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沅靈棲坐在床邊，枯坐了幾個小時。

    月光絲絲縷縷透進來，撒在桌上的一枚葉子上。

    沅靈棲麵無表情，看了會葉子，又看向外麵的虛空，心境不悲不喜，甚至還能合手來一句阿彌陀佛。

    也是，對於留在外頭保護祁言什麽的，她還能說什麽呢？

    幾個鍾頭前，她舒舒服服洗了個澡，換上之前有人準備在這間屋子的衣服，拍拍蓬鬆的被子，剛準備縮進去，一片葉子晃晃悠悠飄了進來。

    然後浮在沅靈棲麵前，沅靈棲猶豫了會，還是伸手拈住了。

    幾點金光從葉間滲出，落進她的眼裏，所幸在葉間滲出的金光是她熟悉的氣息，不然她可能就一掌揮開了。

    “山神……大人？？？？？？嗯？？？？”沅靈棲臉色經曆了由驚到喜到疑惑到難以置信，再到木然。

    讓她先在外麵呆著保護好祁言，到了時候再回來是個什麽意思？

    蒼惘山的山神向來不會開玩笑，既然都捎信來了，那肯定就是鄭重交代了，沅靈棲長歎一聲，把臉埋在手心。

    她不是山神的部下，也說不上必須要聽從命令，但是，於心，她還是不能拒絕來自山神的拜托。

    山神那邊也說師父沒事，讓她別擔心。

    說起這個，沅靈棲很是頭疼地想到那個看到了她操縱絲線的老奶奶，本來是想著事情結束之後給老奶奶催眠一下什麽的，但是天有不測風雲，她怎麽也沒猜到自己就到這麽個地方，還換了個殼。

    諸事不順諸事不順啊！

    山神說最多也就三年，三年就能回去。

    沅靈棲有些煩躁地抓頭發，雖然三年一下子也就過去了，但在她師父那，可是平白失蹤了一個大活人啊，老奶奶那裏還很棘手，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想來想去，也沒想出什麽，幹脆枯坐在那思考人生。

    她是一個很能熬，也很能耗的人，一坐幾小時也完全沒感覺到什麽。

    直到窗外破曉，她才轉頭看了看外麵，坐太久脖子都僵了，而後她起身，渾身都有一股酸痛感，刺得她一皺眉，歎氣地揉揉自己的肩膀。

    下樓的時候，已經看到有好幾個人坐在那吃飯了，裏麵就有她昨天見過的薛選和林謙，還有兩男兩女。

    驚訝地看她走下來，薛選對她笑了笑，不過還是稍顯僵硬：“要一起吃飯嗎？”

    沅靈棲回以客氣的笑容，搖搖頭：“不用了，哦，等會你可以帶我去見……祁先生嗎？”

    雖然很想說小兔崽子但是還是禮貌地說了祁先生。

    薛選猶豫了會，又看了看沅靈棲，斟酌地說了句：“我去和先生說一聲，看他怎麽說”。

    哦豁，看來祁言在他們這裏架子挺足啊……不過也是，他畢竟是個大佬嘛……

    得到回答之後，沅靈棲道完謝就會房間睡覺了。

    一直等到天亮才出去還以為能見到祁言，提一下回家和家人報平安，沒想到還要等。

    那就幹脆睡一覺吧。

    沅靈棲揉揉酸澀的眼，沒想到人的身體這麽禁不住，才熬了一晚就困了。

    頭挨著枕頭就睡著了。

    一片紅色的世界，到處是紅色的紗簾，鋪了紅布的地板，一個女人靜靜坐在其中，美豔的嫁衣，繡著龍鳳呈祥的紅蓋頭。

    “沒能看見……”

    女人低緩的聲音傳來，剩下的就聽不清了，隻能隱隱聽見啜泣聲。

    風吹來，紗簾被吹起，好像能聽見有什麽在哭嚎，從四方八麵傳來的，淒厲，又帶著蒼涼，分不清是單純在宣泄還是在恐嚇，無意與惡意都無法判斷明確。

    聽著總覺得心裏在發毛。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沅靈棲立刻就清醒了過來，起身開門發現是薛選。

    “先生說，可以，我帶你過去”。

    走在路上，昨晚亮起的燈此時都安靜地熄滅了，像是一個個平淡無奇的裝飾品一樣，沅靈棲瞥了幾眼就沒再看。

    前麵薛選有心和她聊天，她也敷衍草草過去，薛選看她不太對勁也就沒有多說了。

    她的確不太對勁，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心不在焉。

    沅靈棲低下頭，眼神飄忽，她也不是因為要和祁言商量事情才會有這麽個裝著心事的樣子。

    她在想別的。

    想著今天發生的一件，過去從未發生的事情。

    她做夢了。

    從有記憶起，她就沒有做過夢，她睡著之後就是暫時意識薄弱了，至於夢，今天之前從來沒有過。

    她不會簡單地把這歸結於她用著一個人類的身體，賀月旻的身體除了自身不能提供靈氣和身體素質受限之外，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夢是通達靈魂的，特別是像她這種靈，靈魂獨立性很強，賀月旻的身體是不可能對她靈魂有什麽影響的。

    這裏的陣法磁場更不可能影響她，沅靈棲皺著眉，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不僅一無所知還不受控製，還真的有點煩躁。

    而且她仔細回想過去的記憶，確定了那個穿著嫁衣的女人她沒見過，她又不是沒見過新娘子，但要說身形和氣質還有聲音，她根本連一個相似的都找不出來。

    “到了”。

    沅靈棲恍然抬頭，看見一個偌大的書室裏，祁言在看書，換了一件黑色的毛衣，端端正正坐著，神色認真，一絲不苟地看著書，桌上還放著一杯泛著熱氣的茶。

    “先生，人帶到了”。

    祁言視線沒從書上移開，隻是揮揮手，示意薛選離開。

    薛選走了之後，沅靈棲也就不端著一副客氣的樣子，招呼都不打就進去了。

    裏麵似乎還放了熏香，淡淡的，很清雅。沅靈棲還以為祁言會很不悅地瞪著她，結果沒有，他隻是看著他的書，好像根本沒注意到她來了一樣。

    沅靈棲四下打量，這間屋子滿是書，還有不少線裝書，看著很是老舊的樣子，和當初師父交給她的，所謂“門派寶物”裏那些東西，還要有年頭。

    她伸手想要拿一本出來看看，“別亂動，每一本都是有固定順序的”，身後祁言不鹹不淡地開口。

    沅靈棲撇撇嘴，轉過身：“我還以為你要一直無視我下去呢”。

    祁言看完了那一頁，輕輕翻頁，這才抬起頭看她。

    祁言的眼眸還是那樣平靜而深邃。

    “沒能看見……”

    恍然間好像又看見那個女人，蓋著紅蓋頭，滿是惋惜和無奈地說著，輕輕緩緩的語氣，卻聽出來壓了千斤般的沉重，和快要哭出聲的壓抑。

    沅靈棲愣了一瞬，眨眨眼，冷不丁蹦出一個想法。

    那個女人不會是一個癡漢吧？死了之後還是太過怨念，然後看她不順眼給她托夢？

    可她和祁言又沒什麽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