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古怪的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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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蘇洱的話徹底斬斷他僅剩的求生欲,脖子裏有冰涼抵住,管家如鬼魅般悄無聲息站在她背後:“事到如今,你說些好話騙他也行,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騙?”她嗤笑:“杜謹言,我不接受道歉也永遠不會原諒你,這些不是謊言。不欺騙你,是對我們曾經友誼的尊重。”
單這句話,讓杜謹言羞愧難當。
這些年,他一直在欺騙她。杜謹言聞言展露出微笑,“好,臨死前能再見你一麵,我沒有遺憾了。”
在他話落的瞬間,屋外傳來警笛嗚鳴聲,對比管家得不知所措杜謹言顯得淡定,似乎早已預料到這是個陷阱而他原本就沒想過抵抗。所以管家想帶他離開,他都不動。
警察和陸衍之幾乎同時闖入紅磚屋,連同管家一並逮捕。
不久之後,本市報紙刊登一則頭條:曾經名門少爺,如今慘死牢獄。
“病死的?”陳紀深看著報紙,問。
黑皮說:“不是,聽牢裏兄弟說杜少爺為了一顆玻璃珠和人幹架,被活活圍毆死的。”
啪!
報紙被猛地摔飛在地,陳紀深一腳踢翻牌桌,怒斥:“蠢貨!”
千辛萬苦把人劫出來,那個女人一個粗陋的陷阱就讓他栽進去,簡直愚昧不堪!黑皮和鳳梨頭不敢說話,靜默站在旁邊等他發泄完。他掏了根煙塞嘴裏,氣地手都在發抖握不牢打火機。
黑怕立刻點了火湊上去:“七哥你也甭生氣,人死不能複生,但活著的人能償命呀。”
對,活著的人能償命。
她不該這麽幸福、逍遙得繼續活下去。
“哈切!”
蘇洱沒來由打了個噴嚏,後頸到背脊升出一股寒氣。但很快這股寒意被手心裏軟綿綿得溫度驅散,小忘昂著腦袋,奶聲問:“媽媽你是不是著涼了?”
“沒有。”
“雖然你們女人都不愛聽這句話,但我還是要說。”他伸出小手摸摸蘇洱的臉頰:“多喝開水。”
噗呲。
蘇洱被他逗笑,連聲應好。
她想大約是最近氣候變化的緣故,晝夜溫差大才會出現感冒前兆。這個城市一入十月,天氣就特別古怪,半小時前還晴空萬裏,這會兒突然開始刮風。馬路上落葉飛舞,不知誰把報紙遺忘在街邊長椅上,經風一吹呼啦啦往這邊滾,正好貼在蘇洱腿上。
她原要撿起來丟垃圾桶,視線落在報紙頭條內容上不禁一震。
杜謹言死了。
他生前雖然敗壞杜家門楣,但到底是杜家子孫,長輩出麵把骨灰安葬。
而單薇在墓碑安置的當天,吞毒殉情在墓園裏。
蘇洱捏報紙的手在發抖,雖然怨恨,但還是心揪無比,為曾經那位單純溫潤的少年惋惜。猶記得當年,杜家來接杜謹言走,她哭著把彈珠交給他。
“不要哭了,我一定會活著回來找你。”
“你保證?”
他抬手拉鉤:“嗯,保證!”
那時候的謹言媲如親人,爹不疼娘不愛,唯獨有他驅散冰冷孤寂。他離開那天,蘇洱在車後追了很久,邊哭邊追一直看著汽車遠行越遠最終變成一個小點消失無蹤。
“媽媽,你怎麽了?”
她吸鼻子,把眼眶裏酸澀的霧氣逼退回去,說:“沒事,眼睛裏進了小沙子,趕緊上車我們去找爸爸吃晚餐。”
“好!”
晚餐吃泰國菜,陸衍之正哄著小忘不許挑食,鄰桌的客人小聲議論:“那邊好像是陸太太,今天早報看到沒,杜家少爺死在牢裏,我表哥在北城監獄幹活,說他為了搶一顆玻璃珠跟人鬥毆。”
“玻璃珠?”
“不可思議吧,本來還以為是值錢貨才拚命搶,沒想到隻是為了不值錢的玻璃,一挑五被活活揍死。”
蘇洱握杯子的手猛地一滑,幸虧陸衍之接住,才讓玻璃杯免於落地粉碎。
“不是你的錯。”陸衍之說:“他有這種結局全是咎由自取。”
杜謹言,對她執念太深。
“我明白。”她牽強得彎出弧度,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一時沒控製多喝了幾杯。小忘在旁邊拉陸衍之:“為什麽不攔著我媽,這麽喝會醉。”
“今晚破例,讓她不醉不歸。”
“你不是不喜歡她喝醉嗎?”
“誰說的。”陸衍之嗬笑道:“你媽喝醉的時候既漂亮又可愛。”
小忘理解不了老爸的品味,就像現在。好端端的真皮車座全被毀了,車裏到處彌漫著嘔吐味,他隻能抱臂坐在街邊長椅上,看著司機清理車座、看著老媽抱著路燈嘔吐。
“小少爺,外麵風大先進車裏吧。”司機清理完畢,走上來告訴他。
他看了眼再給蘇洱拍背順氣的陸衍之,歎了口氣,跳下長椅由著司機大叔牽著坐到車裏去。
蘇洱這一醉,睡得意外的安穩。
早晨睜開眼發現兩邊一大一小,攬臂抱著她,這種幸福烘得心裏溫暖。她各自往爺倆臉上親了親,再躡手躡腳下床換衣洗漱,然後下樓幫著許嫂一起準備早餐。
“夫人,您的電話。”
餐點做到一半,傭人拿著行電話過來,“工作室打來的。”
蘇洱不久前辦了個工作室,專職繪畫、開畫廊。電話是同事姚憲打來的,說之前放在畫廊展售的那副油畫已經賣掉:“不過,這位卓先生不要錢,而是希望我們替他把這筆錢捐贈給慈善機構。”
“真的嗎!”
“不過……”姚憲遲疑道:“他想要你的一幅畫。”
“當然可以,你把地址發給我,一會我直接帶畫去拜訪。”
她原本就不是以盈利為目的才開的工作室,能得到善心人理解和幫助,心裏高興極了。她去畫室挑了一幅畫打包好,和許嫂說了一聲就興衝衝出門了。按照姚憲給的資料,目的地在半山區的別墅,因路上給對方打過電話,她摁了門鈴,就有一個婦女上來開門:“是蘇小姐嗎?”
“你好。”
“裏邊請。”
婦女帶她進屋,倒了杯水放在茶幾上說:“不好意思,先生正在會客,可能需要多等一會。”
“沒關係,是我沒有預約,來的唐突了。”
“那您坐會。”
婦女說完就轉出去,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下來,蘇洱端倪著屋內擺設,黑白兩色主調,屋內器件都非常簡單,甚至可以說單調,像是剛搬進來一樣沒有人氣。
來的路上蘇洱看了眼姚憲發來的資料,隻說這位卓先生很神秘,是最近本市出現的投資新貴,其他資料很少。她等了一個多小時,人有點犯瞌睡,上眼皮正搭上樓上突然傳來一陣女人的尖叫。
“混蛋!”
伴隨著咒罵,樓梯上傳來咚咚地腳步聲,一個穿著殷紅短裙吊帶的女人,頭發淩亂,提著高跟鞋跑下樓。見到客廳裏坐著的蘇洱時,女人把手裏的黑風衣裹在身上,衝她嗬笑:“也是來玩的?”
“什麽?”
女人說:“看你這小身板,撐得住嗎?好心警告你,這人是王八蛋,把女人不當人。”
蘇洱真是越聽越糊塗。
想要問清楚時,樓上傳來腳步聲,女人立刻奔出屋子。蘇洱抬眸,就見一個穿著睡袍的高大身影從樓梯下來,“抱歉,讓你久等了。”
蘇洱眼尖得發現他脖子裏的紅印,笑著說:“沒關係,正事要緊。”
陳紀深笑了笑,轉而去拎兩隻高腳杯,抽了瓶紅酒倒了一杯給她,蘇洱擺手拒絕:“謝謝卓先生,不過我一會還要去工作室,不能沾酒。”
“蘇小姐戒備心很重。”他瞄了眼茶幾上一點沒動的水。
蘇洱沒回答,把畫拿出來交給他:“我聽說卓先生的善舉了,這是我前幾天剛畫完的油畫,希望你能喜歡。”
“蘇小姐客氣了。”
他說完,坐在對麵沙發裏,拿了支煙點燃,透過朦朧煙霧,蘇洱覺得他的眼睛銳如鷹隼。不知是否錯覺,分明從沒見過他,可蘇洱卻覺得有點熟悉,於是問:“卓先生,我們是不是見過?”
他輕呼一聲,煙霧撲麵,嗆得蘇洱咳嗽起來。
這是和陸衍之完全不同的人,陸衍之若是抽煙、尤其是有女人在場必然先會詢問。
“抱歉。”他終於舍得把煙掐滅,緩緩說道:“知不知道我為什麽喜歡做慈善?”
她搖搖頭。
“我小時候很慘,三餐吃不飽每天還得挨揍,那時候沒人肯救我幫我,一隻爛饅頭掉在地上還得跟狗拚命。雖然現在不愁吃穿過得很好,但我一直記得童年的悲慘,我不希望那些孩子跟我一樣。”
“真的非常感謝你。”
蘇洱由衷感激他的貢獻,看著他始終目不轉睛盯著自己,蘇洱不自覺有點頭皮發麻,正要告辭,陳紀深先一步開口:“蘇小姐願意一起用早餐嗎?”
“我吃過了。”
“午餐呢?”
蘇洱笑了笑:“不好意思,午餐我已經約了老公。”
他恍然大悟得輕哦了聲:“蘇小姐原來結婚了。”
“是的。”
“真遺憾。”他似笑非笑得看著她,俊毅的臉上寫滿遺憾。
蘇洱不敢再久留,總覺得氣氛古怪,於是道完別就走了。一直等離開別墅大門,她心裏還是覺得陰森晦暗,這個卓先生……怪怪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