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小輩罷了,這樣的家夥居然敢管自己的事,這讓齊絕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嚴重的挑釁,看向這冷麵少年的神情也越發的陰狠惡毒了起來。
“你過了....”冷麵少年冷聲說道。
齊絕微微一愣,隨即仿佛是聽到了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收回手掌,仰天大笑了起來,笑了好一陣子後,他的臉上充斥著暴虐殺機,戾氣爬滿了他猩紅的眼眸。
“過了?你跟我說過了!哈哈哈哈,小崽子就是小崽子,連起碼的規矩都不懂!你還是第一個敢阻攔我齊絕的家夥,不好好教育教育你!你他娘的還不知道老子到底是誰!”
齊絕雙手向口袋裏一伸一扯,頓時雙手套上了合金打造而成的拳套,手指的位置上還有著倒刺,閃耀著冷冽的金屬寒光,
隻見他身形一閃,原地仿佛出現了一道殘影一般,快若閃電奔雷的速度直接猶如餓狼撲食一般,一雙手朝著冷麵少年便是當頭抓去。
冷麵少年神情不變,麵對齊絕這凶狠狂暴的一擊,倒顯得遊刃有餘一般,足下輕點,整個人一個鷂子翻身的輕巧動作,直接從齊絕身形之上翻了過去,舉重若輕般的躲過了這一擊。
一見人影落空,這麽凶狠的撲勢,齊絕竟是瞬間就停下了身形,這般的身體控製力可以看出,這家夥雖然人品不怎麽樣,但一身的實力的確有幾把刷子。
不過他如此迅猛的一擊,再加上兩者間的距離如此之近,這冷麵少年居然還能反應過來,而且如此輕巧的躲過,可見實力也絕非一般。
隻是齊絕一擊落空,臉上的表情就更加難看了起來,周圍人一直關注的目光更讓他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望向冷麵少年的眼神也就越發陰冷。
突然間,他兩條手臂軟軟的垂在兩側,仿佛沒有骨頭一般,而上半身更是彎曲了下來,讓他的手臂幾乎是垂到了地上,這樣奇異的姿勢讓不少傭兵皆是臉色一變,原本看熱鬧的玩笑神情,也陡然變得凝重了起來。
“齊絕這家夥真是,對付個毛頭小子,居然把看家本領都拿出來了,這回這小子估計得完蛋了,缺胳膊少腿怕是免不了了。”
“是啊,這齊絕瘋狼的名號可不是空口白牙來的,這一手b級武技,蒼狼殺拳,威力可是非同小可啊!哪回不是把對手給撕個稀巴爛,這小子,這麽年紀輕輕,可惜了。”
周圍人的議論聲傳入了穀天河的耳中,看著齊絕的身影,他也不由略微驚異,蒼狼殺拳麽,這可不太好惹。
這套武技在第一高中也是有記載的,他記得在圖書館看到過有關這套武技的信息。
蒼狼殺拳,以快著稱,模仿五級凶獸蒼狼行動身形創造而出,殺傷力極高,其刁鑽凶狠的招式,一旦對手不敵,必然會被打擊的筋斷骨折,非常狠毒的一套武技。
“嗖!”
陡然間,也不見齊絕如何發力的,但見他身影一閃,身穿暗青色戰鬥服的他宛如化作青色閃電一般,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影動作,刹那間便來到了冷麵少年的身前,雙手成爪,十指如風,對準冷麵少年的的雙肩猛然而去。
蒼狼殺拳對於使用者的速度有著極高的加成,而攻擊的招數動作更像是蒼狼捕食時的動作一般,比起拳頭更多的是用爪,大多是撕,扯,拉的動作,配合上齊絕那合金打造而成的堅硬拳套,能夠造成的傷害就更加驚人了,一個不小心,身上便會就此掛彩,血肉模糊。
這回少年再也無法閃避,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凶狠雙爪,麵對齊絕那凶惡殘虐的模樣,他仍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淡漠神情,隻是穀天河似乎看到,他的眼中似乎有一絲不同尋常的寒芒掠過。
“去死吧!臭小子!”
齊絕瘋勁已起,嘴裏更是猶如瘋子般大聲喊叫,配合著他那令人畏懼的凶惡神情,以及戰鬥幾年積累的煞氣,真的就像是地獄惡鬼一般,氣勢洶洶。
而接下來,誰都沒有想到,就在齊絕馬上就要觸及冷麵少年的那一刻,連齊絕眼瞳深處都開始升起即將得手的痛快興奮情緒時,冷麵少年眼眸陡然一睜,一道驚人炫目的雪亮寒光猛然在兩人之間綻放,齊絕凶悍而來的身形戛然而止,一個呼吸的瞬間而去,齊絕更是猶如狂風中殘破的落葉一般,身軀竟是以近乎狂暴的速度向後倒飛而出。
“砰!”
一聲悶響,那是齊絕的身形狠狠的撞在了車廂的牆壁上發出的聲音,而令人心驚的是他此刻淒慘的模樣。
他身體軟綿,神情萎頓的癱倒在牆邊,暗青色的戰鬥服左肩至右側肋下,一道令人膽戰的深深血痕出現,傷口極深,血液更是仿佛不要錢一樣,向外噴湧而出,他本人一雙眼眸中盡是無法相信的驚駭,臉上更是透著前所未有的恐懼看著那不遠處巋然不動的冷麵少年。
“噗!”
齊絕又是一口鮮血從嘴裏狂噴而出,隨即頭一歪,便就此昏了過去,生死不知。
一時間,車廂內所有的傭兵麵麵相覷,看向冷麵少年的眼裏是深深的忌憚,和他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一縷恐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