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許多店鋪都已經忙活起來，最忙的自然就是早餐鋪了，祁言早早就帶著沅靈棲下車，穿梭在迷宮一樣的小巷裏，空氣裏摻雜了各類早點的香氣，沅靈棲四下張望，“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會來這種小地方啊”。

    “以前我師父帶我來過，這裏有一間店子的餛飩很不錯，往後我隻要往這裏來，都會去那家店”，祁言放慢了步子，以保證沅靈棲不會跟丟他。

    “你居然還會追求口腹之欲，還以為你隻要和涼白開和饅頭就可以了呢”，沅靈棲遠遠就聞見了餛飩的香氣，多期待了幾分。

    祁言帶她又拐了幾個彎，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裏找到了餛飩店，店主是一對看上去四五十的夫婦，他們也看見了祁言，臉上露出和氣的笑容：“是小祁啊”。

    祁言微笑回應，沅靈棲倒是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習慣了祁言被人高高捧起，突然來個人喊祁言跟喊鄰居孩子一樣，聽起來莫名覺得好笑。

    “笑什麽，我很久之前就過來過，他們這麽喊我又不奇怪”。

    “如果你看慣了一個人被眾人恭敬對待，忽然一眼他就好像和平人無異，也是可以被長輩隨意取小名的，不覺得這樣的落差很有意思嗎？”沅靈棲朝祁言看過去：“如果我突然也變成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也是有人對我隨意喊來喊去的，你會覺得很奇怪嗎？”

    祁言想了會，失笑：“好像會”。

    我那19年就是這麽過來的呢。沅靈棲臉上劃過一絲小得意。

    到店鋪前，阿姨瞅見沅靈棲，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帶女孩子過來了啊？”

    “同事的妹妹，順帶一起過來吃個飯的”，為了避免阿姨也誤會，祁言率先出言解釋，沅靈棲也配合地點頭。

    “那這小姑娘長得可真水靈啊”，阿姨多看了沅靈棲幾眼，覺得姑娘看著年紀雖小，但是眼睛可通透著呢，站在那雖然也不是有什麽特別出眾的氣質，但是就那自然自得的模樣，也看得出不是一般不懂世事的小姑娘。

    阿姨往身上圍裙擦著手：“那，來兩碗餛飩？”

    祁言看著沅靈棲，眼神詢問，沅靈棲一笑：“我沒意見啊”。

    “兩碗餛飩”，祁言淡聲說著。

    “好嘞，兩碗餛飩——”阿姨拖長了音衝裏麵廚房的老伴喊著，又轉過來對他們親切說著：“你們先坐，我去給你們倒杯水”。

    沅靈棲雙手托著下巴，看阿姨在那裏倒水還一邊招呼客人，喃喃道：“她是個很有福氣的人呢”。

    “嗯，雖然早年很艱難，但是日子後麵就很順遂了，其實早就不用開餛飩鋪了，他們隻是喜歡做這件事就繼續開著”，祁言這時候臉上的表情要柔和很多，“聽說阿姨丈夫祖上那輩也是做餛飩的，他們家好像有做餛飩的獨角秘方，說是傳了很久很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阿姨端了水過來，順便還和祁言搭話：“這次來這邊出差呆多久啊？”

    “可能半個月吧”，祁言接過水道了聲謝，便又遞給沅靈棲，自己再接了一杯。

    看到這幕，阿姨的笑容多添了幾分欣慰，“你們先聊，我去催催啊”，說完高高興興走遠了。

    沅靈棲喝著甘甜的水：“好像還是誤會了啊，祁言我說你還是招幾個女弟子吧，不然你隻要身邊站著一個女的別人就會瞎想啊”。

    “隨緣吧，看她們能不能通過測驗了”。

    沅靈棲又啜了一口，水的甘甜回蕩在舌尖，她又恍惚地想，祁言要是招女弟子，怕也是跟薛選他們一樣師徒距離分明得很吧，像她和祁言這麽隨意交談怕還是不會。

    唔……所以說祁言還是賺到了，碰上個她這麽一個心大能容忍他直男思維還能不鄙視他比她小得多的歲數的靈。

    餛飩端上來的時候，沅靈棲神經抽動了一下，揮別熱情的阿姨，沅靈棲對著這碗餛飩有些猶豫地下筷了。

    湯很好喝，餛飩皮薄餡大，吃著也不粘連，肉餡也很好吃，應該摻了什麽醬料，吃著很鮮美。

    隻是沅靈棲吃了一口之後就表情越來越古怪，最後停下筷子，捂住自己的臉，好像是在笑，分不清是苦笑還是真的覺得好笑。

    祁言也停下，試探著問道：“怎麽了？”

    臉埋在掌心裏笑了有好一會，沅靈棲才搖搖頭說沒事。

    也沒什麽事。

    隻是這碗餛飩的味道，她幾百年前嚐過罷了。

    世界那麽大兜兜轉轉幾百年了她居然還能吃到同一個配方的餛飩，也不知道是太過幸運還是什麽，她是覺得好笑的，也是有點無奈的。

    幾百年前的事情忽然就這麽被牽起來了，那些已經蒙了塵的記憶倏地就一下子醒了過來。

    她沒什麽好難過的，她是靈本就有這麽多壽命，見證了太多死亡和離別，本就是注定會有的生命軌跡她沒什麽好覺得自己委屈不該經曆的，隻是記憶真的太厚啦，就算不苦也發酵得有點酸。

    她大概算是記憶力特別好的那種靈，她還能記得以前吃餛飩的時候，那家店主人是個實誠又腦筋直的大叔，到後麵物是人非，有了太多太多事，最後憑著是熟人的交情她送了那個大叔最後一程，還隨手照拂了一下大叔的孩子，她當時隻覺得那個孩子是會活得很淒苦的，都沒想過那個孩子能壽終正寢，更別想那碗餛飩的味道能傳到現在了。

    等沅靈棲終於平複下來的時候，祁言已經坐在對麵看了她很久了。

    沅靈棲臉上的笑容總覺得有點無奈，“沒事了，你吃你的吧”。

    祁言遞過來幾節紙，沅靈棲愣了一下還是接過來了，她哭還是沒有哭的，隻不過想起了很多事沒必要去哭，就是眼眶有一點濕，眼睛紅都沒紅就是多了幾滴水，本來過一會也就沒了，但祁言都遞過來紙了，她也就順手擦一擦好了。

    看她徹底沒事，祁言也就低頭繼續吃混沌了。

    “這時候不問啦？”

    “是你自己的私事，你不方便說我還要問什麽，隻是涉及到我父母的事我就覺得有必要知道而已”。

    沅靈棲看了眼祁言，又看了看自己手裏沾了幾滴水的紙，過了會還是開口：“也沒什麽啦，就是幾百年前我吃過一樣的味道而已”。

    祁言忽地抬頭看她。

    “是不是那家子人不知道，但是做的方法應該是從那裏傳下來的，我當時吃的時候好像是獨家的配料和混沌皮吧，別的地方還真的沒有一樣的味道的”，沅靈棲眼神有點飄忽，幾百年說起來很遙遠，但是要說感覺也就是幾年前發生過一樣，很多事很多人她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祁言猶豫了會，不知道怎麽開口，這時候他才很明晰地感覺到，眼前這個女孩不是人，是一個活了幾百年的靈。

    “我沒事啦，你也不用把我想的那麽多愁善感行嗎？”沅靈棲看祁言一臉嚴肅，估計是在想怎麽安慰她，有點哭笑不得：“隻是想起來的事情太多，心裏堵得慌而已，想完了就沒事了，吃餛飩吃餛飩，你眼光還真好，他家的餛飩確實一絕”。

    沅靈棲低頭專心吃餛飩，祁言見她是真沒事，也就不再關注，一時間兩個人都埋頭吃混沌，氣氛很是安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