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惡魔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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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小時後,距離爆炸地點約5公裏之外的一個小山村裏。

    此時已是深夜,但是村落裏的廣場上,火把通明,吞吐著灼熱氣息的火焰,照亮了一張張焦躁而恐懼的臉。

    廣場本來是打穀場,在非農忙的時節,這裏就是村民們聚眾議事的地方。廣場不大,勉強能夠容納全村人。

    這是名為東薌村的小村落,雪痕曾經生活的地方。

    此時人們都聚攏在一處,不顧炎熱和他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異味,躊躇地看著地上的屍體,卻無人議論。隻有死者的家屬在屍體旁嚎啕哭泣,淒厲的哭聲在暗夜裏尤其顯得尖銳。

    那是四具獵人的屍體,有三個已經身首異處。還有一個,當胸一刀,穿透前胸,血已經流幹,臉上卻依然保留著驚恐的表情,仿佛在臨死的瞬間看到了什麽極其恐怖的景象。

    在他們的屍體旁邊,還坐著一個魁梧的獵人,他雙目失明,兩行血跡像淚痕一般。他正在胡亂地揮舞著雙手,一邊大喊著:“妖法!妖法!”顯然是已經神誌不清了。

    一個身披狼皮的魁梧漢子蹲在他身前,臉色陰沉地看了他一會,搖了搖頭。

    這些人,村民都認識,他們就是負責村子安全的獵人,而且都是村子獵人隊伍中的佼佼者。從早上開始,為了執行一項特殊的任務。他們在村外布置了許久,但是沒想到,到了傍晚,卻已經成了瞎子、傻子和屍體。

    任務失敗了,目標不僅逃走了,還殺死了至少四個人。

    究竟是誰如此強大,又如此凶殘?

    村民們心知肚明。

    “惡魔之子!”

    廣場東側的高台上,傳出一個憤怒而又威嚴的聲音。

    高台高約兩米,下方由數輛廢棄的汽車支撐,那些汽車的殘骸已經嚴重鏽蝕,不知已經報廢多少年了。高台的地麵是木板,但都是由破損的,大小不一的木板拚湊的,顯得既貧瘠而又鄭重——在這物資匱乏的時代,湊這麽個高台,對於一個普通小村落來說是殊為不易的,因此而更顯鄭重。

    高台是從一棟很大的木屋延伸出來的陽台一般的結構。木屋表麵包裹著各種稀奇古怪看不出來曆的金屬片和塑料製品。有的是從汽車、飛機上拆下來的,有的是從地裏挖出來的,隻要能夠遮風擋雨的東西,幾乎都貼在上麵了。

    這個延伸出來的高台正是小村子長老會宣布重大事情時所使用的。而大木屋,則是長老們的議事廳。

    高台上,擺放著一把精致的藤圈椅,在這物資匱乏的小山村,這種細密編織的藤椅,已經是財富和地位的象征。

    圈椅寬闊張揚,而坐在其中的人,卻是一個瘦弱不堪的老頭,滿臉遍布皺紋,頭發胡須皆白,發出這聲高喝的時候,他渾身顫抖,不知是出於憤怒,還是孱弱。

    他的身後,椅子的兩側,站著兩個手持火槍的獵人,他們的衣著顯然要比地上的那些人好了許多,至少是衣能遮體的程度。

    他們手持的燧發火槍陳舊不堪,不知道還能否正常使用。

    此時他們的臉上也是麵帶愁容。

    坐在椅子上的,就是這東薌小村的大長老,是村子裏最有名望的人,也是長老會三位長老之首。也正是他發出了對雪痕的通緝令,派出了獵人追捕雪痕。

    “手段如此殘忍!簡直是慘絕人寰,此子定然是傳言中的惡魔之子,若不是惡魔之子,又怎會如此厲害?”

    “今日密語之森突顯異象,這是森林之神的怒火!惡魔之子已經令森林震怒了!”

    “此子不除,我們村子的詛咒必定無法解除!”長老憤怒地吼道。

    高台之下,沉默的人群開始騷動,發出了窸窣的議論之聲。猶如一潭死水,從水底冒出了氣泡。

    “對呀,聽說雪痕已經變成魔鬼模樣的東西了。”

    “那孩子,從小就和正常孩子不一樣,我早就說他一定有問題。”

    “逃回來的獵人說他用妖法殺了這些人!”

    “入魔已深啊,此子必除啊!”

    人們竊竊私語,互相傳遞著恐怖和憤怒的信息。

    這時,一個清脆的女人聲音從人群後麵高聲傳出:

    “可笑,傳說中惡魔之子有毀天滅地之能,若我兒真是惡魔之子,隻怕在場諸位都難逃’魔掌’。他又何須逃出村子?”

    說話人正對高台,言語直指長老,在她麵前的人群們不由得從中分開,就像給她讓出一條道路一般。

    隻見一個中年女人正站在人群後方,遙望高台,神色倨傲。

    她身穿一套普通的粗布衣服,看起來和村子裏的其他務農婦女別無二致。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很多的痕跡,但是依然能夠看出她年輕的時候一定也是個貌美的女子。

    她身材偏瘦,麵有菜色,說完話之後還忍不住咳嗽了幾聲,似乎身染重病。她站在那裏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了一般,但是渾身卻散發著一種自然而然的威嚴,讓人不敢侵犯。

    在她和長老之間,人群讓開了一條筆直的通道。

    這個女人正是雪痕的母親,她聽不下去長老的說辭,出聲為兒子辯駁。

    “放肆!口出狂言……是誰把這妖婦放出來的?”長老不用看就知道說話的人是誰,他的憤怒更盛了,顫顫巍巍地站起,對著人群質問。

    雪痕媽這幾日一直被關在村子臨時改造的牢房中,卻不知怎麽竟出現在這裏。

    “長老大人!雪痕媽為人淳樸,我們村民都看在眼裏,從她來到東薌這十幾年來,一直安分守己,名聲很好,她不會是妖人的。”

    一個手持鐵錘的粗獷的漢子從人群裏站出來,對著高台說道,轉頭他又看向村民:

    “高大嫂,你前年難產,不是雪痕媽幫你接的生嗎?還有薩拉哈,你們家的牛病得快死了,也是雪痕媽熬了草藥給治好的,難道你們都忘了嗎?”粗獷漢子看著人群中的幾個人,說道。

    薩拉哈和高大嫂缺都低下頭去,隱沒進人群深處,不肯吭聲。

    “鐵匠那曲!你不要再為她辯解了!無論你怎麽說,也不能讓他們母子脫罪。穀倉慘案與雪痕必然有關係,除非她能給我們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村裏的這幾條人命隻能算在雪痕頭上!”長老喝道。

    村民們又開始了竊竊私語的議論,有幾個人不住點頭。

    所謂的穀倉慘案,是發生在一個月之前的一起事件,在村子的唯一的穀倉裏,發生了一起神秘的殺人事件,穀倉中橫屍八人,其中還有一個年輕女孩****橫死。卻有村民看到雪痕滿身是血地逃出村子。

    經過獵人們的調查,死者大多都是被繩子勒死的,他們的死狀奇慘,仿佛被繩子五花大綁過,渾身都是勒痕。

    而穀倉中又沒有其他人活動過的跡象,因此逃走的雪痕有重大的殺人嫌疑。

    有人曾質疑雪痕可能是自衛殺人。

    但是死去的八位村民都是平日裏老實巴交的農民,不可能對雪痕施暴,所以基本排除雪痕自衛殺人的可能。

    另一個令人費解的情況是,雪痕雖然是一個天賦異稟的獵人苗子,但是畢竟隻有十五歲,在穀倉密閉空間連殺八人,也殊非易事。

    因此事件撲朔迷離,村民中出現一種恐慌,漸漸的有人想起村子中的傳說:

    每隔一百年,村子裏就會出現一個“惡魔之子”,具有魔力,能為常人不可為之事,嗜血嗜殺,無比邪惡。

    而今年,似乎正是與那傳說的一百年有些吻合。

    再加上雪痕一家平日裏離群索居,村民們中有些人對他們頗有質疑。因此這一說法立刻開始在愚昧混亂的村子裏流傳開來。

    似乎也隻有這個說法能夠解釋雪痕殺人的能力和原因。

    就這樣,村長一邊派人追捕雪痕,一邊又把雪痕媽關了起來。直到今天村民大會,雪痕媽被鐵匠那曲放出來,大鬧會場。

    “慢著!”雪痕媽說道:“我雖然不知道穀倉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你們也一樣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雪痕殺人還不能確定,你們這樣冤枉一個孩子,良心能安嗎?”

    人們被戳痛了內心,皆是一愣,雪痕媽繼續說道:

    “慘案的發生一定另有原因,如果找不到原因,這樣的事情還會發生!這一次是在穀倉,下一次會在誰家?!”

    雪痕媽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人們議論的聲音更多了。

    可是若真不是雪痕殺人,那麽又會是誰呢?村民一直老實巴交,如果有個變態殺人狂隱藏在這山村之中,那簡直是太過驚悚。

    一想到這個可能,大家更加恐慌了,有些人已經開始向廣場邊緣散開。人群開始混亂起來。

    長老見勢不妙,急忙奔到高台的邊緣,指著屍體道:“你們看看這些屍體,他們隻是去抓捕逃走的雪痕,又不是去殺人。雪痕若是無罪,和他們解釋幾句也好,可是他竟然下如此的毒手!此子心腸之狠毒,簡直比惡魔之子更甚!還要找什麽原因,穀倉慘案,必定是他所為!”

    台下,那個披著狼皮的獵人看了一眼長老,沒說什麽。

    他身上的狼皮是捕殺一頭巨狼所得,是一整張狼皮,那巨狼的上頜骨現在就戴在他的頭上。狼牙森森,狼皮從頭上像披風一樣披下。

    他是獵人的首領戈隆。(www.101novel.com)